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喚作王家大郎的那個青年劍眉緊蹙,他凝視山嶺下方戰事片刻後,沉聲說道:“且先不忙,我等人丁微薄,貿貿然衝撞下去,遮莫要教蕭任俠所部義軍誤會不說,所能幫襯助力也實在有限。莫不如先匿伏些時候,直待下方何處義軍戰事膠着時,再衝將過去,方顯用處......”
“狗韃子!倒恁的難纏!”
然而此時在下面山麓間,史進口中嘶聲罵着,他手中三尖兩刃刀閃電般旋斬出去,一拖一帶,直個女真騎將從肩到肋劈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創痕,很快的另有一名女真騎士悍不畏死的衝殺而至,揮起手中大斧又與史進拔出的長刀狠狠撞擊在一處,在空中濺出無數火星。
如今與金軍中無論是雜胡、契丹、渤海、漢軍還是所謂的女真精銳大小搏殺過許多戰陣,本來史進以爲如今北地韃虜不復當初銳氣方張的驕橫剽悍。甚麼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無外乎還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生得肉體凡胎,撞見了便玩命搏殺看誰能硬耗到底罷了。本以爲如今與這撥韃子騎軍撞見,史進自負武力,當先策騎突陣廝殺的狠厲。然而他到底還是忽略了一件事:這些女真騎兵,是久從完顏婁室轉戰至陝西地界,幾乎還未曾遭逢任何敗陣的精銳軍馬,聽得東面金軍同僚屢番曾被蕭唐所部義軍殺敗的戰報,他們自知這夥南蠻子決計輕覷不得,但卻也絕不會怯弱畏戰,反而盡都憋着一股怒氣,更是兇芒狠戾,而試圖洗刷金國大軍蒙受接連敗仗的恥辱!
冷兵器時期,軍隊利用己方的戰意士氣更爲突顯關鍵。史進眼見金軍涌殺過來的騎兵愈多。雖然奮力斬殺得前面幾人落馬,後面很快的便又有數十騎人就補充上來。金軍那些剽悍騎士前仆後繼的殺至,周圍盤龍軍騎軍兒郎也都是拼了命了,也仍是拼得以命換命的慘烈搏殺。何況周圍地勢,適合騎軍廝殺的空間除了山麓下這一片地面,其他地方都是茂密林蔭、蜿蜒山嶺。趁着史進這邊率領騎軍正與女真騎兵廝殺之際,也有幾隊的步卒從兩側山林踅將到後方去,直往盤龍軍後陣抄截了過去。
而盤龍軍偏將陳達,也的揮舞着手中點鋼槍瘋狂亂搠,勉強招架着從兩翼涌殺過來的金軍步卒,周圍十餘名騎軍坐騎團團的兜着圈子,戰馬驚嘶長鳴,紛沓着蹄子刨起土塊灰塵濺射。然而伴隨着衆多寒芒兜頭劈斬落下,陳達若干騎軍健兒,也已盡數葬命於金軍的亂刃之下。
可恨!遮莫俺陳達也終究力不能敵,命喪於此,遮莫要赴九泉之下去與楊春兄弟聚首?
陳達心中悲憤念罷,眼見成排的兵刃映射出寒光直從前面涌來。而就在此時,忽的後方又有兩員頭領驟然殺至,直撞向包抄過來的金軍步卒。先是一顆流星錘夾雜着強勁的破風聲盤旋而至,狠狠的砸中一名躲避不的金軍步將頭顱,清脆的碎裂聲乍起,那步軍面門凹陷,顱骨碎裂,屍身也當即向後栽倒,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待其他金軍步卒怒目去望時,眼見有員義軍頭散青絲細發,身穿絨繡皁袍,連環鐵甲晃寒霄,手提明晃殺人劍也率着一撥步卒直撞過來。
混世魔王樊瑞,雖然梁山軍中定職爲參贊軍務的軍師頭領,可是他自知排兵佈陣、見機行事上比不得朱武、李助等人,籌謀策劃、運籌帷幄也及不上蕭嘉穗、許貫忠等。以往自詡學得一身自誇能呼風喚雨妖法,實則道家玄門的修爲也及不得公孫勝、喬道清,而自己使得一口寶劍,又善用流星錘,當初做得芒碭山寨主時帶着項充、李袞兩兄弟四下勾當、做大聲勢,陣前也知些審時度勢的手段,與其枯守於中軍大多時候做個擺設,以樊瑞的心氣也更樂意於隨前陣兵馬見機諫議。如今廝殺正酣時,樊瑞自也不甘坐視兄弟有難,手中流星錘飛將打出的同時,他也立刻擎劍在手,拔足直往前方衝去!
