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不戢士,沁人脫於賊者遇官軍無噍類。
在闖軍和官軍的拉鋸戰之中,闖軍不過是打破地主士紳,致仕官員的宅邸,搜索金銀存糧。裹挾鄉野之間的青壯從軍作戰。
這做事好歹還有幾分節制,最起碼赤貧之民在闖軍來襲的時候還算是個盼頭,最起碼也開倉放糧,得些好處,就算是跟着闖營去拼命,也總比餓死在家中田間的要好。
而這中原之地,可大都是赤貧之民,少有殷實之家,連年的大災,朝廷的混亂,已經是傷到了各處的元氣。
可這左良玉率領的軍隊,沒有什麼本鄉本土的觀念,加上左良玉爲人在剋扣兵餉上堪稱人傑,士兵們的軍餉補給都要依靠自己去搶掠。
這麼多年下來,士兵們每時每刻都是在行軍,都是在和闖營作戰,心理狀態普遍變的有些畸形變態,對待平民的手段也是越來越殘暴。
天下亂局,稍有家資的人都是把金銀財寶埋藏起來,左良玉的手下拷問這些人家資下落的時候,一般都是把人架在火上烤,就算是把這藏家資的地點交待出來,也不放人下來,就那麼活活的烤死,有些肥胖的人,往往死後一地的油脂,極爲的噁心慘烈。
除卻這殘暴的斂財手段,左良玉的兵馬不管在何處都有擄掠婦女的行徑,甚至有因爲縱兵在村鎮擄掠婦人。耽誤追擊流賊地事情發生。
擄掠完婦人,當街淫辱,有時候沿河行軍的時候。把女人搶到船上,就在船上胡搞,若是這些婦女看着岸上的丈夫父兄哭泣,立刻是砍下腦袋。
火烤逼問藏財之處,淫掠婦人這些情景,蘭陽縣令孫志陽都見到了,不過這行爲地最開始卻有些不同。
膠州營在趙皮寨渡口那邊紮營,每日間除卻拉練之外。從來不出營盤,就算是和城內的商販有采買的行爲,也都是照價付錢。
幾天下來,蘭陽縣城的這些官民雖然驚訝,卻也是放鬆了警惕,再說李孟要求的關城三日期限已經是過去,索性是打開了城門。
左軍的這支偏師來到蘭陽縣城的時候,看守城門的那些士兵還以爲這支軍隊是山東地軍隊,等發現究竟的時候,已經是晚了。
開始局面還沒有失控。率領這支偏師的軍官是個遊擊,自稱姓張,一進城就先跑到蘭陽知縣衙門這邊請知縣給他報功。
大明兵馬的軍功,需要有當地文官的副署方纔生效,當初本意是好的,就是讓文臣監督武將,讓軍功不至於太過灌水。
蘭陽縣令孫志陽本就是年輕,看見這場面未免有些心慌,卻還知道堅持原則,開口回覆那張遊擊說道:
“無賊人的首級。這軍功如何能報。”
那張遊擊咧嘴一笑,開口說道:
“這個容易,縣令大人稍待片刻。”
不多時,城內的哭喊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沒過多久,就有軍兵提着首級來到這縣衙的門口,很快,首級已經是堆成了一隊,蘭陽縣令孫志陽目瞪口呆,可看着這些腦袋脖子那邊地斷口,血的顏色還是鮮紅,明顯是剛剛砍下來。再仔細端詳。卻發現這些因爲驚慌和恐懼而面孔扭曲的頭顱之中,居然有自己的熟人。
最起碼得有十餘名是縣學的讀書人。甚至還有今日休假在家的衙門小吏,孫志陽當時就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感覺站都站不穩,踉蹌着後退了幾步,伸出手指着那還在不斷增高的首級堆,嘴脣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一直是笑着的張遊擊卻突然兇起來,怒喝道:
“這首級都給你找過來了,這軍功應該實報了吧!”
