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任靜初不肯相信“祖母身向來是好的。怎麼可能突然就沒了。”
任夫人顧不得聽任靜初說什麼,徑直問任延爲“報喪的人呢?”
任延爲道:“正在外面候着。”
任夫人忙伸手“讓人進來。”
話音剛落,門口的丫鬟將金華府來的管事婆叫過來。
任延爲去前院安排,任家得了消息應該將府裡上下都掛白,遲了半刻都是不孝。
管事婆向任夫人和任靜初行了禮,然後道:“老夫人是臘月初十沒的。”
任靜初心裡頓時一緊,就算那時候她不被哥哥接回來,到了金華府也見不到祖母了“祖母是什麼病症?祖母身向來康健。”
管事婆詫異地看了任靜初一眼“老夫人素有舊疾,當年讓四姑奶奶回京就是因爲病的厲害。”
任靜初臉sè變得異常難弄“不可能,祖母從來沒和我說起。”
管事婆不知說什麼好,目光閃爍“四姑奶奶就在老夫人身邊,竟沒有發現也是怪事了。”
任靜初看那婆一身的素服,既然是來報喪就錯不了,怪不得她給祖母寫了那麼多信卻沒有半點的消息回來。任靜初想到這裡一下哭起來“我要回去看祖母,我要回去看祖母。”
任夫人本來滿懷希望一下萬念俱灰,整個人說不出的沮喪,而今在聽的任靜初這樣哭鬧”心情立時煩躁不堪“好了,好了,許多事還沒問清楚”有你哭的時候。”
任靜初從來沒聽過母親這般說話,本來就傷心,現在加的委屈。
任夫人忙着問管事婆“現在喪事誰主理,老爺去了西北,世爺又下了大獄,一時半刻我也不能脫身。”
管事婆道:“二老爺和三老爺已經治了喪,夫人就安心吧,夫人就算趕回去只怕也要下葬了。”
金華府那邊就是知曉她回去趕不及,這樣將事辦了”否則大可讓小廝騎馬送信進京這樣可以省一大半時間,老夫人沒了那些養老田族裡也該做主分了,他們不在金華府如何能佔着便宜,當初老爺進京任職,她將靜初留在金華府,就是爲了靜初哄住老夫人得些好處,要不是她向靜初再三確認老夫人身尚健,她也不會先將靜初叫進京安排了婚事。
老夫人活着的時候靜初成親,老夫人就會準備一份優厚的嫁妝,沒想到爲了多得一份嫁妝因小失大。
任夫人想及這些悔不當初,早已經應該將靜初留在金華府”只等到老夫人沒了之後再讓她回京。任夫人負氣地看一眼任靜初”靜初在老夫人身邊那麼多年”竟然沒有看出來老夫人已經時日無多。
那管事婆說完話退了下去,任靜初想到任老夫人的好處哭哭啼啼個不停“祖母不可能連句話也沒給我留。定是他們故意隱瞞了。”
任夫人被任靜初哽咽的心煩,拿起茶杯又扔在桌上”“就你被én在鼓裡,這樣聽來老夫人的病不是一日兩日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清楚?我和你父親將你留在金華府是爲了什麼?哪年回去不是對你千叮嚀萬囑咐,你怎麼說?你都說你祖母疼你,將來必然不會虧待我們長房。卻不知你竟然蠢到這個地步,被人賣了尚不自知。”
任靜初突然被任夫人這樣責罵,一時忘記了啼哭“母親怎麼這樣說,我是真的“沒發現祖母生病我也不知道祖母爲什麼瞞着我。”
任夫人冷笑道:“別人都能長些心,我看你除了噴飯huā錢,旁的也不能了。你素以爲是老夫人心尖上的肉,口裡含的珠,如今老夫人死了,可留給你毫毛?是不是你在金華府惹了大禍,老夫人將你送回京裡?”
母親從來都是溫軟的和她說話,什麼時候這樣不顧情面,尤其是祖母剛沒了,母親就這樣質問她“沒有,我哪裡會惹禍。”
“沒有?”任夫人瞪圓了眼睛“你回京幾日闖下了多少禍事?
