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中其他軍師頭領裡面,許貫忠、公孫勝、朱武等人當即表態支持蕭嘉穗的主張,而混世魔王樊瑞似乎傾向李助的提議,一時左右爲難的,竟是以往行事向來帶着幾分邪氣的喬道清。
以往本覺得李助爲人處世,似乎算是與自己的秉性相符,可是這段時日喬道清於寨內和公孫勝相處過一段時日,彼此談論道法修心,潛移默化間自己的心性好似也出現了些轉變。這個時候的喬道清撮着牙花子左顧右盼,到底沒能定下主意,也只是暗自啐罵了口,再未做言語。
至於坐在蕭唐側首的燕青本來一言不發,只是闔目思量着,驀的卻也嘆聲說道:“被金人擄走的可不止是那兩個昏君,趙氏宗族與朝中臣子,也仍有諸科醫生、教坊樂工、各行工匠...乃至無辜受難的宋民子女萬餘......”
在聚義廳內一衆兄弟的注目之下,蕭唐也終於開口說道:“恁般國難當頭之時,倘若我隔岸觀火,任由着這一路金軍擄二帝北歸,而坐視中原江山四分五裂......對於我等雖然有利,可是相較起來卻是金國受益更多,雖與宋廷鬩於牆,亦當外禦其侮,也不能教外寇坐享其成。”
按後世抗戰時期兩黨勢不兩立,可是在日寇侵吞大片疆土國難臨頭時,不也勢必要促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蕭唐心中念罷,已然做出抉擇。從大義的角度出發,此番揮軍去阻截五六萬衆的金軍,饒是必將會是一場慘烈的戰事,也是勢在必爲。
而當在場一衆頭領見蕭唐已做出抉擇,大多振奮呼應,且摩拳擦掌,且等不及與金軍外寇大幹一場。在場羣豪捋臂張拳的模樣蕭唐都瞧在眼裡,又暗付道:宋廷朝綱無道,饒是與我聚義的衆兄弟對誤國昏君、當政奸佞早已寒心齒冷,可也不止涉及到宋朝二帝,倘若我真對這路肆虐宋境的金軍置若罔聞,就算是欲儘快成就霸業,而使衆頭領以正身名,可也仍會教許多兄弟寒心吧......
至於李助見蕭唐採納的是蕭嘉穗的提議,他淡然一笑,似乎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遂又道:“罷了,蕭頭領所言也在其理。既然主公心意已決,也仍可因時制宜,臨機行事。”
蕭唐微微頷首,心中驀的卻念及正史中嶽飛所作的那一首語境激昂、慷慨壯烈的千古箴詞《滿江紅》: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現在看來,恐怕那千古名篇之中因沒有汴京國都被外寇攻破淪陷,教百萬黎民百姓在外虜鐵蹄之下慘遭蹂躪的國恥,卻因未曾報讎雪恨的感慨,如今卻是要做些改動了......
因爲靖康之恥,這等國仇家恨,我等卻要立刻就要給報了!
