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的這話,屋子裡的人又都是一驚。
老夫人定下神來,“說清楚是哪個衙門來人了?”
那婆子這纔想起來,“是督捕司的人。”
老夫人頓時皺起眉頭,“有沒有文書?”
那婆子道:“沒有。”
老夫人冷笑一聲,“越來越不像話,話都沒說清楚卻只來要人,我還從來沒見過督捕司的人,我們家有什麼逃犯人讓刑部這樣大動干戈?”
那婆子低着頭聽命。
老夫人道:“你下去跟他們說,要進府搜查得有文書,如果他們敢闖就讓他們闖個試試。”
那婆子應了聲急忙下去。
那婆子走了,老夫人看了眼身邊的李媽媽,李媽媽讓香玉過來服侍,自己則匆忙地撩開簾子出去。
老夫人眼光轉向牀上的四太太,“你好哈休息,這些事都不用管,老四那邊我自會安排,”說着看眼三太太,“你在這邊照料着。”
三太太點頭道:“老夫人放心吧!”邊說邊將目光瞟向一旁的容華。
老夫人果然淡淡得叫容華,“容華跟我過來一下。”
老夫人最近是不是依靠長房太多了一些?不管什麼事都讓這個新進門的孫媳婦插手,一邊讓她來做事,一邊又像是故意教她似的,三太太擡起頭看了一眼四太太,四太太的目光也隨着容華再轉。
看起來不過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沒有孃家全力支持,進到薛家之後還能如此真是不簡單。
容華扶着老夫人進了房裡的套間,香玉端上一杯茶來給老夫人喝了,關了隔扇退出去。
容華坐在老夫人身邊,剛要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二太太的聲音,老夫人在屋子裡嗎?
香玉道:“在裡面。”
二夫人即刻進到屋子裡來。
關好隔扇的門,二太太看一眼旁邊的容華,目光中不知道是一種什麼神色,讓人不由地有些寒意。
老夫人道:“這麼早就回來了?
二太太點頭,“也沒有別的只是說了些話,”然後立即皺起眉頭。“我聽說四叔……”
老夫人道:“還不知道到底如何,已經遣了人去情況。”
二夫人看了看容華,“聽說是爲了就什麼商賈?”頗有點難以置信的意思。
商賈在本朝雖然已經不如以前那樣地位低賤,可畢竟也不是什麼好行當,就算是京裡達官貴人有鋪子的不在少數,這種貴商不是真正的商賈,薛家是世家名門,四老爺雖然是庶出那也是世家子,怎麼能爲了就一個商賈,自己卻……
這種事傳出去,不但惹人笑話,也讓人太覺得夷所思了。
而且四叔還是因爲容華的事才和商賈來往密切,這件事無論如何容華都別想撇開干係。本來是想拉攏四房,沒想到卻因爲這個讓四房這樣的事,這府裡的人會怎麼說?老夫人心裡就沒有個思量?
這還只是一件事。
二太太道:“我回來的時候聽說督捕司來抓什麼人,我們府裡哪有什麼犯官的家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犯官的家眷?容華看向二太太。
老夫人還沒說話,李媽媽推開門進來。
李媽媽上前低聲回道:“聽說是要抓施融的兒子,也就是工部尚書施勉的孫子,有人報給督捕司說那孩子在我們家裡,所以督捕司纔會上門來。”
容華聽得這話頓時一驚,施勉的孫子……督捕司這樣興師動衆的來抓人,要麼是有人放出話來故意誣陷,要麼就是……心裡猛然一揪,容華擡起頭來看向老夫人……
李媽媽道:“督捕司的人說,怕是罪人驚擾府裡,所以纔會派人過來。”
老夫人冷笑一聲:“說的好聽,不過是個小孩子,我們還怕什麼驚擾?”
