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貶之後,李答應就被安置去了北五所,那裡曾被當做冷宮,後來冷宮裡圈禁的嬪妃死了,宮殿重新開放,可是大家都嫌晦氣誰都不願意搬過來住,絳雪軒和玄穹寶殿就成了界限。
走到宮門前李答應才發現,今晚北五所多增了守衛,李答應心裡一顫立即停下了腳步,就算皇上封賞也用不着安排這麼多人,這是後宮從來沒有的情形,她緊攥的手一下子冒出冰冷的汗,想要逃卻腳上沒有力氣。
“答應主子您請吧!”
李氏退後兩步旁邊的守衛頓時圍了上來。
那內侍皮笑肉不笑,“哪位主子見了恩旨不是歡天喜地的,答應主子今兒這是怎麼了?”內侍說着擡高手裡的聖旨,“皇上是要復了您的妃位,奴才們讀完聖旨就要跟您討賞了。”
內侍陰陽怪氣的聲音讓李氏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大約是沒有了耐性,內侍冷冷道:“答應主子,您就算爲了小皇子也不能耗在這裡啊,總不能要奴才們動手……那不是髒了您的身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況在這深宮之中,她就如同一隻螻蟻。她早就知道,李氏只覺得指甲刺在手心裡生疼,眼前的所有卻依舊清晰,她不是在做夢。已經逃不掉了,就只能往前走,她身上已經軟得沒有了力氣,如同幕上的皮影人,一步步僵直着前行。
內侍推開偏殿的大門,不知怎麼的李氏突然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偏殿裡陰冷潮溼,她明明連這個都忍受了,卻爲何還沒有到盡頭。
內殿裡只點了一盞燈,平日裡伺候她的宮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內侍圍了過來,她緊抱着肩膀步步後退站進陰影裡。
內侍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容,將手裡的聖旨打開,“李氏存有懿範,溫良恭順晉爲妃,賜號‘靜’,”內侍說着頓了頓,臉上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神情,“葬於妃陵。”
聽到最後四個字,李氏腳一軟頓時摔在地上。
葬於妃陵,這像是給死人晉升的聖旨。
李氏擡起頭來,只見內侍捧來三個托盤,一條白綾、一壺毒酒、一把弓。
讀完聖旨的內侍笑着道:“靜妃娘娘選一個吧!”
李氏不停地搖頭,“我要見皇上,皇上不會要殺我,我還有年幼的皇子要撫養,皇子不能沒有親孃。”說着站起身走了兩步就被內侍逼了回來。
殿門也被重重地關上,靜妃擡起頭能看到的就是面無表情的內侍。
“皇上就是爲了小皇子着想纔給靜妃娘娘一個體面,娘娘不想將來小皇子擡不起頭來吧?只要娘娘沒了,小皇子母親就是靜妃娘娘,而不是獲罪的答應,”內侍帶着笑容,“靜妃娘娘你可要想個明白,再說妃陵靠着帝陵,皇上說了,靜妃娘娘不是說過要一直在皇上身邊侍奉嗎?現在是娘娘表忠心的時候了。”
內侍說完話轉身向小太監點點頭,“既然娘娘不肯選,奴才們就替娘娘決定了,白綾太過辛苦,毒酒穿腸,真正痛快的死法還是用弓弦,只要娘娘狠心閉上眼睛,其他的活兒就讓奴才們來辦。”
李氏擡起頭看到向自己靠近的小太監,頓時嚇得滿臉淚痕,手腳不停地亂動不知道怎麼纔好,“就算要我走,也要讓我看看小皇子,再換件衣服走得體面。”
內侍笑道:“娘娘放心,只要娘娘閉上眼睛,這些事都是容易辦得很。”
李氏退無可退手腳被人捉住,冰冷的弓弦一下子套在她的脖子上,李氏不停地搖頭,不,她不想死,她還年輕不能死,她不能死。
李氏睜大了眼睛,突然看到了一片血光,抓着她的手鬆開了,她卻沒有了氣力呼吸。她迷迷糊糊中想到了纔要進宮那天,她和陶瑤華在一起商量對策,她想要給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即便是要用別人的性命來換她也在所不惜,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她做的沒錯,她只是不夠狠所以才一敗塗地,李氏眼睛眥裂開來,泌出了一滴血淚。
……
養心殿內,薛明睿和內閣大學士陳良語被召進東暖閣。
明黃色的被褥當中的皇帝顫抖成一團。
薛明睿和陳良語上前行禮,皇帝支撐着擡了擡手臂。
“兩位……愛卿……都是朕信任之人……大周朝的重擔……就落在兩位愛卿身上……務必要保證新君繼位……否則……”皇帝停下來。
身邊的張公公道:“兩位大人放心在宮中辦事,你們的親眷已由京營看護。”
薛明睿和陳良語重新跪下來。
又揮揮手,張公公拿來聖旨宣讀,“武穆侯薛明睿忠勇之後,恪盡職守,國之棟樑,朕之肱骨,封爲武穆公,加太師銜。”
“保和殿大學士陳良語,抒誠供職,可堪重用,封爲三等伯,加太保銜。”
薛明睿,陳良語上前接旨,牀上的皇帝喘息着道:“朕有密詔,陳良語……書寫……成文。”
張公公忙讓人擺上矮榻準備好筆墨請陳良語上前撰寫諭旨。
閒雜人等盡退出去,陳良語提起筆來,皇帝張開脣口慢慢道:“皇九子人品貴重……寬忍仁孝……必能天下歸心,承繼大統……”
皇帝說到這裡,屋子裡衆人相互看看,陳良語提筆疾書,不消片刻便寫就一份厚重的詔書站起身呈給皇帝。
詔書入眼,皇帝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朕是說皇九子……不是英親王……”
陳良語低下頭如同沒聽到皇帝的聲音。
旁邊的張公公頓時一臉慌張,“陳大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皇帝掙扎着要起身撕掉眼前的詔書,陳良語伸手拿開,皇帝頓時摔回牀上。
東暖閣的門又一次被推開,有人邁着沉穩的腳步走到皇帝牀前,“父皇,人品貴重,寬忍仁孝並不能治國……”
皇帝額頭上青筋爆出長大了嘴巴,轉過頭去看張公公,張公公剛要退出去眼前一花有人伸出手擋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