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
這三個字刺在雪顏的心上,猶如給她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他果然已經認出了她,他的那三個字,也相當於確定了她的懷疑甌。
看那兩個人慾離開,雪顏不慌不忙的擋在了二人的身前,而皇宮的侍衛和秦國侍衛見狀紛紛欲上前來,雪顏身後的十數名黑衣隨從立刻拔劍擋在了那些侍衛面前紡。
雙方瞬間變成了劍拔弩張的局勢。
周敏怒了,指着雪顏道:“你好大的膽子,本宮是當朝的七公主,這位是秦國的曜王陛下,你知道截了本宮和曜王陛下,會有什麼後果嗎?”
雪顏被周敏指着鼻子,卻是不怒反笑,露在黑布外面的雙眼慧黠的轉動,眼波流轉間,有流光傾瀉而出。
“即便是曜王陛下,該負的責任,也還是要負的!”雪顏不慌不忙的笑着說了一句。
周敏不屑的上下打量着雪顏:“就憑你,高貴的曜王陛下,也是你能肖想的?”
雪顏笑聲更愉悅了幾分,眸光倏的轉向秦夙:“是肖想還是真實,曜王陛下自己最清楚。”
作爲當事人的秦夙,狹長的鳳眸微眯:“哦?不知孤王清楚什麼?”
雪顏的一隻手掌輕輕的貼伏在小腹前,粉脣微張,吐出驚人之言:“曜王陛下,我腹中有孩子,是你的!”
在場的人皆驚訝,周敏卻是嘲諷的看着雪顏。
“你這個瘋女人,肚子裡有了孽種,就想隨便栽贓給曜王陛下,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們就會被你所騙?”
雪顏被‘孽種’兩個字激怒。
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被人這樣侮辱。
雪顏冷冷一笑,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那高貴的七公主殿下,不知,您是否想知道紅姑是誰?”
紅姑……
聽到‘紅姑’兩個字,周敏的臉色倏變。
這個世界上知道紅姑這個人的人,全部都已經不在了,雪顏又怎會知道紅姑?
“你……胡說什麼,本宮不知道什麼紅姑。”因爲緊張,周敏說話也結巴了。
雪顏不慌不忙的笑道:“我可以告訴公主,這位紅姑在十八年前,是皇宮掖庭裡的一名官婢,可是,這紅姑在十八年前生了一個孽種之後,就失蹤了。”
世人皆知,周敏是當朝貴妃與皇上的女兒,可是,卻無人知曉,這周敏其實……是掖庭裡一名下等官婢所生的女兒。
只因爲紅姑生的美麗,被皇上看中,就與其發生了關係,後來,紅姑生下女兒之後,被人告發,爲了保護女兒,紅姑便自盡了。
再後來,皇上爲了保護這個女兒,與當時一名不受寵的妃子達成了協議,對外宣稱是她的女兒,後來,那名妃子也因此升上了貴妃之位。
這些事情,還是她頂撞貴妃之時,貴妃與她撕破臉才說出來的。
她爲什麼會知道?
周敏瞠大了雙眼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睛裡寫着驚恐。
“你……你你,你是什麼人?”
雪顏黑布下的嘴角揚起:“我只是有些私事想與曜王陛下商談,可否請七公主迴避?或者……七公主想與我談談那位掖庭裡官婢的事?”
