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員夏軍將官,自然便是當初還曾得蕭唐點撥過武藝身手,後追隨其父李永奇從軍卻於金軍攻陷延安府時陷於外寇手中,而後舉家出逃,卻被趕上的金軍追兵將連同其父李永奇在內二百餘口盡皆殺害,只得率二十六騎西逃奔走至夏國的李世輔。
時逢夏國因金軍後悔當初割地,違約曾發兵數萬突襲已許於夏國之地。雙方爭執雖然未曾演變爲大規模戰事,但李世輔抓住有限的幾次機會身先士卒,屢敗金軍稍泄心中恨意。至此不但得到夏國察哥等統軍主帥的重視,軍情戰報,也被一直在關注金、夏兩國紛爭的蕭唐所部義軍探覷得清。
而蕭唐至此大致也能確定,身懷家讎大恨不得已而投奔夏國,卻也因此於戰陣上聲名鵲起、能力突飛猛進的李世輔,實則就是正史中從金、投夏、歸宋後方得宋高宗趙構賜名,數度挫敗金軍南侵,更是於岳飛身死,金海陵王完顏亮毀約大舉南下時臨危受命,渡江主持戰事連捷收復淮西大片軍州,而武職官階得擢升至太尉,半生征戰殺伐常好突騎破陣,而教完顏兀朮也曾敬畏稱“此人敢勇,宜且避之”的抗金名將李顯忠。
而大致探覷得李世輔的行跡,要在出使前後時暗中與他再搭上線也不會似如大海撈針般困難。何況李世輔雖不得已只得西奔暫投夏國,也一直試圖與蕭唐一方取得聯繫。雙方皆是求見心切,而時逢李世輔所部夏軍開撥回興慶府內,而後終得以輪班護送使者的將官名分彼此密議,也已是順水推舟。
而聽李世輔疾聲問罷,許貫忠也回道:“如今關西、隴右之地各處形勢愈發混亂,本來也預想過夏國遮莫會兩不相幫、作壁上觀,但如此也將錯失進取良機。夏國國主看來的確不肯屈從於金虜,暫肯與蕭唐哥哥達成共識,也已是板上釘釘,接下來密議合計,無外乎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而蕭唐哥哥也已全權交付於我......
只是李世輔兄弟,倒是你先前與走報聲息的弟兄廝見,從中翰旋,也是幸得機緣如今能得以與你這般密會。而你是以不肯事金的宋軍將官身份投夏,察哥等夏國將帥亦不知你與蕭唐哥哥之間舊日情分,如此倒還要委屈你匿伏於夏國段時日,至於日後如何互通聲息,樂和兄弟也自會與你道個分明。”
李世輔見說連連點頭,說道:“這我固然明白,雖說小弟無時無刻不想着能重返宋地,投至蕭唐哥哥麾下效力殺韃子,但從如今情形看來,倘若恁般逃離,再教夏國知曉我反去投往何處,遮莫卻是要壞了哥哥以戎制虜的大事。何況此時出走,我也不過只能拉扯起些許兵馬前去投奔哥哥,而待我先前於夏、金兩軍爭端,爲殺金狗稍泄心中大恨,單騎突陣,擒殺得女真韃子中久曾仗勢襲擾夏軍的金軍大將,隨後又死戰立下幾次戰功,倒得夏國晉王察哥看重,也正要委以我重任......”
正說着,李世輔念及自己的父親李永奇與全家滿門二百餘口皆遭金人所害,心中滿是恨意,緊咬着牙又嘶聲說道:“投從夏國,當時也只是爲勢所迫,但能殺得更多的殺得金狗韃子,小弟便如何做。一切皆由哥哥安排便是!而就算那蕃王察哥待我器重,他只知我身爲宋軍敗將,而誓死也不願順降金狗,應也能爲他夏國所用。可是察哥無論如何也不會知曉,當年阿爹得蕭唐哥哥提攜從軍西征,也曾與夏軍殺伐,而若非是蕭唐哥哥與衆將士捨命奮戰,阿爹一時遭擒被俘,那時便險些死在他這蕃王的屠刀之下!党項西戎,也是外寇,於此間官做得再大,又怎會是我肯安身立命之處?”