孫志陽已經是嚇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是連連的點頭,在同樣是害怕異常地典史和師爺攙扶下,一起把這報功文書寫完了,然後蓋上了縣令的大印。
本來這左軍的偏師進城的時候,士兵們還稍有點節制,等到爲了軍功,殺平民取首級報功地時候,血腥氣一出,士兵們就完全的不受控制了,開始燒殺搶掠。
士兵們這樣,左軍的軍官卻絲毫沒有約束和限制的意思,反倒是分派人員守住各處的城門,不讓人進出,方便士兵們搶掠,轉眼間,整個蘭陽縣城變成了人間地獄。
剛開始時候,孫志陽只是木然坐在衙門的正堂上,知縣衙門的大門常開,能看到平民男女驚恐萬狀的從門前跑過,或者是被後面追上左軍士兵砍死,或者是直接做那禽獸之事,空氣中瀰漫地血腥之氣越發地濃重。
“縣令大人,小的全家都被這夥……”
一名縣裡地衙役倉惶的跑到知縣衙門,進門前只來得及喊這一句,就被人砍倒在地,砍倒他的那名左軍小軍官對衙門裡的人理會都不理會,直接揚長而去。
白日裡來這衙門上差的那些人一邊是擔心家人的安危,一邊卻呆在這衙門裡不敢出去,過了一會,衙門裡的很多人已經是忍受不住空氣中逐漸變得腥臭的味道,在大堂上大吐特吐,孫志陽木然的站起來,對守在門口的幾名左軍士兵說道:
“本官想要出城,免得在這裡看着,你們也不方便!!”
守門的幾個左軍的士兵本就是因爲沒能動手去搶,心中憤懣,聽到這縣令想要出城,並且把話說的如此知趣,當即就是放行,還安排兩三個人跟隨護送,左軍再怎麼猖狂。對這些牧民官還是不敢動手殺地。
走了幾步,那孫志陽還花了些銀子討要了匹劣馬,從縣衙出來。||||沿路看着路兩邊的慘象,孫志陽不怒不喜,就是木然朝前走去,也有看見縣令的人哭喊着過來求救,這孫志陽理會都不理會。
等到出了城門,給了那跟隨地幾名士兵幾兩銀子,說自己去附近的驛站暫避,騎馬就走。
慢悠悠的離開城門幾裡之後。這孫志陽打馬朝着開封城的方向狂奔,他要去開封城找開封知府,找巡撫,找人去告狀。
大概跑出十幾裡之後,後面卻有人追了上來,正是左軍的騎兵,孫志陽這馬是劣馬,那幾名左軍士卒的馬匹是好馬,距離逐漸的拉近,這幾名追兵大喊着說道:
“張遊擊怕縣令半路不寧。勸縣令還是回城呆着吧!”
這孫志陽也不是傻子,在縣城裡面裝呆,就是爲了出城,對方現在差不多發覺了自己用意,讓自己回城,誰會回去。
他也不聽,只是一力的打馬狂奔,那幾名士卒追得急了,居然是在馬上抽出了兵刃,還有人張弓搭箭。
這馬上射箭一般沒有什麼準頭。不過好死不死地一箭射中了馬屁股,這箭倒是起了發作用,那馬匹本來狂奔的就要脫力,被這一箭射中。立刻是狂躁起來,拼命的朝前狂奔,這一下倒是拉開了距離。
把後面的追兵都是甩掉之後,孫志陽的坐騎又跑了大半個時辰,脫力倒地,不過這時候距離開封城也就是十幾裡的路程,孫志陽連跑帶走,總算趁着開封城門關閉的時候。進了開封城。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是破爛不堪。進城之後去找開封知府告狀,那左良玉在河南省兇名赫赫。眼下河南兵荒馬亂,就算是做出這樣的事情,那裡是開封府這個品級的官員能管地,不管孫志陽如何的泣血請求,開封府也是不理。
到最後問得急了,索性是讓衙役把這蘭陽縣令趕了出去,還放下了叱責的話語,祥符縣、中牟縣爲何沒有遭受禍患,還不是你這縣令警戒心不強,讓左將軍的兵馬進了城,等到事情平息,本官定要參你一本。
孫志陽本來是滿心的仇恨,卻沒有想到遇到了這樣的對待,去往巡撫官署,巡撫李仙風的師爺一聽這個,也是趕人出門。
這麼幾次折騰下來,孫志陽真就是和乞丐差不多了,可能是那次去河邊的山東軍營勞軍,看見膠州營上下和大明其他兵馬的不同,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去找這山東地李總兵,就一定可以給自己做主。
孫志陽是科舉出身之後,直接來蘭陽做了縣令,人的年紀輕,也就有滿腔的熱血,那樣的慘劇,讓他心裡面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這些禽獸地士卒,還給蘭陽百姓一個公道,這也就是年輕氣盛,若是做了多年官的,直接是兩眼一閉,只要不動自己,由得他們去燒殺搶掠。
聽着這孫志陽斷斷續續的把蘭陽縣的事情說完,屋子裡面安靜異常,半響之後,先開口卻是王海,他低聲的說道:
“怎麼還會有這樣的禽獸,這還有沒有什麼王法了!”