二太太似是想起什麼,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老夫人,雖然是個孩子,我們也要加倍小心,畢竟我們……”目光一顫想起以前的事來,之前還不是因爲藏起個小孩子纔有之後的禍事,要不然縱使開始站在宣王那一邊,皇上不是也沒有追究,直到後來事情遮掩不住了,才惹得龍顏大怒,賠上了多少性命,差點連整個薛家都陷進去。
容華擡起眼睛剛想要說話,二太太忽然搶白過去:“不然讓下面人看看是不是有小孩子從外面跑進來,若是被衙門的人查到了,我們就是想說也說不清了。”
老夫人轉過頭目光犀利,“這裡有我在,你們先下去,”又囑咐容華,“現在什麼都不如你四叔父的事要緊,你要妥善安排。”
二太太道:“不然去找找刑部相識的人說說。”
老夫人眉角一沉,“現在去說又有什麼用?有誰不知道這是昔日的駙馬府,”說着揮揮手,“你們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要如何。”
容華和二太太應聲從老夫人房裡出來。
二太太和容華走出院子,到了長廊裡才長嘆一口氣,“你還不知道,咱們薛家以前是怎麼樣的風光,”不但娶了長公主還給家裡掙了世襲的爵位出來,她嫁給薛崇義京裡的哪個小姐不羨慕,沒想到才幾年情形就變了,她跟薛家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二太太看看容華,“有誰敢這樣造次,現在不比從前,一切都要小心。”
走出長廊兩個人才分開,容華進了月亮門,春堯迎了來,容華忙問,“四叔父的事怎麼樣了?”
春堯道:“派出去的人還都沒有回來,畢竟稍遠一些。”
容華心思又是一重。
容華向前走了幾步,春堯忙跟在身邊,只聽容華低聲道:“跟我進府的那個孩子,可能就是督捕司要找的人。”
春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似是連喘息都忘記了,“那……要怎麼辦纔好?”
不會有人總能一眼看到正確的路。
永遠不會有人想的那麼周到,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
二太太的話直指老夫人當年藏匿宣王血脈的事,當年老夫人偷偷藏匿宣王血脈,其中畢竟有深深的親情。只是後來的結果誰也無法估量。
現在這個地步,她已經不能想太多了。
蘇長久先回來道:“四老爺已經找到了。”
容華看蘇長久臉上沉重的表情,心裡頓時一揪。
蘇長久道:“我們過去的時候,四老爺就已經找到了,擡上來的時候氣息就弱了,我們照少夫人吩咐的帶了郎中去,郎中怕將四老爺擡回家裡會遲,就在那邊想法子。”
容華點點頭。
蘇長久道:“小的立即再回去。”
蘇長久走了,容華吩咐錦繡,“你去四嬸那邊,就說四叔父已經找到了,郎中正在瞧着……”
錦繡剛要應,容華道:“算了,還是我自己過去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穩住心神,否則就可能會出錯。
容華去四太太房裡安慰了一番,又囑咐亦宛和明哲,“這時候多安慰安慰你母親。”
相比較四太太和亦宛,明哲稚嫩的臉上浮起超出他年齡的鎮定來。
容華從四太太房裡出來,春堯來稟道:“督捕司的人進府搜查了。”
老夫人那邊沒有攔住。
“別慌,”容華定定神,“就算搜查也是前院和下人房,不論是誰都不會進內院來。”
薛老夫人坐在房中,閉上眼睛。
李媽媽上前道:“就任着他們去查?如果老夫人不鬆口他們也不敢的。”
老夫人半響睜開眼睛道:“來都來了,不讓他們查他們豈會甘心?再說不過是爲了保護我們府里人的安全。”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陷害的人不一定知道其中內情,卻誤打誤撞正好戳在她的痛處。
藏匿之罪。
當年那件事事發的時候,她去了陪都,跪在御前,皇上給她的罪名也是其心可誅。她和皇上幼時的情分在皇上繼位時沒了大半,又在那個時候一下子全都消失殆盡。
其心當誅。她開始是有過那樣的心思,可是後來卻早就沒了那個打算,她不過是一個失去夫君的寡母,要養育兒女撐起這個家,如何再能想其他。
再說他已經是繼承皇位的正統,即成事實誰還能怎麼樣?
他偏要讓她這個姐姐嚐嚐皇權的滋味,坐在御座上的九五至尊掌握天下的生死大權,只是一句話就讓她嚐到了喪子之痛。
太輕易了,沒有給她一個辯白的機會。
老夫人手指收攏,握在矮桌上,轉頭看看李媽媽,“不用讓人盯着,讓他們去搜,我們薛家也就是這樣,想看就讓他們看清楚。”
香玉進屋裡道:“四老爺擡回來了。”
老夫人站起身,“人怎麼樣了?”
香玉搖搖頭,“看樣子不大好了。”
老夫人晃了晃,“快走,去看看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