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虎面沉如水,他陰冷的眸子凝視着在正朝不休的賊人頭領們,心中不由的冷哼一聲,暗付道:蕭唐那廝又能怎的?老子既然要在刀口子上爭個榮華富貴,便早料到有一天要與官府中一些奢遮的人物拼個你死我活,若是沒生得個潑天的膽子,老子莫不如回到山溝裡做個苦哈哈的獵戶罷了!
不過田虎也的確沒有小覷那早在江湖中揚名立萬的蕭唐,對方統御數州戰力強悍的官軍,足見其是有備而來。雖說河東官軍大多部曲孬弱,田虎再狂也沒狂妄到以爲憑他數萬賊軍,便能殺去東京汴梁去,奪了趙氏社稷的皇位。
當年田虎做爲一介山中獵戶的時候,就曾在山林間遙望見靖平張迪匪患,並且班師回軍的朝廷官軍。蕭唐大發神威,一路下來斬將無數,並且於銅鞮山生擒了冀南軍的寇首張迪,這些事情田虎更是清楚的很。只是聽聞當年討伐張迪的官軍,一部分是河北兩路的人馬,其餘的是來自於汴京殿前司還有京西路的幾座軍州,而蕭唐這次統御的軍隊又是何處的朝廷精兵?
田虎正細細琢磨着,他身旁的胞弟田豹也是神情緊張,並向他詢問道:“大哥,現在蕭唐便已率大軍前來征討,這又該如何是好?”
“不必驚慌,蕭唐那廝雖然了得,也不過率軍擊潰新近依附於我的一些綠林強人,咱們兵馬元氣未傷,又怎能在此時自亂陣腳?”
田虎冷靜的對田豹說罷,雖然他只是獵戶出身,又是鷙狠狼戾的相貌,生得甚是剽悍猙獰,可是田虎好歹也是能嘯聚各地的強人兵馬,去與官府對抗的綠林梟雄,見識與心機也絕非尋常只知殺人放火的兇寇惡徒能比得了的。可是就在這時,他卻又聽見殿堂內驀的響起陣歇斯底里的叫罵聲:
“狗日的!河東路的官軍被咱們殺得抱頭鼠竄,不過是來了個蕭唐,又算個甚鳥!?既然還有撮鳥要來河東路討死,咱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剮一對!那廝們現在不是在銅鞮縣駐紮麼?我這就率幾路兄弟去除了那幾個其他軍州的鳥將軍,將滿縣上下盡數屠了,也教咱們河東的綠林好漢在其他江湖同道面前爭口氣!!”
眼見自己的三弟田彪高聲叫嚷,妄言要率軍直接殺到銅鞮縣裡去,就此滅了蕭唐所統領的諸部官軍,田虎眼中忿色更濃,他心中狠狠罵道:這個蠢廝只是好打好殺!只因是同胞手足,憑託着我的勢要也教你在河東羣豪面前算是號人物,當年若沒有我,縣衙做公的都頭捕役都能將你這廝拿住去判個死罪處決,哪還由得你現在這般叫囂猖狂!
念及此處,田虎忽然大吼道:“閉了鳥嘴!如今正要商議個對策與官軍周旋,哪還由得你這廝這般大呼小叫!?”
田彪本來就是個時常愛犯渾的莽夫,他聽自家大哥出言叱罵自己,反倒把脖子一梗,瞪眼說道:“哥,你不至真是怕了那蕭唐吧?”
聽田彪這麼一聲喝問,在場的各路強人頭領的目光又都齊齊向田虎那邊望了過去,此時也盼這個大頭領能夠速速定奪,相處個與官軍廝殺的對策。
田虎重重冷哼一聲,他略作思量,忽然又開口向房學度、樊玉明問道:“兩位兄弟,你們說蕭唐所率的兵馬約莫一萬上下,官軍多是能征善戰的,並且也有重甲馬軍的部隊是麼?”