估計那名來報信的親兵和駐紮在河邊的士兵,對左軍兵馬地所作所爲也都是目瞪口呆,在膠州營之中,軍紀要求極嚴,怎麼能想到士兵作爲還能這麼肆無忌憚,之所以這麼着急地過來詢問如何應對,也是被那慘劇刺激的有些毛躁。
袁文宏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王守備有所不知,左良玉部行事地確如此,這幾年地方文官關於類似彈劾不少,不過都被朝廷壓了下來。”
說到這裡,他也是停住了口,滿天下的兵馬,就這膠州營實在是不同尋常,這李大帥養這樣的兵,到底要做什麼,倒是越來越能猜到究竟。
孫志陽等屋子裡面的人說完,卻沒有聽到什麼去蘭陽的話語,着急的又是砰砰磕頭,連聲的懇求道:
“求大帥給蘭陽縣主持公道,大帥給蘭陽縣的百姓主持公道……”
李孟坐在椅子上輕輕地拍打。好像是對地上的孫志陽視若未見,開口詢問邊上的王海說道:
“城外各軍都已經是準備好拔營撤軍了吧!”
“回稟大帥,馬參將和趙參將那邊都已經是做好了籌備。湯統領那邊也都是安排好了。”
李孟點點頭,低頭對還跪在地上地孫志陽說道:
“本座後日準備回返山東,你這件事,明日本座一定去和左將軍分說分說,讓他給個交待。”
一聽李孟說這個,還稱呼“左將軍”,孫志陽滿腔的熱血期盼頓時是冷卻了下來,不管不顧的擡頭哭求道:
“大帥。若是那左良玉能約束手下的兵馬,嚴肅軍紀,我蘭陽縣怎麼會有這樣的慘劇發生,那左良玉肯定是多方的推諉,大帥,若能爲我蘭陽縣民做主,我孫志陽甘願做牛做馬……”
說着說着,明顯是有些失態了,王海方纔稟報城外撤軍準備的時候,也是一直等着李孟下命令。不過李孟卻沒有,現下也是滿臉通紅的看着自家主帥,好在是自家兵馬,心中雖有想法,卻不會當着外人地面說出來。
不過袁文宏卻從方纔李孟的言語中聽出些東西,看着孫志陽又要哭鬧,連忙招呼親兵,開口說道:
“孫大人疲憊了好幾天,快些攙扶他去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連連揮了幾下手。親兵看見李孟也點頭示意,連忙上前架起孫志陽,朝着客房走去,出了客廳。出了院子,還能隱隱約約的聽見那孫志陽的哭喊求告的聲音。^^
這時候,王海急切的回頭道:
“大帥,這些禽獸在咱們眼前公然爲惡,這分明是不把咱們膠州營放在眼裡,大帥你可以一定要管啊!”
李孟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海,心想這小子倒會婉轉着說話了,那王海看李孟的表情。又是有些焦急。急忙的繼續說道:
“這蘭陽縣正在咱們大軍的迴路上,有這麼一支沒有王法地軍兵在。咱們退路也未必安寧,可要有個處置啊!”
