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遼邊境,雄州瓦橋關。天籟小說
這座險峻的關隘與益津關、淤口關合稱作“三關”,從唐朝末年時歷經後唐、後晉、遼國、後周幾番易主,後來更是成爲了宋廷在北方的邊防要地,以陂澤之地瀦水爲塞,堵塞九河中徐、鮑、沙、唐等河流而形成衆多水泊,河泊相連下構成一條沿流曲折八百里,寬六十里的水塹,與瓦橋關等三關構成道水6呼應的防線。
可是當蕭唐經過瓦橋關時,卻絲毫沒有感受到當年宋遼關係最緊張時的劍拔弩張。他與童貫、鄭允中使者團再出瓦橋關,經過白溝時便進入了遼境,待遼方覈對過出使人員名冊,便引請童貫、鄭允中、蕭唐一行使者團向北而去。
進入遼境之後,蕭唐偶然間在田野兩旁所見到的鄉民也皆是漢人打扮,與宋境內的風光景緻也並無多大分別。
遼過沿襲唐制,將全國分爲上京、東京、中京、南京、西京五道,其中南京道府析津府在大遼五京中規模最大,不僅是遼國政治、軍事與經濟中心,同樣亦是漢家兒郎的聚居地。
蕭唐隨使者團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析津府(又喚作燕京,後世中國都北京的前身),在此之前則要先到南京道治下涿州涿縣休息整頓兩日,此處不僅是漢末三分時劉備、張飛,北魏地理名家酈道元的故鄉,更是大宋開國太祖趙匡胤的祖籍所在。
演義中讓後世耳熟能詳的劉玄德、關雲長、張翼德“桃園三結義”豈不是也在此處?蕭唐心中不禁又想到,後人常言“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爐香”,自己與水滸英豪共聚大義又何嘗不是?
如果真如演義評書般中的瓦崗寨衆人表面上稱兄道弟,卻因爲各自盤算而分崩離析,那麼自己在綠林中的任何謀劃,根本就不會有絲毫的可能性。
使節團中還有個心懷感慨的,卻是與蕭唐共同出使的心腹兄弟金毛犬段景住。段景住本就是涿州人士,又是盜馬賊出身,從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一番後如今重返故地,倒也算是衣錦還鄉。
使節團一路行至新城附近時,史進見段景住興致甚高,也不由笑道:“兄弟,你既然也是涿縣出身,有甚麼玩耍的去處,倒要看你了。”
段景住聽罷呵呵一笑,說道:“有甚稀奇的?這涿縣比起大名府宗城縣那裡,除去多了些奚人、渤海、熟女真等鄉民客商,其它也沒甚麼兩樣。不過縣城裡東街有戶熟女真酒席釀的酒端的是辣口燒喉,史進兄弟若想喝個爽利,咱們同去便是。”
蕭唐笑吟吟地正瞧着史進與段景住說得入巷的時候,他忽然聽見陣悠遠迴盪的契丹民歌陣陣傳入耳中:“天地蒼蒼,原海茫茫。木葉山下,青牛白馬。奇奇敦,佑我兒郎。羣狼奔騰,哪管風霜?縱然心愴,大漠遊蕩。契丹子裔,漂泊四方......”
蕭唐微微一怔,他驀然間想起當年蕭老爹時常吟唱的這民謠,在這一時刻間,他才忽然感覺到股來自於蒼茫北地的民族氣息無比濃郁起來。
但聽馬蹄聲驟起,就見前方有隊輕騎正奔着蕭唐、童貫等人奔馳而來。
當蕭唐眺目望去時,就見爲的四個人中三個皆是身着兩側開禊的缺胯衫,那三人中只有一個帶着青纓貂毛氈帽,另兩個人皆是生於遼地中土生土長的契丹兒郎一般,衣裝頭型皆做髡打扮。還有個人卻着璞頭置紗冠,身着右衽便服,與尋常宋人中的官宦貴人打扮也並沒甚麼分別。
那行騎隊望見童貫、鄭允中、蕭唐等一行使節團,爲的那個說道:“宋國官家仁孝,遣使來賀我遼聖上生辰。有失遠迎,不知哪位是鄭學士?”
使節團這邊童貫聽罷,他的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
宋遼當年澶淵之盟時,因爲當時執政遼國的遼聖宗耶律隆緒年幼,所以要稱大宋皇帝宋真宗趙恆爲兄,之後每年宋朝向遼提供助軍旅之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再開榷場互市貿易,雙方外交來往時也該稱兄弟之邦。
可是架不住真宗駕崩以後,宋國曆經仁宗、英宗、神宗、哲宗乃至到現在的宋徽宗趙佶,遼國卻只經歷遼興宗耶律宗真、遼道宗耶律洪基乃至到現在的遼國皇帝耶律延禧(期間耶律浚追封爲帝,可在他還是太子時被權奸耶律乙辛迫害而死,並未登基),所以宋遼的友邦關係從的“兄弟關係”、“叔侄關係”變到現在兩國皇帝輩分爲“遼爲翁,宋爲孫”,童貫一聽對方來迎的使臣張口便說甚麼宋徽宗“仁孝”,如此說不是先將他們這些宋國來的使臣瞧低了一等?
讓童貫更加忿懣的是,對方只在詢問訪遼的使者團中鄭允中正使在哪裡,卻對他這個副使視而不見,實則童貫率軍與西夏爭戰時,遼國朝中也知道有童貫這麼一號人物。遼國朝內因爲維持宋、遼、夏三國局勢均衡而向大宋施壓時,也通過使臣有意無意地曾透露過想一睹童貫這個把持西軍軍政人物的真容。可如今他童貫來了,來迎的遼國官吏卻又把他晾到一邊,這讓素來心氣極高的童貫又如何能忍?
蕭唐冷眼旁觀,他見童貫面色鐵青,更是一臉的煞氣。蕭唐不禁心想道:如果這裡是童貫能執掌生殺大權的軍中營寨,恐怕遼朝前來接應的使臣只這一句話,便足以讓童貫砍了他的腦袋。
兩國邦交時的一言一行,的確沒那麼簡單。有時只需隻言片語,便能在無形間站到高人一等的位置上,更何況來往使臣之間,他們的背後彼此都代表的是一個國家。
做爲賀遼生辰使的正使鄭允中卻是時常出入外邦,處理宋遼外交事宜的資深臣子,他目光斜傾,乜了童貫一眼,隨即又說道:“我大宋與貴國世結金蘭之好,遼主誕辰自當前來恭賀。在下便是鄭允中,不知幾位又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