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繞深呼吸着,強迫着自己儘量保持着心境平和,她的腦海閃過與林惠芬接觸的點點滴滴。
半響,夢繞將手中的匕首往地上扔了。
“鏘。”一聲,在空曠的環境中,聲響並不大,只是這“鏘。”一聲,卻使得了春寧王心頭一顫。
“你不恨我?”春寧王顫聲問道。
夢繞聞言輕笑起來,笑聲清脆悅耳。
“我恨你?不,我爲何要恨?”夢繞平靜說道:“到底還是我贏了,不是麼?”
春寧王的心像一片落葉,披風吹進深淵,心中的鬱氣久久不能釋懷。
支撐着春寧王的所有力量在夢繞說出那一句“到底還是我贏了。”的時候,已經全部消失。
春寧王眼露悲哀,全身麻木。
是啊!無論他用了多少的力氣去謀劃,無論他聯合多少人去要了她的命,到最後還是她贏了!而他們這些每每想要想要傷害她的人,都沒有好結果。
真的鬥不贏!
“你……”春寧王此時已經不知要從何開口了。
若是他說,下一輩子由他來償還他欠她的,若是他說,下一輩子,他願意爲她做牛做馬,那麼她會記住他嗎?
春寧王使勁了全力,昂頭仰望着那一片依舊藍的天空,微笑着。
“我知道你不愛我……”春寧王有氣無力地說道:“可,夢繞你,你能,能不能恨我?”
沒有愛意,至少恨一個人,記憶會深刻一點。
“我,不會恨你。因爲我不在意……”夢繞卷而翹的睫毛動了動,淡聲說道。
僅僅就是因爲她不在意罷了……
春寧王彎起毫無血色的嘴脣,似乎在笑,也似乎是在自嘲。
如今,連恨也沒有了。
他此時已經感覺不到身上有任何一處是疼的,只因他的心,比身上何爲一處都要來得痛。
“我在意……”春寧王垂下眼眸,只能半眯着眼睛瞧向夢繞。
他在意,他刻骨銘心。
“能再一次,叫,叫我一聲陽俊麼?”
夢繞微微搖頭,“不會了……”
這輩子,他只愛過那麼一個人。這個人是他這輩子無法訴說的痛,只因他曾經不顧一切去傷害她。
若是一切能從來的話,若是一切能重來的話……他一定會好好保護她。
只可惜,這世上並沒有若是……
“砰!”一具高大的身子往地上撞擊着,那是春寧王的屍體……
夢繞瞥了春寧王的屍體,眼裡閃過發雜的神色。
“陽俊,下一輩子別投胎到帝皇家。”夢繞閉上眼睛輕聲說道。
話畢,夢繞轉身離去。
空氣中瀰漫着愧疚之氣,那一句躺在地上的屍體漸漸冰冷。
風吹過,捲了起來塵土,塵土漫天飛揚。
空氣已經不再清新,若是此時,你靜靜地站在屍體旁,側耳聆聽,你會發現,那風拂過臉時,吹到耳旁時,春寧王的那一聲,“答應你。”
……
春寧王的死結束了這一場硝煙,而明國聖上依舊是坐在皇位,朱陽康瑞依舊是太子。
整個明國唯一變的,就是少了一個喚作朱陽陽俊的人。
夢繞這一天與曹穗穎往盛清王的宅子上去了,而盛清王與李皓聆則是逗留在宮中。
曹穗穎由於驚嚇過度,在盛清王的宅子昏睡了兩天,直到第三天這才醒來。
曹穗穎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夢繞,夢繞這兩天自是守在了曹穗穎身旁,且親自爲曹穗穎熬藥。
曹穗穎醒來了,夢繞也連忙餵了曹穗穎喝上中藥。
曹穗穎細細地打量了夢繞,見到夢繞身上並沒有傷,臉色也算是紅潤這才放心下來。
“繞兒……”曹穗穎哽咽着,心裡滿是話語,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夢繞握緊了曹穗穎的手,笑道:“孃親好好養身子,我們再此處還要逗留兩個月。等孃親的身子好了些,便到繞兒在明國開店鋪去逛一下。”
曹穗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這才點頭。
夢繞吩咐着香菱照顧好曹穗穎,這才往院子門口走去。
香菱原本是跟着曹穗穎一同到明國來的,可正當兩人在明國京城外的一個小客棧休息的時候,曹穗穎被帶走了,而她卻是被迷暈了。
而春寧王謀反之事,鬧得整個明國都沸沸揚揚的,香菱也自是知道的,所以,她這才一人到了京城裡,打聽着,便在“藥膳爲天”找到了夢繞。
夢繞這便帶着香菱到了盛清王的宅子。
香菱服侍了曹穗穎多年,此時見到曹穗穎欲言不止的表情便知道曹穗穎的心思。
“姨娘是在想明國聖上之事?”香菱試問道。
曹穗穎擡頭看了香菱一眼,這才點頭應是。
“姨娘想要認祖歸宗?”