周敏當然知道,此時,並不是她與雪顏爭論這件事的時候。
她只知道,如果被秦夙知道,她只是皇帝與一名下等官婢所生的女兒,怕是會嫌棄她。
爲了這一點,她也只能忍了。
咬了咬脣,周敏怒的手指掐緊了掌心,卻因爲用力過猛,小指的指甲被掐斷,一截指甲掉在了地上。
表面上,周敏卻還是一派平靜,沒有再說話。
“既然姑娘與曜王陛下有事情要談,敏兒就先到裡面去等着。”周敏微笑的說着,優雅一點頭,便退到客棧裡面去了。
七公主的人也退到了客棧裡面,雪顏揮了下手,青雲閣的人亦將秦國侍衛也逼退到了不遠處,路上的行人,見狀也不敢靠近,所以,客棧門前就只有秦夙和雪顏兩個人。
兩人離的很近,近到伸手,她就能夠到他的胸膛,但
是,她始終沒有勇氣伸出手去。
至於剛纔她所說的,腹中有了他孩子的事,只是換個方式,對他說她已經有孩子了。
不過,很顯然,秦夙只覺那是她的手段。
而在雪顏出神的當兒,秦夙已然冷漠的開口譏諷道:“爲了可以與孤王商談,你不惜撒謊有了孤王的骨肉,爲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柳雪顏,你果然是個絕情的女人,孤王以前看錯了你。”
他當還是爲了她的絕情信而生氣。
想了一下,雪顏毅然的擡頭對上秦夙的眼,這是他們分開之後,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對上彼此的視線。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不見底,裡頭有着讓人從心底裡發寒的冷漠,沒有半點溫度。
知道他恨自己,可是,對上他的視線,她的心還是咯噔一下。
她緩緩開了口。
“曜王陛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纔是罪魁禍首,青雲閣的人都是無辜的,請曜王陛下作爲一位明君,明察秋毫,放了秦國境內無辜的青雲閣成員!”
做錯了事,說話的時候,依然還能說話這樣理直氣壯、冠冕堂皇,他以前果然還是小看了她。
他的手掌下意識的想撫弄一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手指剛觸到,上面已然空空如也,就如同他的心一般。
戒指只在他的手指上戴過一段時間而已,輕撫它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現在那裡已經空了。
空了的手指,也提醒了他,眼前這個女人背叛他的事實。
他雙手負在身後,性感的薄脣勾起嘲諷的弧度,如鷹般的利眸如見到了獵物般的盯緊了雪顏。
“僅憑你的一面之詞,就想讓孤王相信你,你未免太天真了吧?青雲閣閣主!”
“只要曜王陛下稍加調查,自然會明白真相!”
“不必調查了。”秦夙斬釘截鐵的道:“秦國境內的青雲閣一直往大周國月城的青雲閣傳遞消息,只單憑這個,就已經構成了通敵判國之罪。”
通敵判國,那可是死罪!而且……還是誅連九族的死罪!
“秦夙,你不能這麼殘忍!”
殘忍!
聽到這兩個字,秦夙只覺得可笑。
一個放走了敵人,跟了敵人來到異國,又殺了秦華瑤的冷血女人,現在卻來指責他殘忍。
“殘忍是嗎?”秦夙冷嘲熱諷的看着雪顏,眸底有恨意閃過:“不過,這只是開始而已。”
“青雲閣是清白的,你要怎樣才肯放了他們?”
秦夙微眯鳳眸:“如果你當真想救青雲閣的人,也可以,只要你答應孤王的條件!”
“什麼條件?”
秦夙譏誚的冷笑,一字一頓:“拿齊王……哦,不,是太子周季的性命來換。”
頓了一下之後,秦夙冷笑着補充:“只要你提着太子周季的頭來見我,我立馬就下令放了青雲閣所有的人,如何?”
“不可能!”雪顏的臉色倏變,矢口拒絕:“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除了個的人頭之外,你要其他任何人的人頭,我都可以給你送來!”
她果然還是在乎周季的吧,這麼一心維護他,爲了他可以在他身邊虛於委蛇,可以冒險救他出秦國,又追隨他到秦國。
雪顏對周季,果然不是一般的死心塌地。
這甚至讓秦夙嫉妒。
秦夙臉上的冷意更甚。
“不捨得是嗎?”
“不是不捨得,而是他不能死!”雪顏咬緊牙關:“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秦夙狹長的鳳眸夾雜着冷意的睨視雪顏:“你這麼心甘情願的爲他做這一切,想必他也一定很感激你吧?將來他登上了皇位,你就可以成爲皇后是嗎?”
“不是!”雪顏皺眉反駁。
“你剛剛說,你的腹中有了孩子。”秦夙字字含針帶刺,視線從雪顏的臉滑到她的腹部,與此同時,他的手指也抵住了她的小腹:“如果這裡當真
有孩子,恐怕……也不會是孤王的,而是太子周季的孽種吧?”
