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仍然視晁蓋爲結義大哥的,強烈反對招安的,以及不願再半將就追隨宋江走下去的......決議離去的頭領都有着各自的理由,也匯聚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隊伍,饒是有宋江等人說和翰旋,可是再堅持下去,彼此卻也只能越說越僵,
“多說無益,又何必搭纏?宋江兄弟,告辭了!”
如今晁蓋現在再聽宋江的言語只覺滿含心機,越聽越是心寒,已執意要辭去寨主之位後,卻又展現出幾分在梁山上曾第一把交椅的強寇大頭領霸氣,迎着在座一衆頭領焦急、愧疚、疑惑、怨懣、詫異等諸般情愫夾雜的目光中大踏步走出聚義廳去,只有回頭覷了眼高懸在廳堂門前的三個大字,苦笑了聲,遂要飄然離去。
至此晁蓋、公孫勝、李俊、李應、劉唐、穆弘、張橫、童威、童猛、杜興、穆春、王定六、白勝十三名頭領決意下山出走。其中似王定六、白勝一個性情不算強勢,一個本就有幾分怯弱的頭領在在場衆人神色各異的目光注視下仍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可是似劉唐、張橫、穆弘等性情剽悍兇狠的漢子時不時向身旁經過的原本寨中弟兄胡亂打了個拱,或是乾脆怒目瞪視過去,渾然不注意現場緊張的氣氛。而李俊神色如常,自也是與宋江又說了些場面上並無半點能挑理的言語,再他往聚義廳外走去時,覷見坐在位中的李立,也瞧見那個本來兇狠殘暴的催命判官對自己倒仍是十分恭謹,目光相對時,也立刻站起身來向李俊施禮話別。
“李俊哥哥,你與童家兄弟還有張橫、穆弘等人定然不肯接受朝廷招安,就此要走如何教小弟捨得?只是我大概也能料到恁等一衆人又要尋覓的去處,偏生在道上有些撮鳥,容不得小弟我當初隨你做私鹽勾當前所做的手段,宋江哥哥卻肯收容小弟許我個頭領的身份......遮莫日後得個官身,如何不是意外的造化?綠林還是官門,哥哥有哥哥的主張,小弟也期盼恁的好,只是看來如今,也只得與恁分道揚鑣了。”
便是手段忒過殘忍的殺人魔星,倒也自詡是一條義氣好漢。而李俊回想起前晚李立對自己所說的言語,他臉上神情依然平淡,也只是與童威、童猛等仍在身邊的心腹大踏步的出了聚義廳,與當年揭陽嶺上結交的兄弟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而明明是梁山寨中資歷最老的兩個,如今卻坐在聚義廳中末席的摸着天杜遷、雲裡金剛宋萬兩個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山寨內人心分化,通過他們的那兩對招子親眼見證了梁山泊最初有強人嘯聚,由渾渾噩噩、得過且過的白衣秀士王倫時期;過渡到在江湖中打出了名號,開始招募綠林草莽前後來投的托塔天王晁蓋時期;再到寨中第二把交椅逐漸把握住梁山內外大小諸般事宜權柄,也算是將梁山聲勢推到了頂峰的及時雨宋江時期......如今卻要舉寨要歸順於朝廷,只以杜遷、宋萬二人的目光與心機看來,雖說仍覺有幾分不妥,可心說這也未嘗不是個甚好的歸宿,而杜遷與宋萬二人自也明白,無論他們兩個作何抉擇,也根本無從影響梁山大局。
只不過恭立在聚義廳斜側的一個看似是杜遷、宋萬這兩個強寇頭領更不起眼,卻也是從王倫時日便已投到了寨中的小頭目冷眼覷着梁山寨有連同寨主晁蓋在內的大批頭領出走,他的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來,也暗付道:如此看來,就算這宋江力主接受朝廷招安,遮莫要與青州兩山做成對頭,這倒也正合了哥哥的心意...而這強寇頭目先前自也曾與公孫勝密議過一番,綿裡的一根鋼針,直插在宋江一夥勢力內部,若時機成熟時,仍能狠狠直插進其要害處......