聚義廳中衆頭領爭先恐後的請命出戰,蕭唐也正要與蕭嘉穗、許貫忠、李助等頭領合計調撥各部軍旅組成先鋒、中軍、合後等部,而出兵進發。然而正待衆人合計時,統管梁山寨內雜務諸般事宜,而並未參加軍議的杜遷、宋萬二人卻踅進廳來,並向蕭唐報說道:“哥哥,李家道口酒肆張仁、李義兩位兄弟遣人發了響箭,水寨那邊發船前去探覷,說有個後生帶挈着三五百人,特來投奔哥哥入夥。張仁兄弟那邊問他名頭,那後生卻說待拜會得哥哥時,再當面說與恁知曉。”
如今既然已準備與金軍全面開戰,蕭唐自也不必再用全羽、柯引這些假名下山勾當。保州那邊也已發出飛鴿文書,儘管放還暫時被監管住的崔慕遠返回高麗國去,而水泊梁山這邊蕭唐在調撥諸路兵馬下山接引遭受外寇襲掠的民衆,伏擊四處肆虐劫掠的小股金軍之前也已發出檄文,曉諭周遭各地乃至京畿、京東、京西諸路軍民如今麾下管領的各處山寨不止要對抗朝廷暴政,亦是替天行道,而高豎義旗抵抗金軍外寇入侵。但有願意奔赴國難,且認同雖然與宋廷處於對持立場,也認同蕭唐做爲綠林兵馬也願抗擊外敵恁般行徑的,也儘可前來投寨聚義。
雖然仍是忠心於大宋的許多能臣良將很難被招攏過來......可是蕭唐也很清楚在兩宋交迭之際,各地不但涌現出了大股抗金義軍,後來雖然大多爲南宋朝廷所收編,可是亦有遊離於朝廷政權之外,甚至對官軍抱有敵意的勢力存在。
而且北宋滅亡到南宋建立政權的這一段時期也是繼繼政和、宣和年間後,宋朝地界內又是一次匪盜蜂起的時期,其中遮莫也有許多本事奢遮的能人,但凡肯竭力抗金的,也未嘗不能爲蕭唐所用。
只是今番慕水泊梁山之名前來投寨入夥的是一個年輕後生,倒不知他真本事又有幾斤幾兩......蕭唐心中念罷,遂對杜遷、宋萬二人說道:“且排一艘大船,接引那夥人馬渡至金沙灘來,那個領頭的後生,接引至聚義廳來與我廝見,至於其餘人等,暫先請至關前營寨安歇。”
杜遷、宋萬見說領命去了,過了些時候,蕭唐以及聚義廳內一衆頭領便覷見有個後生青壯大踏步踅將進來,但見那後生劍眉虎目,英武不凡,他一隻手將長槍扛在肩上,舉止端的豪縱不羈。迎着聚義廳內一衆好漢的炯炯目光,那後生非但不露怯,反而把頭一揚、嘴角一翹,那一對炯炯虎目也朝周圍睥睨過去,還大咧咧的點頭以做招呼。
蕭唐觀察這青壯後生一舉一動、舉手投足,大致也能看出他是個龍精虎猛,氣性桀驁的雄健兒郎,心中先生出幾分好感,遂問道:“小兄弟,便是你要投我梁山入夥?須知我等雖專要替天行道,而如今高舉義旗誓要抵禦金國外寇,可是到底也是對抗朝廷暴政的綠林兵馬。若是與我等一衆兄弟聚義,只現在而論卻是強人的身份,而非是得朝廷俸祿的禁軍官兵,旁人大多忌諱污了清白名聲,這你可又依得?”
那後生聽罷哈哈一笑,旋即放下長槍,朝着蕭唐唱了個肥喏,又朗聲說道:“原來這位哥哥便是蕭任俠?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我在荊湖南路鄉里也曾聽聞過蕭任俠結納豪傑、四海皆聞,本是朝中大員,卻不屑與敗壞朝綱的奸廝鳥同流合污,又爲搭救生死結義兄弟揭竿而反,且將梁山泊等幾處大寨經管好生興旺,數度殺潰征討官軍,且手刃侵害百姓的權奸,但凡是江湖好漢聞得,哪個不欽敬!?
實不相瞞,小弟年紀雖輕,可是自問長槍使得純熟精湛,荊湖南路幾處軍州走了幾遭,無論比拼切磋、還是廝殺鏖鬥時皆未曾逢遇得敵手,好歹也教許多好手敬服,小弟比起閒常道上廝混的年齒輕些,故而在江湖上得了個‘乳虎’的諢名。至於蕭任俠恁說清白名聲?哈!蕭任俠與諸位好漢做得都是造反的勾當,按我看來,卻遠勝過那幹只爲爭個官身名祿,便卑躬屈膝供昏君權貴使喚的窩囊廝鳥,小弟學成本事,本來打算做的就是強寇營生!自在快活,何至又要苦忍慪那幹軍中蠢蟲的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