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玥上前見禮,寧世昀揉了一把她的頭髮,放開寶昕,進了內室洗漱,王氏趕緊跟了進去。
寧世昀一邊洗漱,一邊聽王氏細細講了當日的情形,也知道他的乖寶不僅受了罪,還受了傷,卻沒有一句怨言。
“我知道我衝動了,衝動的結果被囡囡給承擔了去,真的很內疚,可是,那種情況,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怔怔地放下錦帕,摟住王氏:“沒事,我怎會怪你?!女兒突然懂事了,還真不習慣,我還沒好好地疼寵她呢。父親居然願意出手管內院之事,算是難得吧?!”
“侯爺有侯爺的考量,若總是不管任侯夫人一手遮天,那還得了?小七小八這麼小就敢害人性命,再大些,不得造反?”
“噓!造反是能亂說的?!他們不把我們當親人,我們,今後顧好自己就成。知道是誰送囡囡回來的嗎?”
“侯夫人以爲是香芸把囡囡尋回來,兩人步行回城的,其實是有人救了她。囡囡只說是什麼阿摩哥哥,其他的情況她沒說我也不想追問。”
“阿摩?姓什麼也不知道?”
“不知道。童媽媽悄悄回稟,說阿摩來探望過,送了不少好吃的,嗯,有護衛跟隨。”
“多大年紀?”
“也就,十來歲吧。”
“有護衛,想來家世不錯,年紀小沒壞心,不問也好,免得落個攀附之名。問問孩子,想怎麼謝謝人家,恩人年紀再小,恩情不小。”
“是,我明白的。快出去吧,孩子該等急了,囡囡啊,餓不得。”
“你也是,又要辛苦了。”
“我高興着。囡囡說了,是弟弟哦。”
“她知道什麼!弟弟妹妹我們都喜歡。”
一家子開開心心地用了午膳,各自午歇。
寶昕與寶玥擠在一處,西偏院沒有地龍,供給的炭有煙味還限量,除非特別冷,都不太愛用。
兩姐妹抱了湯婆子蓋一牀被,嘀嘀咕咕地瞎叨叨。
寶玥沒說上幾句就迷糊過去,寶昕有些興奮,突然覺得報仇真的不重要,只要爹孃兄弟姐妹開心地在一處,比什麼都好。
“九姑娘,九姑娘。”
耳邊傳來香芸的輕聲呼喚,寶昕睜開眼:“怎麼了?”
“有人給您送了東西來,姑娘去看看吧。”
寧家七房在寧家的地位,處於半隱形狀態。
因爲沒分家,各家之間的來往自有定例,七房身爲庶房向來守規矩,不私下走禮,逢年節也從未私下收過誰家的禮。
究竟誰這麼沒眼力勁,給七房最沒有話語權的小不點送東西?
寧寶昕能想到的,除了阿摩哥哥,再無其他。
呃……
回到自己的屋子猛然看見寧寶祺的貼心大丫頭玉書,寧寶昕驚了一下,後退幾步輕聲責怪香芸,“你怎麼沒說是寧寶祺的丫頭來送東西呢?”
香芸無辜,抓了抓臉,遮住嘴,“姑娘,您沒問,奴婢以爲您並不在乎呢。他們送東西來,很奇怪嗎?”
哼哼,不是奇怪,是別有用心。
小胖妞寧寶昕端了架子走進去,玉書正與童媽媽說話,看她進來,不敢怠慢,福身行禮。
“九姑娘安。”
“安吶,玉書免禮。”
她坐到椅子上,接過童媽媽遞來的果茶,抿了一口,“玉書坐。你來……有什麼事嗎?”
想起以前,因是二姐姐跟前得臉的大丫頭,她又太小,總是親熱地叫聲玉書姐姐,現在麼……給她那麼大臉她也不稀罕,何必!
寧寶祺在長房行二,只是她不要願意承認已經出嫁的庶長姐寶橙,若聽人叫她大姐姐,她會很高興,叫她二姐姐,她從來不應。
玉書低垂着眼,柔聲回話:“回九姑娘,大姑娘囑奴婢送來一匣子珠花首飾,都是江南的時新玩意兒,送九姑娘、六姑娘戴着玩。還有一盒點心,小巧可口,姑娘沒事當個零嘴。大姑娘說了,得空她想過來坐坐,說說話,姐妹間親香親香,不能因小事淡了情分。”
寶昕忽閃着眼,啊,啊,那麼清高的人居然捨得下凡理俗事了麼?願意搭理在她眼中不過墊腳石一般的庶房姐妹了?
“謝謝二姐姐,讓姐姐破費了。這麼多首飾,我選兩樣好了。”
“大姑娘說了,若退回去,那就是姑娘怪她了,她一定親自上門賠罪。”玉書頗有幾分咬牙。
“這樣啊……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告訴二姐姐,我很喜歡。”
“那奴婢就不耽誤九姑娘歇息,先回去覆命。”
“我送玉書姐姐。”香芸乖巧地站出來,跟在玉書身後。
玉書福身,笑容不多不少,恭敬地退了出去。
寧寶昕咬着嘴脣,手指在匣子上輕敲,片刻之後纔回頭看童媽媽,有些遲疑,“童媽媽,我是不是該打賞?”
童媽媽無所謂,“九姑娘小孩子家,賞什麼賞,不必在意,但憑心意。”
“嗯,真的很煩吶,還賞?嗤!你猜,二姐姐哪天會光臨我們這西偏院?”
“今日送了東西,怎麼也得過幾日吧?”童媽媽也拿不準。
“我想,她可不願意花費大把的時間在我們庶房身上,今日此舉,是不得不做。估計一會兒就得來,早來早了。”
“這麼急?那奴婢讓廚下做些桂花糕、棗糕做回禮,面上總得過得去。”
“嗯,多做幾樣吧。童媽媽,我記得娘有家傳的點心方子,讓廚下做兩樣,裝好,給各房都送些。”
“姑娘想得周到。”童媽媽很是欣慰,自去廚下安排。點心費功夫,時間有些趕。
寶昕推開窗戶,兩眼不由盯着遠處的圍牆發愣,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圍牆,阿摩哥哥他們是怎麼躍上去的?
太不可思議了。
西偏院無景可觀,大冷天,莫說一點綠,一點萎黃都沒有。
不對,若是順着圍牆走,也許能找到幾株枯敗的野草趴伏在地,那一定是被阿摩哥哥踩壞的。
她有些冷,卻不想動,任香芸拿了灰鼠子的皮襖裹住她,抱着湯婆子吹着風,一點一點打算着。
今生,她要爹孃和兄弟姐妹,都好好活着。
平常人家最平常的願望,在他們家,卻要好好努力和謀算,可笑!
庶房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活下去的權利。
還有忠心的丫頭們,新的一世得讓她們有幸福的歸宿,才能對得住前世他們熱騰騰的付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