剛纔周敏羞辱她腹中的孩子就罷了,現在連秦夙也這樣說,讓雪顏的心一陣陣的冷,怒意頓時竄上了頭頂。
怒意起,手也跟着揮了起來,朝着他的臉。
可惜,她的手才擡了一半,就被秦夙緊緊的攥住。
秦夙冷厲的目光含着嘲諷居高臨下的望着滿臉怒意的雪顏。
“嘖嘖,被孤王說中了,所以你就惱羞成怒了,是嗎?”秦夙無情的甩開雪顏的手腕,本就身體不適的雪顏,被秦夙這麼大力一甩,身子竟踉踉蹌蹌的險些摔倒,她好不容易纔站穩了身子,卻見秦夙眼中讓她心涼的冷意。
其他的隨從們都在抵擋着秦國的侍衛,來不及扶雪顏。
突然,一道人影從屋頂落下,落在了雪顏的身側,扶住了雪顏:“主子,您怎麼樣?”
雪顏搖了搖頭,嗓音有些沙啞:“沒……沒事。”
剛說出了一句話,嗓子裡一陣難過,張口連續咳了好幾聲。
“您的身體好燙,您是發燒了!”零低低的道。
“不礙事,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遠處的秦夙,眼尖的瞥見了雪顏低頭時露出的臉,上面泛着不正常的紅色。
她是怎麼了?身體不適嗎?
轉念又想。
她的身體不適,與他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她是血族之人,怎麼可能會輕易的生病?怕又是她使的什麼苦肉計,想逼他就範的吧。
可惜,他已經不是以前的秦夙,被她騙過了一次,不會再被她騙第二次。
秦夙冷冷的道:“零,扶着你的主子回去吧,以後再用這種騙人的伎倆,孤王不會再念舊情。”
“陛下,事實上主子她……”零看着雪顏這般難過,張口要解釋些什麼,卻被雪顏大聲喝止。
“零,住口!”
秦夙冷笑道:“他想說什麼,你儘管讓他說好了,何必阻止他?孤王就看你們主僕倆還想耍什麼陰謀?”
“陛下,主子沒……”
“夠了,零。”雪顏用力抓緊零的手臂,靠近了他低聲提醒他:“那件事不能告訴他,這是命令。”
“可是,主子,陛下不知道實情,這樣誤會於你。”
“他誤會我無所謂,但是,你知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實情,會有什麼後果?”
“……”後果,當然能想象得到。
假如秦夙知道了真相,這麼愛雪顏的他,就算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會讓雪顏犧牲自己在周季的面前委曲求全。
他一定會殺了周季,到時候……秦夙就真的沒救了。
看着零的眼神,雪顏就知道,他的心裡已經明白過來,便淡淡的提醒他:“你向來是沉穩的,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樣衝動了,明白了嗎?”
“是,主子!”零點頭。
如今的情況,已經是最好的,如果將來秦夙死了,就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好了,與其在這裡說這些,你還不如去繼續查可以救秦夙的解藥,我相信……一定還有其他可以徹底根除的解藥。”
“是!”
雪顏沒有再繼續讓人與秦夙糾纏下去,由零扶着她離開了,青雲閣的隨從見雪顏走了,便停止了與秦國侍衛的對峙,緊跟在雪顏的身後,也離開了。
而秦夙盯着雪顏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
她現在需要零扶着,難道她的身體真的有什麼不適?
可是,她那般維護周季也是事實。
等雪顏走了,七公主周敏方從客棧裡走出來。
“曜王陛下,你們事情談妥了嗎?”周敏大方一笑,高貴的姿態依舊端莊、優雅。
“嗯,已經談妥了。”
“既然如此,我們便去月華莊去用午膳吧!”周敏邀請道。
秦夙沒有立刻移動,發現身後的秦夙並沒有跟上來,周敏回頭
疑惑的問秦夙:“曜王陛下,你怎麼了?”
“七公主。”秦夙低頭露出惑人的笑容,嗓音低沉暗啞:“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問孤王的嗎?”
