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武松轉身便走,蕭唐立即開口問道:“二哥這又是回哪裡去?你回來一次不易,爲何不多留些時日?”
武松停住身子,沒好氣的回道:“怎麼?我留在此處,難不成還要助你麾下的綠林兵馬攪事不成?我這就回恩州清河縣去,再多陪我兄長一段時日。潑韓五那廝定要隨你胡鬧便也由着他,我在孔宋莊候着他一併返回秦鳳路去......如果到了那時,他還打算與我重回西軍的話。”
蕭唐望着武松雄闊的背影,說道:“二哥當年在西軍結識的摯友中,先是智深兄長投身綠林,在青州二龍山打理山寨事宜;韓都頭這些時日下來,也與我寨中的兄弟相處甚是投契,如果他也情願留下,二哥在西軍中豈不是又少了個能推心置腹的兄弟相互照應?”
“遮莫兄弟你現在也是要賺我入夥,喚你聲‘寨主哥哥’不成?”
武松搖了搖頭,又說道:“你有你的法子,我也有我的堅持,江湖中英豪雖多,邊庭同樣也需有一腔熱血的好男兒去戎衛國家。來日又不是再不能相會,等你這強人大頭領重返汴京之時,也未嘗沒有並肩作戰的機會。”
武松的顧慮蕭唐也十分清楚,現在的他不僅並沒有落草的打算,與性情豪邁慷慨、且孑然一身魯智深,以及性子狂放不羈的韓世忠都不相同,不止是爲自己的聲名,武松還要顧慮在清河縣孔宋莊的兄長武植。
何況就連嫉惡如仇的魯智深,他三拳打死鎮關西后落髮當了和尚,也並沒有立刻決定落草爲寇,而是得五臺山智真禪師引薦,到了東京汴梁大相國寺原本打算做個僧人閒過一世,卻又是因爲他結義兄長林沖之故而出走汴京,之後纔到了青州地界嘯聚山林。
當年武松遭充軍發配至延安府也可說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起碼他一身驚人的業藝終於能派上最大的用處。蕭唐知道自己勸說不動武松入夥,便也不再強求,正如這個武二郎所說,蕭唐做爲朝廷官將的身份,依然有機會與他這個結義兄長一同廝殺征戰。
正如同尚在蕭家集勵精圖治,勤學文武的岳飛、張顯、湯懷等半大少年,有些國家英烈雖然並不能理解蕭唐經略遼東、私募兵馬的用心,可是殊途同歸,在國難來臨之際,蕭唐依然有機會與那些行伍良將聯手抵禦侵犯神州沃土的異邦敵酋。
現在的蕭唐心中只是好奇一件事:明明是該在梁山泊上做得第十四把交椅,在步軍頭領中是數一數二猛將的行者武松,他的命途軌跡真就已徹底發生了改變,只會作爲一員鎮守邊關的軍中將官,而再沒有機會投身綠林與羣豪共聚大義了麼?
次日一早,武松也不顧魯智深、韓世忠等知交摯友出言挽留,他與二龍山、清風山的諸多好漢話過別後,便出了營寨又奔恩州清河縣而去。
臨行前武松還與蕭唐說定,待他率兩山兵馬徹底清除了曾頭市這夥人馬,在武松還沒動身返回秦鳳路至西軍軍司覆命之前,他們依然可以在河北大名府相處一段時日。
與此同時,曾頭市這邊曾弄也已寫了封求救書信,並遣個親信騎快馬星夜趕往德州府衙前去求援。
德州知府接得曾頭市的求救文書之後大驚失色,本來那夥賊人既然並沒有攻打州府的打算,德州知府也並不想白白折耗戎衛自己治下的禁軍人馬,調兵前去救援治下的莊鎮。可是曾頭市爲了坐大勢力時常向他孝敬金銀好處,這麼些金主若是被綠林強人給害了,豈不會斷了自己的財路?
是以知府官急命德州兵馬團練使魏定國、單廷珪二人火速選點軍兵,關領軍器、拴束鞍馬,直到整頓好糧草之後立即啓程,星夜急行前去救援曾頭市......
蕭唐最初與魏定國、單廷珪相識的時候,他們兩個還只不過是各率五百火兵、五百玄甲兵的一營指揮使,因爲當年征討河北寇首張迪所立下的戰功,如今他們已經受擢升提拔爲德州兵馬團練使。
這次魏定國與單廷珪奉德州知府的鈞旨前去支援曾頭市,並驅除從青州而來的兩山強人,除了直屬於聖水將、神火將的水火二營,他們還各自統率三營馬步軍,全軍總共四千人上下,加上曾頭市殘留的人馬,倒也足以與蕭唐統領兩山兵馬一較長短。
只是在行軍途中,騎坐匹胭脂馬,手中綽着熟銅刀的魏定國面色怏怏不樂,眼中還透着股憤然之色。而相互已合作多年的單廷珪瞧見魏定國的臉色,就知道因何事憤憤不平。
單廷珪暗歎了口氣,並駕馬行至魏定國身旁,說道:“雖然曾頭市那夥廝鳥可恨的緊,趁着蕭任俠亡故之後使盡強取豪奪的手段,就是要霸佔蕭氏在河北的諸般行當。可是咱們兩個畢竟是戎衛一方的禁軍官將,鄰州強人前來攻打本地大戶,我等自當恪守職責,領兵去打退那夥賊寇。”
魏定國重重哼了一聲,憤然說道:“直娘賊!你說的道理我又怎會不曉得!?可是且先不說青州二龍山、清風山那兩山的強人名聲甚好,他們不肯壞尋常百姓的性命,絕非那等殺人放火、禍害黎民的惡賊兇徒,若非軍令難違,我也不願與那夥強人做了對頭。
曾頭市那夥卻都是羣仗勢欺人、暗做歹事的腌臢小人!曾家那幾個賊廝覬覦蕭任俠馬場鏢行的營生,明裡暗裡處處向蕭家集尋釁挑事!大名府、咱們德州官府受那廝們的好處,使得你我這般本是要報效國家的軍人,如今反倒成了替那夥鳥人爲虎作倀的看家護院!說來還是青州那兩山強人逍遙,他們能在山林中快活,那像咱們這樣不得不看軍司上官眼色行事?”
單廷珪聽罷神色一變,忙向魏定國勸道:“兄弟,我知道你是個寧死不辱、氣性剛烈的烈漢,咱們也都看不慣曾頭市下作的行徑。可是既然你我是鎮守一方的國家將官,你切莫因一時嘔不得氣而索性任由那夥強人打破曾頭市,咱們兩個都有軍令在身,雖說青州那兩山綠林強人風評甚好,可既然他們在德州治下作亂,你我務必要竭力作戰,靖守德州一方安寧。”
魏定國沒好氣的白了單廷珪一眼,又說道:“這我當然曉得!既然已經奉軍令率部出征,那麼也就必然要與青州綠林那夥人馬見個勝負高低!畢竟咱們是官軍,他們是賊人。這一場仗我雖然並不想打,可是既然已領命出征,又如何能消極作戰!?聽說二龍山、清風山兩路強人大敗京東路前去圍剿的數州官軍,但也總要叫那夥綠林強賊曉得,行伍之中也有善戰的驍將,官軍之中也有善戰的英豪!”
魏定國憤然說罷,過了片刻,他又嘆了口氣說道:“只是曾頭市仗着官府的勢要屢次向蕭家集發難,咱們卻偏生要爲那夥鳥人出頭!若是蕭任俠泉下有知,待我也魂歸陰曹地府時,倒真沒有顏面去與蕭任俠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