就連施個米糧都差點連累你父親,嫁人之後又哪裡有半點消停?今日和離明日又偷跑回金華府,鬧得滿京城人盡皆知,多虧你沒有旁的姐妹否則也要被人牽累名聲。”
任靜初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你如今懷了薛家的孩,薛家人可來接你回去過年?我在京裡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笑話。老夫人又是什麼人?向來做人周全,就算厭棄你也會笑着將你送出金華,我早該想到,老夫人給你幾間店鋪就是要封住我們的嘴讓你有去無回。”
任靜初頓時心中冰涼“祖母不是那樣的祖母是真的疼我,那些店鋪只是給我做嫁妝,當時母親也聽到祖母怎麼說的,如何現在怪在我身上。”
本來當她是寶,誰知道卻是一對魚目。任夫人完全失望了,沒有了老夫人,族裡不可能會伸手幫忙,他們這次該怎麼度過難關。
“我還不是因爲家裡會如此”任靜初忍不住辯解“上次都是因爲夏家的事,薛明靂會遷怒我,若是母親先和我將夏家的事說了,我何必受這樣的委屈。薛家人都以爲我和孃家串通好的,故意害薛亦娟。”
任夫人道:“虧你還來問我。我們這樣做,還不是爲了你丈夫的前程,你以爲我願意管,夏家的事連累了你父親去西北,連累你哥哥丟了差事,我說過你什麼?”
任靜初看着母親厲聲厲sè的模樣,頓時心跳如鼓“母親要將這些都怪在我頭上?”
“那你說,現在怎麼能讓你哥哥從大牢裡出來?”任夫人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任靜初”“怎麼能讓你父親從西北迴來?”
任靜初嘴hún哆嗦“我有什麼辦法。”
“上次我去薛家怎麼說的?讓你想辦法討好薛老夫人,你怎麼答應我的?”任夫人聲音冰冷。
“我”她沒往心裡去,再說薛老夫人對她的態度強硬,她怎麼能捨得下臉。
“結果你偷偷地從薛家跑了出來,若不是這樣,你現在好歹也能在薛家打聽些消息。要知道武穆侯向來和你父親政見1!相*這次我們家被陷害定然和武穆侯有關。當時你父親將你嫁去薛家,還不就是要防着薛家對付我們任家。”
她成親時父親、母親哪有說這種話,任靜初嘴hún嗡動,原來是這個原因父親會將她嫁去薛家。
任夫人伸出手向任靜初指指點點“你瞧瞧你自己,還用得着我說別的?”說到這裡愈發生氣“都是你祖母驕縱了你。”說完話似是不想再看任靜初一眼”轉身出了屋。
任靜初身一垮癱在椅上。
任靜初半天回到自己院,屋裡的丫鬟、婆見她面sèyīn沉沒人敢和她說話,任靜初想了想去看青穹。
青穹趴在通炕上,幾天養傷折騰下來臉sè憔悴。
瞧着任靜初臉sè不好,青穹撐起身”“奶奶這是怎麼了?”
任靜初半天掉了眼淚“金華府來消息,祖母沒了。”
“啊”青穹身上一軟摔回炕上“那夫人會不會怪奶奶……”說到這裡青穹自覺口誤頓時止住話。
任靜初聽出端倪看向青穹“你說什麼?”
青穹目光閃躲“奴婢是說……,…”
“母親怪我在金華府沒有看出祖母時日無多,你是不是早就知說……,……
青穹垂下頭來”聲音微弱”“奴婢是覺得奶奶也該爲自己打算打算,從前是有老夫人依靠,往後奶奶還要生活的啊,老夫人給奶奶的那些鋪和銀錢”奶奶要仔細着,三爺去了西北,這次的科舉舞弊怎麼也牽連不到三爺身上,奶奶名下的店鋪朝廷應當不會動的”說到這裡青穹懼怕地看看周圍,聲音低了些“世爺也進了大牢,將來萬一bō及到家裡只有奶奶這個嫁出去的女兒能置身事外。”也就是說,現下這個情形,奶奶守住自己名下的錢財重要。
任靜初眼淚猶在眼眶裡打轉“你是說讓我只顧自己?”