周敏不介意的笑了。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既然曜王陛下你說你已經處理好了,我選擇相信曜王陛下,我不是那種會揪着人過去不放的女人。”
“這麼說,七公主當真是賢妻的最好人選。”
“曜王陛下謬讚,那我們現在可以去月華莊了嗎?”周敏自信的揚眉笑着邀請。
幸虧秦夙沒有問她關於紅姑的事情,想來,秦夙已經忘了吧。
秦夙眼睛的餘光看了一眼雪顏離開的方向,對周敏已然失了興致。
“孤王突然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恐怕不能與七公主一起用午膳了!”秦夙優雅的微笑道。
“這……”周敏尷尬一笑:“曜王陛下突然怎麼了?已經到午膳時間了,那些事情,不能等用過午膳之後再處理嗎?”
在這之前,秦夙明明說過,他今天整個下午都沒有事情的,現在卻突然改口。
秦夙臉上的表情未變,話裡卻帶着無聲的威嚴:“送到孤王這裡來的都是大事,耽誤不得。”
周敏咬牙還想繼續爭取:“難道……曜王陛下就不能陪陪我嗎?”
現在的秦夙,已經不復之前的耐性,說出的話也挾帶着不耐煩的語調:“七公主若是想讓人陪的話,你身邊的宮女、太監和皇宮禁衛已經夠多,想來,也不需要多孤王一個。”
說罷,秦夙轉身便欲回客棧。
聯想起之前的種種事情,周敏下意識的脫口問了一句:“曜王陛下,你現在是不是……還忘不了剛纔的那個女人?”
本來要進客棧的秦夙,因爲周敏的這句話,腳步停了下來,但是沒有回頭。
“七公主不是說,不會在意孤王以前的事嗎?”語調已經隱隱感覺到冷意。
“是,敏兒是說過,不會在意曜王陛下以前的事情,但是,我想告訴曜王陛下……”周敏自信的揚起下巴:“我比那個女人更適合曜王陛下,也會更愛曜王陛下。”
愛!真是一個諷刺的字眼。
紫金色的布料在陽光下刺眼的經過,周敏帶着她的衆隨從走開了。
等拐了彎,周敏突然敲着敲她所坐馬車的車窗,馬車停了下來,有一名禁衛走到窗下。
“不知七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周敏的眸底有着恨意,冷聲令道:“去,派人去跟蹤剛纔的那個女人,查查她是住在哪裡,本宮要她所有的資料。”
“是!”
走到半路時,由零扶着的雪顏突然停下了腳步。
“主子,怎麼了?”
“有尾巴。”
零立刻將雪顏交給了兩名隨從,自己離開了。
等雪顏回到了青雲閣,零也恰好回到青雲閣。
回到青雲閣的雪顏疲憊至極,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主子,尾巴已經被屬下清理掉了。”零恭敬的彙報道。
“好,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零剛出去又回來了,手裡多了一張紙。
“怎麼又回來了?”
“主子,前兩天您讓底下的人去查探長樂公主的消息,消息已經有了。”
雪顏疲憊的睜不開眼睛,隨手揮了揮:“我現在很累,你先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等我醒了之後再看。”
“好。”
零把東西放在桌上之後就離開了,躺在躺椅上的雪顏也因爲身體不適,很快睡着了。
但是,因爲天熱,屋子裡的窗子沒關,突然,從窗外進來一陣風,那風將桌子上的紙吹了起來,一下子落在了桌上未闔上蓋子的茶杯中,茶杯里正好有雪顏進來後喝了一半的殘茶。
紙上的字,因爲浸了水,慢慢的暈染開來,糊成了一團,再也看不清字的本來面
目。
睡夢中,雪顏迷迷糊糊中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本來趴在雪顏身邊的雪冰,突然感覺身上有一道陰影,睜開眼睛一看,她的身側,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形碩長的男子,那道陰影就是屬於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居然是秦夙。
秦夙站在躺椅邊上,低頭凝視雪顏熟睡依然泛紅的臉頰,他忍不住低頭將手掌覆在她的額頭上。
很燙!——題外話——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