依着李世輔父子二人當初與蕭唐之間的情分,許貫忠心知他感念自家哥哥恩義,也應是真心誠意內應襄助大事,而又出言囑咐李世輔務必須沉着冷靜,切不可露出馬腳。只又與樂和密議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未免惹人生疑,李世輔便暫別告辭出了驛館。至於許貫忠、柴進這邊也準備就出兵時機、領地劃分等事宜與夏國展開秘密談判,而無論如何,夏國國主李乾順如今決議隱瞞過女真前來勒令協助金軍的使者,反而與蕭唐一方勢力暗地裡達成協議,幾乎也已成定局......
※※※※※※※※※※※※※※※※※※※※
與此同時,完顏粘罕與完顏婁室調動麾下大軍集結,而先前所派出的哨探軍馬,也與蕭唐挺進殺入關西的先頭部隊也與位於永興軍路京兆府治下終南山東麓的藍田縣郊野狹路相逢。遭遇戰時,雙方來不及合理調度兵馬,佈置適當戰術,一片坡嶺上多數疏落樹木的山麓間彼此甫一覷見對方行跡,便已是讎人相見、分外眼紅。相互先是以箭雨施射,儘可能的牽制殺傷敵軍一陣,雙方騎軍便驟騎奔出,洶涌而進,眼見要短兵相接至一處。
直到人仰馬翻的悶響聲頻頻響起,一道道耀雪刀光寒芒驟然炫起,直從前陣女真騎士的頸項、腰肋間劃過,鮮血驀的從體腔內飆射出來,當即便有四五人頭上腳下的直從馬上重重摔落下去。
而催馬揮刀的那員義軍頭領一邊奮力殺敵,一邊口中大聲喝道:“我家哥哥率領義師兵發西指,你們金狗韃子,便等着送死罷!先前俺史進卻是奉哥哥帥令戎守河東,卻是錯了幾場大戰陣,正憋着渾身的氣力沒處使去,如今也正好尋你這幹禍害我中原百姓的韃虜殺得爽利!”
本來也是永興軍路華州出身,如今也算是殺回了本鄉路治地界,九紋龍史大郎自是戰意蒸騰,而他的嘶聲怒吼直蓋過殺聲迴盪宣泄于山麓間,周圍奮力跟隨的盤龍軍將士,也都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喊殺聲。然而也全憑一股剽悍血氣的金軍其中仍是不斷涌殺催馬涌上,雙方猛搠亂砍,彼此又有許多騎士相繼墜落下馬。而史進仍是催馬衝在最前頭,拼力輪舞手中的那柄三尖兩刃刀,刀身碩長、兩面開鋒的刀刃撕裂開空氣劈斬出去,金人沾着碰着時,鎧甲甲葉碎片夾雜着鮮血當即四下飛濺,暫憑着史進剛猛霸道的刀招抵在前陣,一時間殺得周圍金軍辟易,大致也能教己方突殺的兒郎佔得上風。
然而位於此間高處迤邐如蛇的山嶺上,卻另有一小撥步軍匍匐於草叢間,正觀望着下面金軍輕騎軍馬與史進所部盤龍軍之間的廝殺。當中一個漢子直看得眼紅心熱,當即轉頭向身旁青壯疾聲言道:“遮莫當真是那蕭任俠率軍前來殺韃子了?王家大郎,當初你說痛祖國之淪亡,憫民族之不振,雖生猶死,恁般生計便似個活死人,而俺們這幹兄弟也肯隨你勾當,只恨宋庭孱弱,棄咱們關西宋民不顧,便是舍下身家性命只怕抗金一時,只怕也難以久耗,但如今倘若真是蕭任俠率義軍來了,咱們卻又當如何?也全聽你定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