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水近香聽着父母爭吵,越發地睡不着。阿爹的話,水大娘的話都一遍遍地在她腦海裡迴旋,讓她心煩意亂。她知道阿母一定不會答應的,她想選哥哥也不會答應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地擔心,腦海裡一遍遍想着選哥哥跟水近清成親的情形,越想越煩躁,越煩躁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亂想,一直折騰到深更半夜。

第二天一大早,陽成大嬸就往近香家來了,陽成兄妹也跟了過來。

水二嬸正在掃院子,心裡還憋着昨天晚上的氣,臉色不大好看,看見陽成大嬸進來才把臉色放晴了,笑着招呼道:“大嫂子過來啦!”

陽成大嬸也笑道:“打掃院子呢!”

“是啊,這不是要收麥子了嗎,先把院子掃一掃,等會兒收拾一下弄平整了,過兩天收了麥子好有地方曬。”

兩個人湊在一起閒話了幾句,就把話頭引到了水近清的事情上來。兩個做阿母的基本意見一致,中心思想相同,湊在一起正好可以互相抱怨,把水大娘從頭到尾數落一番,一解心中的悶氣。等說夠了纔開始就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交換意見,說來說去也無非是死不答應,畢竟有這種事情,水大娘一個人,不管怎麼折騰也唱不成一臺戲。

這邊陽成和一到水二叔家就蹦躂着往屋裡面去了,一見到近香,立刻拍着她的肩膀噼裡啪啦地保證道:“近香你放心,我哥哥絕對不會娶水近清的,我阿爹阿母也不會答應的,我就更不用說了,總之他們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得逞的!所以你肯定能順順利利變成我嫂子,跟我哥哥白頭偕老的!他們要是敢來鬧,我就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再讓我哥哥把他們打出去!”

近香正坐在那裡折豆角,聽了陽成和的話哭笑不得,剛要答話,一擡頭卻看到陽成選站在門口,此時正含笑看着她。她臉唰地一下紅了,匆匆招呼了句“選哥哥也來啦”,就低下頭不肯說話了。

陽成選現在只能看到近香紅彤彤的耳垂,剛纔那一晃眼,他似乎看到她的眼眶有點腫,像是沒睡好的樣子,心裡突然沒來由的堵得慌。

兩年的時間過得很快,他的香香長大了,一天比一天更水靈討喜,也更貼心懂事,時不時地,他開始盼着她快點長到十五歲,成爲他的妻。這一年他跟着阿爹走南闖北,生意上的每一件大小事他都親力親爲,學得格外用心。在外面跑生意不是不辛苦,可是他甘之如飴。他是個男子漢,理所當然應該負擔起這個家,更何況過兩年,這個家將會迎來他的小香香。他還希望這兩年能多攢些錢,這樣香香嫁過來後就不需要辛苦地做活持家。

日子在他的期待和計劃中安定穩妥地度過,這次回來見到香香,總覺得她比出門前更討人喜歡了,心裡高興又滿足,沒想到卻惹出這麼一樁事來,真是無妄之災。香香的心思很重他是知道的,雖然她一直表現得乖巧又懂事。她昨晚一定沒睡好,不知道會胡思亂想些什麼,想到這裡不禁有些煩亂又有些心疼,想說兩句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半天只道:“香香,我來幫你吧。”說着蹲下身去,拖過近香放在跟前的菜籃子,仔細地折起豆角來。

他什麼都沒說,近香煩躁的心卻突然安定下來,默默地跟他一起折豆角。陽成和見狀,驀然發現自己剛纔說了那麼大一車話,竟然及不上哥哥無關緊要的幾個字,十分挫敗,吐吐舌頭蹦跳着出去了。

陽成和走後,近香才擡起頭來看了陽成選一眼,從旁邊拖過一條矮凳放在他跟前,軟聲道:“選哥哥坐吧,蹲着難受。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昨天有沒有着涼?”

陽成選拿過凳子坐了,一邊笑道:“我身體好得很,哪裡就着涼了?還有就是……就是你大姐的事情,阿爹阿母會處理的,你不要擔心。”

近香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紅霞又飛上臉頰了,忙掩飾道:“我沒有擔心。”

過了一小會兒,陽成選放下手中的豆角站起身來,笑道:“我差點忘了,我幫河邊老王家帶的東西還沒給他送去,我得先過去一趟。對了,他們家有棵桃樹,結的桃比比別人家要熟得早一些,我等會兒給你帶些回來。”

“好!”近香笑着點點頭,起身送陽成選離開。等陽成選走遠了,陽成和卻蹦了出來,對着近香搖頭晃腦地嘆道:“唉,妹妹果然是不重要的,好吃的都想不到我!近香,這下你放心了吧?”

“和姐姐!”近香不依地瞪她一眼,又有氣無力地坐下去,憂心忡忡地說道:“我纔不擔心,可是大姐要怎麼辦呢?你知道嗎,我早上出門摘菜的時候真的聽到有人在說她的閒話,你說這樣會不會影響她以後…….找婆家啊?”

陽成和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在剛纔她哥哥坐的凳子上,“你操心得真寬,她要跟你搶我哥唉,你還爲她想東想西的!那些人本來就這樣,沒事就喜歡嚼舌根,等過段時間有了新鮮事情就沒人說了。你都怎麼想的啊,不明白!”

“昨天晚上我聽見我阿爹阿母說這事了,我現在真的很擔心,她是我姐姐嘛。”

“我看她纔沒把你當妹妹!好了好了,就算她是你姐姐這事你也管不過來啊。我們不說她了,這些事情阿母她們會解決的。我前兩天跟阿母新學了個花樣,恰好昨天哥哥帶了些鮮豔的布料回來,我就做了兩朵絹花,一朵給你一朵給我,你看看好不好看?”陽成和說着從袖子裡掏出兩朵桃紅色的絹花來。

絹花做得精巧別緻,每一個花瓣都用繡線細細地繡出了深淺不一的顏色,中間還用黃色的碎布做了花蕊,小小的兩朵,卻都栩栩如生的,很是豔麗。近香接過絹花細細打量,愛不釋手,十分歡喜的地笑道:“謝謝和姐姐!和姐姐的手越來越巧了,我看過不了兩年你繡的花一定比和嬸嬸還好看!”

陽成和把頭一揚,“那是當然!”

陽成一家走後,水二嬸帶着近香去了水大叔家。水近清躺在牀上,整個人懨懨的沒什麼精神,臉上更瘦了些。近香坐在牀頭想安慰她幾句,卻看到她充滿怨恨的眼神,只好怏怏地住了嘴。這一次,大姐肯定更討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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