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曾經是於遼朝南京道下轄軍司任職的行伍將官,烏利可安與阿里奇二人倒也曾打過照面。眼見解除了青石峪內遼軍倒懸之危的天降救兵之中有兩個軍中同僚,烏利可安、曲利出清二人更是又驚又喜。烏利可安也連忙向問阿里奇道:“阿里奇詳穩,我聽聞你力敵金軍不得,而後不知所蹤,怎的卻又會出現在此處?還有這些壯士又是哪裡的部曲?卻也不像是你收攏來的我朝五州鄉丁與漢人禁軍。”
“我契丹諸路兵馬都部署司、詳穩司與漢家兒郎控鶴、羽林、龍虎等部大半被殺潰,早已不成編制,如今還哪裡來的漢人禁軍?”
阿里奇喟嘆一聲,旋即又道:“與我等同來的這些兵馬,卻並未是我朝遼軍出身,大多甚至也並非是遼人,可是就眼下恁般形勢而言,恐怕也是我等唯一的友軍了......”
烏利可安、曲利出清聽了雖然驚異納罕,可是他們也都很清楚若無對方及時出兵奇襲,連同麾下殘存的兒郎恐怕也早已盡數要命喪於此。是以一時間雖然摸不清對方的來路,的確也是未曾與對方接洽熟識之前,心中便滿懷感激之意。
連同耶律國珍、耶律國寶二人,也是如此,畢竟以現在他們的處境而言,能夠團結到一處而同仇敵愾的盟友,除了這些突然施以援手的兵馬也是絕無僅有了。
青石峪內外在收斂屍骸、打掃戰場之際,烏利可安、曲利出清因傷重也被安頓下去好生調息將養。阿里奇與瓊妖納延尋覓得見耶律家兩位皇侄之後也立刻上前施禮參拜,並且前因後果大致敘說一番後,也立刻恭請引見他們二人去與蕭唐麾下行至幽雲之地的馬步軍頭領相會。
待耶律國珍與耶律國寶二人見到了此番調度部署,指揮諸部兵馬向金軍發動奇襲的蕭嘉穗後,他們這兩個遼國皇室的宗族子弟,面見蕭嘉穗這個名義上畢竟仍是綠林強寇兵馬裡面的軍師頭領時也都沒有端着皇親貴胄的架子,而是立刻滾鞍下馬,向蕭嘉穗恭敬施禮,直言感激諸位壯士出兵襄助義舉,恁般大恩不敢或忘。
如今殘存的遼軍也只不過千餘之數,蕭嘉穗相談一番,也發現這兩個遼朝皇族耶律氏的子弟取名做國珍、國寶,不同於尋常契丹族民,名字都是以漢語語境爲含義,他們二人家世受漢學耳濡目染的程度也高,除了仍做契丹軍將裝扮,言行舉止與宋朝貴胄弟子倒也相差無幾。
而蕭嘉穗心中也正思量如何安頓這些兵馬之法時,耶律國珍寒暄了數句,遂又急不可耐的問道:“我雖久居遼地,倒也曾聽聞過貴部大頭領蕭唐的名頭。宋廷朝內也都是些奸廝宵小,攛掇着宋國皇帝背信棄義,反而聯合金狗覬覦我朝疆土。那蕭任俠也端的好大氣魄,嘯聚諸路義士兵馬殺敗前去征討的宋軍,就連宋廷朝內那個喚作高俅的正二品三衙太尉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蕭任俠統管幾處大寨,又於保、定、宣三州秣兵歷馬......如今遮莫也有二三十萬的兵馬?既然貴部衆義士也專要與金狗爲敵,如今宋軍兩度攻取燕京不成,於白溝河丟下許多具屍首,也只得退守龜縮,而南下出居庸關的金狗兵力有限,啓請蕭任俠、蕭頭領聚集兵馬,奪回燕京諸地,與我遼軍同仇敵愾,光復我朝疆土,控扼險關以據金狗。倘若事成,我們兄弟必然保奏......”
話說到這,耶律國珍忽的言語一滯,他急於收回故土心切,也只能盡力拉攏一切可以合作的勢力。但若說保奏本朝國主許以蕭唐乃至麾下一衆頭領勳爵官職,他如今還能向誰上奏去?