的確是會說話,還會拉大旗作虎皮,不過李孟雀沒有理會,直接和那傳令兵說道:
“你今夜就回渡口的大營,告訴留守的,穩住,不要妄動,守好了這大營和渡口,這纔是他們的本份,歇息下就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隨口關懷了幾句,那傳信的騎兵卻感動非常,躬身施禮退下了,那邊王海還要說什麼,卻被李孟說道:
“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快去歇息,明日再說!”
王海剛要爭辯,卻看見袁文宏含笑和他搖頭,他心思卻也不慢,儘管有些悶氣,可還是低頭退下了。
等王海出了屋門,李孟回頭對袁文宏笑着說道:
“王海還是年輕,什麼時候他不靠先生把方纔的事情想明白了,什麼時候他也就是成器了。”
袁文宏知道方纔自己的小動作都被李孟覺察到,躬身笑着致歉,不過他卻和李孟的意見不太相同,開口笑着說道:
“大帥,王統領這種率直熱血,也是他的長處,跟在大帥地身邊纔是個心腹人,若是今後成器,那也是要獨當一面,大帥豈不是孤單。”
這番話,倒是兩邊都不得罪,李孟笑笑沒有接口。
“這幾日在開封城內盤桓,真是辛苦開封城各位同仁籌辦,李某在這裡敬各位一杯酒!”
李孟和顏繼祖笑着站起來,手中端着酒杯轉了半圈,布政使和開封知府,河南總兵陳永福和幾個副將也都是笑着站起舉杯,
緊接着河南巡撫李仙風、和保定總督楊文嶽也都是跟着站了起來,倒是那左良玉端坐在座位上,巍然不動。
這次的救援開封,看那聯名奏摺的反應,若不出什麼意外,李仙風、陳永福等一干河南文武,應該是不會和那失陷親藩的大罪扯上,搞不好還能賺取些功勞。而這山東總兵李孟和山東巡撫顏繼祖。這次卻是實打實地功勞,可以算上首功。
可左良玉這邊卻不一樣,他是在湖廣一帶追擊而來。因爲對楊嗣昌的命令推諉不前,而且楊嗣昌因爲襄王和福王的被殺負責,他作爲楊嗣昌統領下地軍將也要有連帶的責任,此次從洛陽順流而下,也是延誤了軍機。
說來說去,這次辛苦奔襲,無功反倒是有罪,這左良玉不想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和自己的拖延不前。反倒是對這獲得首功的李孟心有怨恨,衆人起來敬酒回禮,這不過是個禮節上地客套。
可這左良玉還是沉着臉,就是不站起來,衆人看着左良玉這個模樣,畢竟這太子少保在在座地諸人之中是銜頭最高,他如此的表態,大家也都是有些訕訕,不過山東兵反正是要走了,有矛盾也無所謂。
大家就裝作沒有這件事。一起喝了杯中酒,作下來之後,河南布政使剛要開口說幾句閒話,卻聽到李孟先開口了:
“左將軍,本將聽聞貴軍一部在蘭陽縣城行爲不軌、滋擾百姓,導致民怨沸騰,左將軍可知道這件事?”
聽到李孟這麼說,開封知府和布政使那邊都是心裡打個突,這件事昨晚他們可都知道,左良玉是河南最大地軍頭。得罪不得,本以爲把那不知好歹的蘭陽縣令趕出去,河南沒人管,這事情也就壓下去了。誰想到今日這山東總兵卻又提起來。
左良玉聽見李孟這麼說,臉色更是陰了下來,冷聲的說道:
“本座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河南巡撫李仙風左邊看看右邊看看,都是和自己平級的人物,得罪不起,索性是口鼻觀心,不管了。
李孟倒是笑嘻嘻的沒有動氣。只是繼續說道:
“我等皆是朝廷的兵馬。若是滋擾地方,禍害百姓。這豈不是觸犯朝廷的刑律,敗壞我官兵的名聲嗎,若是左將軍知曉這件事,還請約束屬下兵馬,不要讓他們做的這麼過份,畢竟咱們都是來救援,不是來侵害,這麼做,豈不是連闖賊都不如!”
