事實上此次35師團的渡河行動,準備工作很不充分,而臨陣指揮也大有問題,但是有了參與行動的多數軍官衆口一詞的空軍誤炸說,鯉登行一當然不準備承擔船隊被焚燬的責任了,在隨後發給原田雄吉的報告中聲稱:“因遭到不明身份的飛機轟炸,我軍渡船大部被焚燬。”日本人說話的一貫風格如此。
參加行動的日本空軍部隊也夠冤枉,一大早就出擊,爲進攻部隊提供了極大的火力支援,而此後在火力支援以及空投彈藥補給方面還要出大力氣,遭到此番莫名其妙的指責後,與地面部隊的配合變得相當消極。
鯉等行一竟然沒有派人繞過火牆對水面進行一番搜索,在他心中,集中力量向西進攻是此時的唯一選擇。
徐亮他們得以安全脫身,向東南方向順流而下。
日軍35師團選擇的渡河點在隴海鐵路以北,這裡是新黃河較狹窄的地方,約有10公里寬,向南過了中斷的隴海鐵路,河面逐漸變得更寬闊了。徐亮命令儘量沿着河的中間位置順流前進。爲了防備空襲,48條橡皮船距離相當分散。過了三個多小時,已越過了隴海鐵路,向南前進了十多公里,幾架飛機出現在他們的上空,徐亮發信號命令不準隨便射擊,有幾條船上用刺刀挑着不知從哪裡找來的膏藥旗向空中晃動。一架敵機降低了高度,在樹梢高度貼着河面在船隊上方盤旋了一圈,見到這些穿日本軍裝,打着太陽旗,划着日本摺疊船的部隊,絲毫不以爲意,拉起飛機返航了,甚至回去後也沒有向上級報告。空軍不願再多事,陸軍怎樣調動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臨近中午,走在最前面的辛興那條船發現前方靠近西岸一側有一條小漁船,辛興從望遠鏡裡看見船上兩個“漁夫”中的一個也在用望遠鏡向他們這邊觀察,然後兩個“漁夫”慌慌張張地把船向西岸劃去。辛興判斷這兩個人應該是西岸國軍的偵察人員,心中罵道:“真是笨蛋,漁夫也裝不像,漁網都掛着不用,還用望遠鏡!要是碰上真的鬼子,還會有你們便宜的?”
除了這兩個探子外,沿途其他一些國軍陣地木塔樓上的觀察哨用大倍數軍用望遠鏡也發現了這一夥“日軍”。
中午時分,西邊飛來的炮彈在徐亮他們西邊的河水中炸起了巨大的水柱,徐亮命令部隊偏近東岸一邊前進。
湯恩伯接到隴海路以南沿河陣地的“敵情報告”,對是否派主力增援鄭州又猶豫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反覆了,今天凌晨接到劉司令的報告,他就開始猶豫是否放棄鄭州,他原本計劃如果北面敵人大舉進攻,則相機棄守鄭州,將主力集於嵩山一帶,等敵軍深入後,從側後截斷敵人渡河通路,主力出擊殲滅敵人渡河部隊。鑑於北面的敵人兵力不足,這個計劃兼顧南北,原本也有可取之處,但是計劃要根據敵情和戰場實際變化,不能拘泥於計劃而不看戰場的實際情形。只會走書上的定式,如果對手沒有按照定式的順序行棋就不知所措的棋手絕對不是高手。當接到東面鬼子在大批飛機掩護下大舉渡河的消息後,湯恩伯下了放棄鄭州的決心。劉司令爲了在撤退時免受敵人追擊,竟然沒有向在前沿與鬼子搏鬥的116團傳達撤退的命令,帶着自己的人或乘車或騎馬或步行,向密縣方向逃去。
將近中午,撤退令已下達了數小時,鄭州還未失守,東面董大海率領三營和團直屬隊利用既有工事節節抗擊,敵人只從河邊向西推進了約2公里。北面陳浩率部對敵人發動了反擊,將敵人逐回到邙山附近,敵人依託山上118團的工事,利用炮火和重機槍火力壓制住了陳浩的進攻,雙方形成了對峙局面。湯恩伯尋思,這116團戰鬥力再強也不能同時抗擊住鬼子兩個方向較大兵力這麼長時間的攻擊,基本打成平局的局面。那麼日軍過河的兵力應該不多,那麼派部隊增援?至少先命令南邊沿河駐守的部隊向北側擊東面過河的日軍?他猶豫不決。不久,隴海鐵路以南守新黃河的一支部隊報告河裡發現有日軍部隊,接着更南邊的部隊也報告河裡發現日軍,人數大約有一個大隊,配有輕重機槍、迫擊炮、擲彈筒。陸陸續續,南邊沿河各點都報告發現河裡有日軍活動,有一個部隊還報告說已經向河裡企圖偷襲登岸的日軍射擊,擊退了日軍偷襲,消滅敵軍若干云云。湯恩伯猶疑不定,日本人在玩什麼花樣?難道是想等我軍主力向鄭州以北、以東增援後,再從新黃河南段突然渡河截斷平漢鐵路?可是這個地區沒有日軍的大部隊呀,大規模的調動不可能沒有一點蛛絲馬跡,況且河東那麼多的遊擊縱隊事先也沒有一個報告鬼子大部隊調動的情況。難道,是想引誘我軍主力北上後再從信陽方向發動進攻?最後一個想法使得湯恩伯似乎有眼前忽然一亮的感覺,因爲南部一直是他判斷的敵人要進攻的方向,即使此時敵軍已經從北面發動進攻的情況下,他仍然先入爲主地認爲敵人要從信陽北上。於是,他命令各部隊暫時不動,東面守河部隊各自堅守防區,積極偵察敵情,有情況要及時報告,發現敵軍渡河堅決擊退。下達了這些命令後,他很自以爲得計:“想跟我玩調虎離山之計,日本人還得再修煉修煉。”
那麼鄭州怎麼辦?當然是放棄了。那陳浩他們呢?管他們呢,讓他們聽天由命吧,多消耗些鬼子的力量也是好的。反正這支部隊也不是湯某人的嫡系,平時也不上供,據說還跟洛陽方面關係密切,和共產黨方面也勾勾搭搭的,這次讓他們守土殉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湯恩伯爲什麼不考慮讓洛陽方面派部隊沿隴海鐵路向西增援呢?這就是國軍的又一個老毛病了,這鄭州城是你湯恩伯千方百計爭取到的地盤,平日徵稅徵糧,拉壯丁派民夫的時候怎麼想不到洛陽一戰區司令部?再說,你南面防守新黃河的部隊爲什麼不就近增援?有敵情?泛區以東哪來的鬼子,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從地下冒出來的?再說新黃河要防守,這千里老黃河也要防守呀,湯司令啊,這黃河北面的敵人可是實實在在大兵壓境的呀?一想到這些風言風語,極要面子的湯恩伯根本就不考慮向洛陽求援的舉動。
可苦了陳浩和116團的官兵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