當時留守燕京的契丹宗室子弟,也都是同意擁護耶律淳爲帝而抗拒金國的,可是耶律淳即位未滿一年便已病故,耶律大石護衛執政的蕭普賢女逃離燕京已去投奔自己連同燕京內宗室子弟也都同意罷黜的原遼國皇帝耶律延禧了。耶律延禧現在的形勢也是岌岌可危,何況對於那些同意廢黜自己帝位的臣子,又怎會有好臉子看?
耶律國珍、耶律國寶這時纔想到如今自己也都不清楚應去效忠的遼國國主到底是誰,可仍是復國心切,耶律國珍咬了咬牙,自知就算是空手套白狼,該說的話也已然要說下去:“倘若事成,我朝必定冊封蕭任俠爲王爵,總領遼兵大元帥,貴部衆位義士頭領皆參做諸部鎮國將軍,盡數封他官爵。以復國之功,恩命立至,休說貴部佔據我朝邊隅保、定、宣三州,只要蕭任俠肯助我遼朝反攻金狗,收復淪陷軍州,封疆賜地,富貴名爵世世代代,與我遼朝國祚同享!”
只不過耶律國珍雖然說得真切,可恐怕也只能唬得住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夯貨渾人,自然也半點說動不得穎悟過人的蕭嘉穗。
這遼國宗室子弟口頭許下的這些條件如果是在幾年前聽起來,倒也算是有些誘人,可是甚麼與你遼朝國祚同享......可是在現在恁般形勢之下,這聽起來可就像是在惡言詛咒了。如今恐怕就算是管仲重生、樂毅再世,也難以扭轉乾坤遼朝亡國的厄運。
蕭嘉穗倒也能夠體諒他們兄弟二人的心思,如今宋廷撕毀盟約與金軍合兵滅遼而誓要取燕雲之地;當年形成宋、遼、夏三足鼎立局面的夏國迫於南面宋朝的壓力而與遼朝結成姻親,國主李乾順也曾在迎娶遼朝宗室子女的皇后耶律南仙以及太子李仁愛的懇請之下多次出兵援助,可是夏軍大將李良輔於宜川河畔被金軍完顏婁室擊潰之後,遼國也已是滅亡在即,夏國遂也作壁上觀,朝內也開始傾向與金國議和甚至表示臣服......遼境內大批豪強望風而降,現在就連遼軍大批將士也都成了金國的降卒,如今還能有甚麼外援助力的指望?
耶律國珍、耶律國寶雖被軍中將官敬稱爲小王爺,可是他們資歷尚淺,如今也還未曾受封王爵,甚麼口頭許諾蕭唐封王掛帥,賜須收復的遼國疆土......尤其在這般形勢之下明眼人一聽便知十分不靠譜,只是他們二人舉目無援,如今驚喜的發現另有一夥兵強馬壯,且決議抗金的勢力,自也免不得病急亂投醫,只能試圖死死的抓住這根最後的救命稻草。
就算於對抗金國上彼此可說志同道合,可是哥哥所謀大事,也絕非是打算爲替你遼朝續命而做無用功的......蕭嘉穗心中念罷,遂又搖了搖頭,說道:“如今金軍勢大難擋,南京道已不可守,枉自揮軍苦苦支撐,恐怕也是揚湯止沸、徒勞無益,我等按哥哥將令,自須救援貴國仍要抵抗金人的將士,但也絕不會枉自折損麾下兄弟性命,而妄動兵馬,得不償失的意圖攻取燕京等地,卻要陷於腹背受敵的兇險之地。”
聽蕭嘉穗一口回絕,耶律國珍、耶律國寶心下更急。耶律國寶性躁的按捺不住,當即他也站出身來,有些口不擇言的疾聲說道:“那蕭唐如今卻又在何處,我與他自有話說!好歹你們這夥趁着我遼朝兵亂,暗地裡取了保州諸地這才壯大了聲勢,治下又有多少本是我遼國的子民?怎的如今說是要抗拒金狗,卻恁般退縮不定,此時他不有所動彈,只顧眼睜睜覷着我遼朝顛覆淪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