陳永福和幾名部將對視幾眼,都是面色古怪,心想這位山東總兵看着少年得志的模樣,說話怎麼這麼糊塗,還刑律,名聲、軍紀,這是在說笑話嗎?
坐在李孟旁邊地顏繼祖神色也是頗爲的古怪,因爲平日裡面見慣了李孟面沉似水的模樣,這麼笑嘻嘻的和藹模樣看起來,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極爲的彆扭,至於李仙風和楊文嶽都是老神在在的閒聊起來,就好像是從沒看見這事。
李孟說的這麼直接,左良玉也是愣了下,隨即就是大怒,狠狠的把杯子頓在了桌子上,站起來怒喝道:
“你是個身份,居然敢這樣說本座的部下,你眼中還有上下尊卑嗎!還有什麼王法嗎!”
左良玉在飯桌上這麼一摔杯子,他在廳外的親兵部將,馬上是被驚動,急忙地就要衝進來,但外面可不光是左良玉的親兵,也有李孟帶來的親衛。
雙方誰也沒有擠進來,在門口彼此的對峙,反倒是李孟地親兵行動有序,還衝倒了對方几個。
一看這局面,在座的幾位文武大員都是坐不住,一邊是心裡暗罵左良玉跋扈、李孟莽撞幼稚,一幫人都是站起來相勸。
看着左良玉發火,屋外親兵衛士劍拔弩張,李孟卻不繼續說了,放下酒杯,衝着對面的左良玉抱抱拳,笑着說道:
“既然左將軍發火,顯然這事情是不願意管了,既然如此,李某也無權干涉別家的私事,方纔失言,就請各位多多包涵。”
這話說完,屋中的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李孟的姿態真是客氣無比,繼續說道:
“叨擾了各位這麼長時間,本將家中也是有不少事情,今日就藉此地和大家道別,這就領兵回山東了。”
李孟衝着席上的衆人欠身示意,大步走出了屋子,河南巡撫李仙風和總兵陳永福雖然覺得這場面尷尬,卻沒有什麼起身挽留的意思,心想或許是這山東總兵爲方纔地冒失行爲尷尬。藉機離開。
而且現在開封城周圍有保定總督楊文嶽地一萬五千兵,也有太子少保、平賊將軍的左良玉兩萬兵,加上陳永福地本地兵馬。足夠自保。李自成地闖軍又是朝着南陽府奔去,開封城多山東這一支兵馬,徒費錢糧,走了也方便。
山東巡撫顏繼祖坐在那裡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李孟出門,他才急忙的站起跟了上去。
等這兩個人走後,左良玉坐在位子上,厭惡的說道:
“狂悖之徒。這等人居然也能執掌一省兵馬,真不知道是怎麼得的這個官……”
李孟手下的這親兵隊,整裝出發的速度可超乎很多人的預料,李孟和顏繼祖在親衛的簇擁下回到住處地時候,馬上就是啓程出發。
在城內的這些親兵在一早就已經是做好了準備,那孫志陽被塞在馬車裡面,一同被帶了出去,反正開封城內的官差衙役也不敢去檢查山東總兵的隊伍。
走出城門,開封城的西門立刻是關閉,按說眼下已經是沒有闖賊。開封城還這麼緊張幹什麼。
不過看到城外膠州營的駐紮地沸反盈天的模樣,也就明白城內爲什麼這麼緊張,左良玉的人馬現在是圍着開封城駐紮,這就很讓人心驚膽戰,外面這麼大規模的軍隊突然拔營,雖說是要回山東,可萬一衝進來怎麼辦,由不得不小心。
來到了城外,李孟臉上的笑容可就是消失殆盡,朝着開封城地方向吐了一口吐沫。周圍的軍將都是頗爲的吃驚,難得看到自家的這位大帥有這樣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也不知道什麼事情讓他如此的失態。
王海還想說什麼,不過早就是等待在外面的探馬急忙的過來稟報道:
“大帥。左軍偏師仍在蘭陽城駐紮,眼下開封城周圍有左部六隊,只有這隊找到了城池屯駐,其餘的兵馬都是被阻擋在外,這張姓遊擊率領的軍兵半月內不會有什麼異動。”
這邊說完,李孟點點頭,早就是安排了傳令兵去營中叫來了湯二,李孟命令道:
“率領你地馬隊先去往蘭陽縣城。不要讓城內的一個左軍兵馬走掉。你看知道!”
