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團當中,樊瑞披頭散髮,身濺血污,已真似是興風作浪的妖人魔君扮相,他大喝一聲,奮力揮舞起手中利劍,直直割破了一名韃子步卒的咽喉,直當咽喉處飆射出來的鮮血直濺了他一臉,一柄重錘卻也狠狠的敲擊在樊瑞的後背,頓教他喉頭一甜,身子往前踉蹌出了數步,險些撲倒在了地上。
樊瑞嘴角溢血,怒目圓睜,雖仍是勉強撐起身子來鏖鬥,但他當初算是雙修武藝與道家江湖上的伎倆,單論身手本領雖足以與當初芒碭山項充、李袞兄弟兩個掰掰手腕,只是樊瑞本也是因有着些江湖大佬的氣質而曾做得綠林一霸,單論統兵廝殺的本領尚還欠些火候;至於馬靈倚仗着自己身法拼力廝殺,周圍人頭攢動、敵我軍卒扎堆時也很難再使出輾轉騰挪的功夫,恐怕久熬下去,也是難以自保;至於陳達到底不及史進那般驍勇難擋,這邊他剛怒吼一聲,將手中長槍狠狠搠出,直扎進一名金軍步卒的胸腔,可陳達還沒來得及抽回長槍,一把鋒利的鋼刀便從身後閃電般劈斬過來,“噗!”的聲悶響,直在他背後留下一道深深的瘡口......
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後陣憑着樊瑞、馬靈、陳達三將抵死奮戰,雖不至被金軍沖垮陣型殺散。但是鏖戰廝殺下去,義軍這幾員正偏將佐力戰身死的機率也已是大大增加,卻也唯有在拼命死戰下去,容不得有半點鬆懈!
也正是因爲義軍健士與金軍馬步軍廝殺的格外激烈,以至於山嶺上一陣喧囂聲起,雖人數不多,但另有一撥義勇突然殺出時,絕大多數混戰鏖斗的雙方將士也都沒有反應過來。
本來回身劈斬的樊瑞揮劍惡狠狠的砍向敵軍步卒的頸項,頃刻間血濺如注,待樊瑞又回身驚見有個女真步將輪斧衝來時。有一道身影便已從斜側攔截過來,那道身形兔起鶻落,一腳驟然蹬出,直踹中欺至樊瑞面前的那員女軍步將的腰肋將其踢翻。樊瑞先是一怔,依稀覷奔來助陣的似是個青壯漢子,而與他從嶺上驟然殺出的多是民壯扮相,非是盤龍軍中將士,看來也是本地出身不願順從金虜,而被糾集起來的民間武裝。
而還沒等樊瑞問話,那道身影又疾竄而出。於前方不遠處,陳達身上掛着五六處傷口,奮力廝拼終究還有手上動作一遲,一柄長槍便直朝着他的咽喉直搠過來。幾乎已都能感覺到槍鋒上的寒氣,陳達本以爲自己必死之際,又是那道身影凌空落下,手中利劍映射出春沼寒冰也似的利芒,冷電般向前一探一抹,那本來正要一槍搠進陳達咽喉的步卒項上人頭當即掉落掉下去,鮮紅的血雨,也登時沖天而起。
陳達驚魂稍定,這才注意到是有人及時殺至,解救他免於被敵虜一槍取了性命。當即陳達一兜繮繩,穩住胯下驚嘶亂踏的戰馬,而對那青壯說道:“多蒙壯士搭救!兄弟,想必你也是本地抗金的義士?”
“小弟王中孚,確可說是本地出身,這位將軍帶挈諸多義勇健兒,看來必是蕭任俠統領的帥司義軍。此時戰事兇險,不便詳敘,待殺退了這夥韃子時,再容得小弟,也但求蒙將軍引薦,好教在下能拜識得蕭任俠!”