其中房學度立刻向田虎回道:“正是如此,大頭領,非是我與樊玉明兄弟不願死戰,蕭唐統率的那撥官軍當真厲害,咱們萬萬不能大意。”
田虎點了點頭,他又想到自己率領綠林兵馬縱橫於汾州、晉州等地,威勝軍銅鞮縣以西的指揮使、巡檢司官軍也都已被他率賊衆給擊潰打殘了,而蕭唐率官軍人馬駐紮於銅鞮縣,看來對方不僅就是衝着自己而來,也早料定他田虎的戰略意圖,會打算率領河東賊衆向哪個方向擴張。
但蹊蹺的是,如果現在大宋朝廷已經把他田虎當做是心腹之患,又怎會只派一萬左右的兵馬前來鎮撫河東路?而且之前也並沒有探聽得關於任何朝廷打算點撥兵馬,前來圍剿河東賊衆的口風,難不成這蕭唐此番來到河東,另有別的目的不成?
一番冥思苦想過後,田虎大概理清個頭緒,既然這撥官軍人馬雖然悍勇,可是兵力並不算衆多,一直以來綠林強人面對官軍的圍剿時,又有甚麼法子能夠迫得對方疲於奔命,再與其周旋到底?
想到這裡,田虎的嘴角漸漸的露出一抹猙獰,他打定主意,先是朗聲說道:“各位兄弟,咱們都是殺光慣了人、見慣了血的綠林好漢,官府兵卒孬弱、武官怕死,已被咱們擊潰過數次。草他孃的,雖然來了個蕭唐,咱們還真畏懼他的名頭?”
殿堂內主張與官軍死拼血戰的強人頭領們聞言登時又鼓譟起來,可是田虎話鋒一轉,又道:“可是有些兄弟說的確實也有道理,蕭唐那廝有備而來,他也不似尋常軍司官將那般是個酒囊飯袋,若是貿貿然前去攻打銅鞮縣與他正面交鋒,咱們的傷亡也定然不小。”
本來跟打了雞血一般嘶聲附和的田彪聞言一怔,他旋即又跺腳說道:“大哥!咱們到底打還是不打,你也須給個準話啊!”
田虎並未搭理田彪,而侃侃又說道:“如今朝廷既然已經派出官軍前來圍剿捉咱們,若要與之廝殺對持,金帛糧草也須再劫擄些來以供兵馬之用,就算蕭唐那廝發兵來打,也好和他打熬。是以我與田豹、田彪並着幾路兄弟仍在威勝軍、汾州地界行事,再多打破幾座州縣倉廒,以備軍資。
莫真兄弟、盛本兄弟,你們幾路人馬原來是在河東路北面綠林中打踅的頭領,雖說府州、麟州等幾座軍州抵禦西夏,也是邊陲要緊的城鎮,料想也不至輕易南下助蕭唐攻打咱們這些綠林兵馬,可是我等也不必去撩撥那邊的官軍......可是太原府、代州、析州等地還有數路強人兵馬,也正好可以攛掇他們在河東北部大弄。
房學度兄弟、樊玉明兄弟,在隆德府、晉州、蓋州等幾處軍州落草的強人本來就甚多,你們雖然吃了一陣慘敗,但是也可以並着其他幾路兄弟,再拉起些人馬來也不是難事。由我等在威勝軍拖住蕭唐,那廝們也沒生得一對翅膀,如何能到處抵擋咱們的兵馬?”
河東賊衆之中一些有些心機智謀的頭領,立刻想到了田虎這時要把河東的局勢攪得更加混亂,蕭唐所率的官軍兵力有限,屆時河東南部、西部、北部盡皆有強人四處劫掠橫行,當地的官軍戰力又糜弱不堪,蕭唐就算伸出十根手指,又能按得住十個跳蚤麼?現在田虎統率的綠林兵馬又不是死守一座山頭,在流動性極強的情況下,區區上萬的官軍兵馬,也定能被拖耗得顧此失彼、疲於應對,就算蕭唐率部死守於銅鞮縣,加以時日也早被田虎養成賊勢,更是難以制伏。到時賊軍四面合圍進攻蕭唐,他也就只能做個甕中之鱉,任人魚肉!
剛有幾個強人頭領直言田大頭領計較的精細,又說此計可行的時候,田虎卻陰測測的又說道:“脫招兄弟,你是北漠出身的強人頭領,那邊也有些綠林強人於邊境處與遼、夏等國的豪強做些私商買賣,與北面異族流寇、馬匪互通聲息,想必也不是甚麼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