對付幾千烏合之衆,湯二可是很有信心。當下一抱拳斬釘截鐵的答道:
“若是跑掉一個,末將甘願軍法從事。”
李孟點點頭,湯二行個軍禮,上馬招呼騎兵自去了,城上的守城士卒看見大股地馬隊朝着趙皮寨渡口的方向而去,揚起了漫天的煙塵,他們根本不覺得異常,這不就是朝着渡口的方向回師嗎,沒什麼古怪。
自從跟着李孟急匆匆出城,就開始想要說些什麼的王海這時候才明白過來,興奮的漫天通紅,一疊聲的吆喝下令,給親兵營整隊。
李孟看了這小子一眼,笑了笑沒有理會,那邊的趙能卻急匆匆地趕過來,走到跟前,看了周圍這些人一眼,湊近低聲地說道:
“大帥,在河南的地界火併官兵,這事是不是有些做地急了……”
在整個膠州營之中,也就是趙能很少幾個人有資格去對李孟做出的決定提一些意見,而且這趙能因爲年紀關係,爲人處事相對的穩重很多,左良玉可是湖廣、河南一帶勢力最大的軍將,手中差不多有八萬軍兵。
而且這左良玉的身份地位也要比李孟高出不少,左良玉還是這大明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將“,在開封城邊上就和他火併,未免會惹到太多的麻煩。
趙能這邊勸了幾句,李孟笑着搖搖頭,開口說道:
“在蘭陽縣的那支軍隊作孽太多,我要是不剷除這些禽獸,那真是有傷天和,給他們這個教訓,免得今後禍害更多的百姓。
聽到李孟這麼說,趙能知道自家大帥的主意已經是打定,稍微停頓卻又是說道:
“既然如此,莫要讓一個人走脫,一個不留纔是。“
李孟哈哈大笑,拍了拍趙能的肩膀,朗聲說道:
“正是如此,快去準備!”
開封城下到趙皮寨渡口那邊。差不多是兩天半地路程,這個路程上倒真是可以讓士兵們輕裝前進,因爲後面是輜重糧草的大隊。而渡口那邊又是儲運軍需的倉庫,士兵們帶着兩天地乾糧就可以。
兩天的乾糧這樣的負重,這個份量倒不是什麼太大的負擔,留下了四個營四千人保護運輸輜重糧草的大隊,李孟帶着剩下的兵馬一同急行軍趕往蘭陽縣城,馬罡、趙能都是一同帶領。
護送輜重糧草慢行的士兵們都是膠州營的老兵,而急行軍向前趕路地則都是新丁。
這次從山東來河南,主要的目的就是練兵。但來到河南之後,和郝搖旗的戰鬥聲勢雖然不小,但還有不少的新兵沒有得到實戰的經驗,這次的行動,卻是要把這些新兵帶上了。
平素裡膠州營的輪換校閱,也是檢驗新兵訓練的一個手段,但未免看的不夠透徹,而在這實戰地運動之中,什麼都能檢驗的明白了,急行軍是最檢驗士兵的身體素質和團隊配合的一種方式。
不過維持的還算是不錯。馬罡率領的部隊基本上沒有出什麼差錯,趙能的部隊,行動上稍微緩慢了些,不過隊形維持的住。
李孟心想,如果是陳六的部隊,搞不好是跑的最快地,但是隊伍肯定也是最亂的一個。那左軍張遊擊率領的六千多士兵在蘭陽縣城的日子過地無比舒服,這小小的城池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
六千兵放手大掠,壓根不夠分潤的。在那孫志陽從縣城跑出去的當天,城內的居民差不多就死了將近三成,這張遊擊怕是整個城殺光了交待不過去,這纔是安排直屬的部隊在城中彈壓。
不過人還是一直死。下面幾個千總尋了些姿色好的年輕姑娘給張遊擊送到了知縣衙門中來,還滿口的答應,城內搶掠到地金銀財物,肯定有他張遊擊地四成。得到了這個答覆的張遊擊這纔是安心地在衙門裡面享樂。