那自呼喚作王中孚的青壯一邊高聲向陳達回覆說罷,一邊仍將手中利劍揮舞得寒光霍霍,席捲向近身處的敵軍,又濺得一片血腥。很快的,王中孚雙目一凝,直覷向前面本被金軍騎衆給糾纏住,廝殺也是酣烈的義軍騎軍頭領策馬率部馳援過來,但見他面如銀盤、英武霸氣,馳騁時喝聲如雷,端的神勇,手中那一柄三尖兩刃刀揮舞的呼呼作響,戰姿也猶如出閘的大蟲般,催騎所過之處也是挨着死、碰着亡。
本來我也曾學得騎射,打熬歷練本事以壯筋骨,要應個武舉想必也非難事,但畢竟受起手師傅與道長的點撥,身手更傾向於江湖路數。到底還是似那等豪士馬戰衝殺的本事,於大軍殺伐之際能當得大用......
王中孚兀自心裡念時,史進正揮舞着長刀繼續策馬突進,以他本來奢遮,也早能與共聚大義的衆頭領中一流猛將爭鋒的本事,如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雙手緊綽的三尖兩刃刀每一揮舞,也必然能將至少一個女真兵卒的身軀似朽木般洞穿切割。衝殺之勢勇悍至極,驅騎的馬術也極是嫺熟,且總能在電光火石之間從容或是躲閃、或是格擋開地方排頭猛搠狠剁來的兵刃。間不容髮時,手中長刀再度捲起一團團寒光,也不知到底已經將多少女真將兵殺得血肉橫飛、肢離斷裂!
而史進在前迂迴驅騎援護,周圍盤龍軍將士也盡皆呼嘯擁簇着緊緊跟隨,形成密集的陣型,這支隊伍在片片血光當中再度疾馳衝殺,所過之處也殺得那些本來意圖抄後的金軍步卒跌撞着四下散去,也有些閃避不迭,或是乾脆殺昏了頭,直敢拿自己血肉之軀衝上去與奔騰而來的戰馬生抗硬撞,試圖攔截的,有許多當即也被史進揮刀力斬墜地,旋即大批的騎軍健兒蜂涌殺至揮刃亂剁,而教那些女真步卒紛紛撲倒下去,身軀也直在隆隆而過的鐵蹄之下翻滾了幾圈,再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史進直殺得滿臉渾身的血跡碎渣,手中三尖兩刃刀都已砍得刀刃口倒卷時,隨即又從馬鞍得勝鉤上取下口寒鋒長刀來。再往前衝殺了陣,眼見前面陳達、樊瑞、馬靈幾人率其餘軍士雖然仍與金軍將兵廝拼,但因另有一小撥義勇從山嶺上衝殺下來,也使得其他兄弟血戰的壓力減輕了不少,直到自己終於從糾纏阻截的金軍騎衆戰團衝殺回援過來,似乎陳達等弟兄暫時也並不會有危及到性命的兇險。
史進一直懸着的心,在這個時候纔算稍放了下來,自投從蕭唐之後,也一直意識到了自家哥哥待自己極是看重,不但時常叮嚀囑咐,當初也沒少帶挈着他史大郎多有磨礪打熬的機會。佛受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更何況是向來血氣旺盛、意氣正茂的史進?自己之前急於親自率軍與金軍輕騎廝殺,力圖多殺得幾個韃子,也未免仍有些躁急,何況倘若因此會出現些可以避免的傷亡,在衆兄弟面前失了顏面是小,由自己帶挈着投奔蕭唐哥哥共聚大義,而曾在少華山聚首的弟兄裡面已折了楊春兄弟,那般義憤悲慟的痛楚,史進自知以後的戰事也未嘗難免,可仍是決計不想再經歷一次。
是以眼見陳達、樊瑞、馬靈幾人眼下盡皆性命無虞,而且於此處撞見的金軍雖然悍猛,到底也是兵力有限,再廝殺陣這場小規模的遭遇戰應也能有個了結,史進覷見正在陳達身旁不遠處綽劍觀望周圍戰局的王中孚,大致料定對方的來路,遂立刻策馬衝將上前,他自是自豪性情,又高聲說道:“想必也是肯來與我家蕭唐哥哥一併共殺韃子的好男兒?雖尚不知壯士名頭,可是你這個兄弟,俺史大郎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