直待數十金軍又直朝樊瑞那面圍將過去時,驀的兩塊鍍金硬磚直打將過來,當即打在兩名金軍步將的面門眼眶處。就在那兩人應聲撲地時,一道身影疾若妖電,旋即殺至,一柄鋒刃寒芒閃爍的長戟也惡狠狠從面前幾員驚愕的金軍士卒胸前驟然劃過。先是硬物暗器,加上那人縱躍身法直快到教人目不暇接,當即也直殺得周圍金軍個措手不及。
來往走報聲息的頭領神駒子馬靈,如今心說既已有快馬北往前去報說此間與金軍輕騎撞上廝殺,自己眼見戰事膠着,又哪裡肯置身事外?他憑着玄門提氣的法訣身子如離弦之箭飛快彈出,嘶聲揮舞起手中長戟呼嘯着旋轉起來,趁着這一衝之勢長戟鋒刃圍繞周身劃出一圈圈寒芒,利刃剖開血紅的悶響聲連鳴,當即也教他接連斬翻了五六名敵軍倒地!
雙方士卒,更是惡狠狠的撞擊到一處,兵刃激烈互擊,血雨不斷從被撕裂的體腔創口處噴濺而出,混戰也變得愈發慘烈起來。而本來在山嶺上觀望的那一撥人當中,看似帶頭的那員青壯眼見前面衝殺的義軍騎衆尚還支撐得住,而後方卻又金軍步卒卻從兩側蜿蜒山嶺踅去抄後,與義軍後陣廝殺的戰事顯得愈發慘烈,他當即也長身而起,並朗聲喝道:“現在是時候了,直衝下去,去救援後陣的義師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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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王中孚,字允卿,生於1112年,系京兆籍,累世爲地方大族,早年爲儒生,善屬文兼擅騎射。入道後改名嚞,號重陽子,於終南山掘地穴居,稱之爲“活死人墓”,掛牌雲王害瘋(瘋子)靈位。七年後王重陽出活死人墓,往山東傳道,得牟平富豪周伯通(亦是史實人物)捐資修建了道觀號曰金蓮堂,期間度化七位弟子,即“全真七子”,全真教由此而興盛。後有尹志平先後受教於劉處玄、丘處機等全真五子,當掌教十一年後,教李志常代全鎮首座(也都是史實人物),全真教更是興盛。王中孚爲史實人物此時此處出場,大致與正史相符。至於網上對王重陽其人在修道遁世前,會有兩種不同的評價:一類是他是降金的順民(或有譁衆取寵者直接定性其爲投金走狗),一類說他曾是抗金義士。
前者的理由是王重陽曾於僞齊、金國治下應舉赴試,但王中孚於宣和七年應試入咸陽府府學成爲諸生,靖康之恥還未發生,哪裡來的僞齊?至於曾赴金國武舉(甚至有言論莫名其妙訛稱其爲金朝武狀元),便以此抨擊他爲漢奸敗類。劉基劉伯溫也曾赴元朝京城大都參加會試,一舉考中進士(同榜中進士者,還有水滸作者施耐庵)等許多實例,且並無任何王中孚做爲金官爲虐的明文佐證,至於抗金義士一說,則源自全真教《長春道教源流》中“重陽起全真,高視仍闊步。矯矯英雄姿,乘時或割據。妄跡復知非,收心活死墓...”詩文,而延伸爲王重陽且實曾糾衆與金兵抗矣的記錄,而後在那部武俠著作當中得以延伸。當然,正史也未必如此,但如此寫,更爲符合大多讀者由來已久對於一些人物的認知。
出於嚴謹尊重歷史的考慮,這位正史中的確存在的全真教祖師爺大致原貌、引入塑造因由大概做個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