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被砍掉腦袋,從城牆那邊丟到外面去,反正自己的軍隊在這裡再呆不過十天而已,這天氣,那些屍體就算是腐爛傳播疫病也還要等段時間。
至於這些砍下來的腦袋。拿着石灰一撒。等到河南布政使司和開封府的官員來了,就讓把這些腦袋當做軍功所得報上去。
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那天這蘭陽縣的縣令急匆匆的跑到開封城的方向去,當時卻大意了,怎麼讓這縣令跑的這麼遠。
但這張遊擊所擔心的是,要是那縣令去開封府告狀,鬧到左大帥那邊去,雖說不會有什麼懲罰,可肯定會痛罵自己一番。在這蘭陽縣城內好不容易搶來的金銀女子就要給大帥分上一份,而且還是要分大份,這樣可就太不值得了。
至於不遠處的山東兵馬的軍營,這張遊擊卻不怎麼放在心上,一來是對方的人手比自己這一邊要少很多,二來是這據城搶掠的勾當,也講究個先來後到,既然我們左軍先進了這蘭陽縣城,那這塊地盤就是我們的。
你們山東兵馬不來搶,那是你們沒有提前下手,可怪不得我們先把地盤圈佔好了,至於去火併山東渡口的大營,倒是有人和張遊擊講過,卻被他一頓臭罵給罵了回去,說是咱們窮成什麼樣子你自己還不知道嗎,那山東鬼地方還不更是褲子底掉,再說了,你看看對方紮下的那營盤,怎麼上去打!
反正這些年的規矩,不同地域的軍隊井水不犯河水,反正我把蘭陽縣城站住了,牢牢的不動,你願意在城外幹什麼就幹什麼,與我無關。
左良玉的兵馬自從在南陽府駐紮一來,倒是沒有一天待在駐地,或者在河南、江西一帶跟流賊戰鬥,或者是在楊嗣昌等人的率領下在湖廣、四川一帶和張獻忠、羅汝才部戰鬥,到處的奔波不停,當然也是禍害沿途不停。
從湖廣脫身出來到河南,雖說有李自成這樣的大患,但卻有了點暫時安穩的時間,他麾下的這些兵馬,正好是有休整的時間。
不過河南百姓可就遭殃了,這張遊擊率兵待在蘭陽縣城裡面,舒服無比,吃用城內的存儲,還有嚇破膽的百姓平民可以驅使,真是樂事無邊。
這張遊擊住在縣令的宅邸裡面,其餘幾名千總則是各自找了大戶人家住着,這大戶人家,若是聽話的,就把那些有姿色的女子留下自己享用,男丁驅趕到偏院關着,要是不聽話,男丁當然是全部殺光。
張遊擊率領的這支左軍偏師,千總之中也有個姓張的,這張千總和這遊擊據說是同鄉,統率的也是戰鬥力最強的那支部隊,被安排在城東的方向。
這左軍的軍官們可是沒有什麼練兵的概念,好不容易有個休閒的時候,這張千總每天都是摟着所在大戶人家的小老婆睡到中午。
可這樣的好日子才幾天,這天早晨正在那裡酣睡,卻被急匆匆過來的親兵叫醒,這張千總在溫柔鄉中沒有呆夠,氣得連扇了親兵幾個耳光。但聽到親兵說的事情之後,立刻是顧不得發火,急匆匆的跟着跑上了城頭。
左部的官兵平時根本沒有人守城,這時候也早,張千總來到城頭,纔看見十幾個人,稀稀落落,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城下。
“千總爺,天一亮就看到這些兵馬在城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那親兵結結巴巴的說,張千總滿頭都是冷汗,這蘭陽縣城東門對面有幾千軍兵已經是列隊城下。
“這怎麼辦,快去告……”
張千總語無倫次
“轟轟”
城下幾聲大響,他的話音淹沒在尖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