似李應、穆弘、王定六、白勝等有家小安頓在山寨的,也都各取家小。宋江雖然極其不願就此放這一衆人在眼見要接受朝廷招安的當口出走山寨,可是既然無力挽留,又有李應這個本來就被他委派得掌管錢糧的頭領調度,衆人上路的錢糧衣帛行囊等無倒也沒有怠慢。
而李俊、穆弘、張橫等人各自又攛掇着所部兵馬一起要離開梁山,偏生宋江在力主招安時也曾有過許諾:“我等有機緣俱赴朝廷,你等如願去的,作數上名進發,如不願去的,就這裡報名相辭。我自發你等下山,任從生理”......可是偏偏如今羣雄出走山寨的規模鬧得如此大,宋江有苦自知,可是卻又不便出爾反爾,而也只能眼睜睜的瞧着晁蓋、李俊等分撥了一批寨中兵力離開山寨。
只是蹉嘆也好,甚至心中生出些怨恨也罷,如今距離梁山泊不遠處的濟州府衙內朝廷來使仍在等候梁山大寨的迴應。宋江也只得收拾心情,與心思各異的吳用、劉敏、戴宗等人計較都管提調,擺設席宴管待朝中遣來至山寨中降詔的使臣......
明明是因晁蓋、公孫勝、李俊等許多頭領的出走離了寨子,明明是前腳剛走還沒有幾日,水泊梁山寨內正是人心浮動,氛圍也變得格外微妙了起來的時候,可是梁山寨內堂上堂下卻搭彩懸花,列五色絹緞,不久前還是專要與官府暴政作對的綠林強人,如今在雖然焦頭爛額可仍要謹慎處置招安一事的宋江督令調遣下,先派出使者至濟州府衙彼此約定時日恭請朝廷來使到寨中宣讀詔書。
待話定了朝廷使臣前來的時日過後,宋江又派遣蕭讓、金大堅這兩個不似尋常綠林強寇的斯文人模樣的頭領預前下山,離梁山泊二十里餘伏道迎接,而梁山寨內由宋江等帶諸般頭領於金沙灘水畔恭迎。
且說蕭讓引著三個隨行,帶引五六人,並無寸鐵,將著酒果,在二十里外迎接。而朝廷正牌前來主管招安事宜的侯蒙與轉任至濟州知府的張叔夜爲防賊寇有變,在宣讀詔書的階段自也不會親身趕赴綠林龍潭虎**去,而是另一員朝臣陳宗善,以及蔡太師府張幹辦、高殿帥府李虞候作爲隨從奉旨前往梁山寨中,一行隊伍二三百人龍鳳擔內挑著御酒,騎馬的背著詔匣,另有濟州的軍官約有十數騎前面擺列導引人馬。甚至隊伍中還有濟州府衙胥吏牢子前後也有五六十人,都也要去梁山泊內,按如今時節常例,但凡朝廷受降當地賊人的,本地官府亦會派人至草寇寨中收掠,以賊人迫切期望得朝廷寬胥的心思遮莫也有一筆油水尋覓(按原著原文說法:“指望覓個小富貴”)。
蕭讓、金大堅二人遙望見濟州那邊朝廷使臣與一衆隨從前來,也立刻伏在地上表明自己乃是梁山遣來恭迎來使的頭領身份,於禮節上自也沒有半點虧處。而朝臣陳宗善見狀站出身來,他倒看似面色和善,只是還沒等他上前問話,身邊便有人喝道“相公且慢,這乾草賊,恁的無禮!”
卻是蔡太師府內的張幹辦先大搖大擺的踱將出來,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蕭讓與金大堅,忽的又厲聲罵道:“甚麼梁山寇,好大的狗膽!你那宋江大似誰?皇帝詔書到來,如何不親自來接?甚是欺君!你這夥本是該死的人,怎受得朝廷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