只見曹穗穎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猛地搖頭。
香菱不由得被曹穗穎逗笑了,“姨娘難道連自己心思是會如何的都不知?還是姨娘在擔心大小姐……”
曹穗穎聞言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繞兒那孩子你不是不知,對於傷害過她的人,她不會輕易原諒的。可畢竟,明國聖上是我的親哥哥……”
香菱本就是有想法的聰明姑娘,可此時曹穗穎的身份的確讓曹穗穎倍顯尷尬。
一邊是自己親生骨肉,一邊是自己多年來才認回來的親人。
手掌也是肉,手背也是肉,難道定是要選擇一個麼?
“當時你不在場,你不知。”曹穗穎說道:“明國聖上要拿我們兩母女的命換得那一個皇位,也難怪繞兒會心懷芥蒂。”
“便是我這般懦弱之人,心中也難免心冷,別說繞兒那樣倔強的人了。”曹穗穎嘆了一口氣。
香菱對這件事也是有所耳聞的,她雖不知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可她也是瞭解大小姐的,若不是觸碰到了大小姐底線,大小姐定不會連姨娘認祖歸宗之事也不提。
“姨娘莫要多想了,你自個生的孩兒,難道你還不知?若不是明國聖上真的傷透了大小姐的心,大小姐又怎麼會讓姨娘如此爲難?”香菱開口勸說。
曹穗穎聞言又是嘆了一口氣,“罷了!這事便晚些再說罷。”
香菱應下,扶着曹穗穎往牀上躺好了,這才往外間走去。
牀上的曹穗穎愣愣地盯着賬頂處,腦海中浮現了明國聖上那一臉愧疚與夢繞毫不猶豫去交換她作爲春寧王的人質。
親疏,她早已經知道了。誰人待她好,她又何嘗不知?
只不過,此時告訴她,她原本不是自己爹孃的女兒,原來她真正的親人在明國。
那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使她掙扎着。
要是沒有了女兒,她便是什麼都沒有了,她的繞兒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她如何不知。
若真是要選擇一人,她會選擇她的繞兒。
曹穗穎想通了,心裡就舒坦了,她笑了笑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此時的夢繞正往“藥膳爲天”的方向走去。
一旁在服侍的不是春菊,只因春菊此時還在養傷,身旁的丫頭是盛清王給的,名喚青竹,是一位會武功的姑娘。
青竹今年已經二十有五了,卻還是個姑娘,聽說,是盛清王當年救了青竹一命,使得青竹這個一心只跟着盛清王。
青竹是一個功夫極好辦事能力極強的女子,所以平日裡,盛清王自是待她極好的,就是幫盛清王做事的人,也是要給青竹面子。
其實盛清王之所以將青竹這樣的人放在夢繞的身邊,也無非是對夢繞的一種肯定。
青竹此時與夢繞在馬車上,青竹瞧了夢繞幾眼,躊躇着半響,這纔對夢繞說道:“小姐,瞧着夫人的樣兒,似乎想要認祖歸宗。”
青竹牢記着盛清王的話,平日裡多些幫助夢繞,在夢繞有危險時要盡全力保護。
其實青竹是知道的,眼前的女子心思很重,那一顆腦袋聰明極了,哪用她來提醒幫助,她要做的不過是保護這個盛清王未來的兒媳婦罷了。
只是這兩天與夢繞相處,使得青竹心裡更加佩服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
夢繞不但在做生意上出色,而且她這個人還沒有架子,與一般的官家女子不一般,這使得青竹心裡越發喜歡這個小主人了。所以,她打消了只要保護好小主子不讓她受傷便可得念頭,對夢繞越發親暱與恭敬。
夢繞笑了笑,“若是你,你發現相處多年的親人不過是收養自己的。而真正的親人卻是出現了,你的反應會是什麼?”
夢繞說着撩開了馬車窗戶的簾子,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許久之後才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青竹聞言掩着嘴巴笑了,“我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讓夫人認祖歸宗?”
夢繞又輕笑起來,“我看着像似這般不計較之人嗎?我可是很小氣的。”
青竹一愣,狐疑地看着夢繞,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夢繞將馬車窗口處的簾子方纔,轉過身子,將馬車車廂裡的絲綢枕頭放好,隨後半躺着。
青竹瞧着夢繞不甚在意的樣兒,心裡更加好奇了,“小姐,您這是要……如何?”
夢繞嘿嘿一笑,“他們竟然這般想認回我孃親,那便……”
青竹瞧着夢繞嘿嘿一笑,心中翻起無數疑問,小姐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