青穹擔憂地點點頭“奶奶只能先鋒了自己再說。”
任靜初用帕擦了眼淚“哥哥給朝廷收棉的銀錢不夠週轉我如何能看着,怎麼也要幫襯着母親將哥哥救出來。”
青穹伸出手來拉住任靜初“奶奶想想,從金華府回來之後,奶奶帶回來的錢財大部分都哪裡去了?世爺說是幫奶奶管鋪,可是給奶奶盈利的銀錢是少之又少,奶奶嫁去薛家之後,世爺是連賬目也不給奶奶看了,奶奶再將銀錢貼補出去,只怕是有去無回,將來薛家那邊也靠不住,奶奶要怎麼生活?”
青穹話剛說到這裡,只聽門外有婆重委咳嗽一聲,青穹臉sè頓時變得異常難看,整個人也重重一抖。
任靜初沿着青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婆抄着手盯着青穹看。
任靜初皺起眉頭,那婆行個禮皮笑肉不笑“四姑奶奶怎麼來這種粗陋的地方,青穹姑娘有奴婢照應着,姑奶奶就放心吧!”
任靜初惱怒道:“我們主僕說話,這裡用不着你,你先下去。”
那婆不慌不忙地鬆開手“姑奶奶別動氣,奴婢下去也就走了。”
待到那婆出了門,任靜初再看青穹,青穹咬緊了嘴hún,額頭上已經起了汗。
“你這是怎麼了?”任靜初關切地看青穹。
青穹思量片刻下定了決心“這些年夫人將奶奶留在金華府就是爲了銀錢,奶奶到今日還不明白?世爺雖然出了事,夫人必然能想到法,奶奶千萬不要將自己的銀錢拿出來貼補。奶奶將來是要回薛家的,如今薛家四條衚衕已經被朝廷封了,薛家恐是沒有銀錢了,奶奶要度日只能靠自己的梯己銀,夫人眼裡只有世爺,什麼時候爲奶奶想過?奶奶不能再傻了啊。”
任靜初思量半天明白青穹話裡的意思,母親聽說祖母沒了立即對她變了臉sè,從前凡是對她好,都是要她從祖母手裡要些銀錢出來“那你說我要怎麼辦?”
青穹道:“奶奶有了身孕,薛家定然會好好待奶奶,奶奶不如趁着這時候回去薛家。”
回薛家她本來是要和薛明靂和離的。
“今時不比往日。奶奶若是真的和離了要怎麼辦?”
真的和離了她就要回孃家。可是自從哥哥下了大獄,家裡人人惶惶不安。
青穹又勸“奶奶就算要和離,也要過了這段時日再說。”
任靜初和青穹說了會兒話回到房裡歇着,剛睡了一覺起來,身邊的小丫鬟匆忙來道:“奶奶,青穹姑娘病重了,夫人要將她挪出園。”
任靜初聽得這話猛地從huán上坐起來“是誰讓的?剛還好好的怎麼就病重了。”
小丫鬟低着頭“是夫人夫人讓婆去擡的。”
任靜初想起剛青穹的那些話,難不成是有人去母親面前說了?任靜初穿上鞋徑直去了任夫人房裡。
“母親”任靜初聲音焦急“母親怎麼讓人將青穹挪了出去。”
任夫人一陣冷笑“留着她做什麼?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挑唆你和我分心?”
任靜初還沒說話,任夫人已經哭起來“我含辛茹苦將你們一個個拉扯大,誰知你們卻不跟我一條心,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由得丫頭教唆。”
任靜初見任夫人掉了眼淚頓時慌張,從前那些思量也都無影無蹤“女兒怎麼會和母親分心,女兒和母親是一個心思,只要哥哥能回來,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若是家裡現銀不夠,我們家有店鋪有宅大不了先壓了出去。”
任夫人哭道“你說的簡單,誰知道賣了這些能不能救你哥哥。”
任靜初道:“那總要試試,我手裡的店鋪也是家中的,母親用拿去就走了。”
任夫人擡起頭看看任靜初,拉起任靜初的手哭起來“現在看來也只能如此,先兌掉幾間店鋪再壓了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