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飲交杯酒

若鳳羽停止供養這隻蟲子,那麼這隻蟲子便會殺了她?

這怎麼可能呢?她撫着自己的胃部,又輕輕撫着自己的臉,又捏捏胳膊,“不,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哪會有這麼邪門的蟲子?”

卜青牛道:“那蠱醫汴連玉,說是蠱醫,其實一生都在研究各種毒蟲,研究它們的習性和飼養方式,甚至人爲使它們進行雜交,因此他的身上出過不少聳人聽聞的事。

聽說前些年,他曾經因爲養蟲子而釀成大禍,導致山西那邊出現很多青面殭屍,卻都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死人,最後有奇人去治屍禍,才發現這哪裡是殭屍?而是因爲有無數蟲子附在屍體的骨頭之上,不知怎樣竟然能使屍體活動起來,並模仿人的行爲,走路和蹦跳,形如殭屍……”

“別說了!”段櫻離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對不起,櫻離,我不是嚇你,只是到了這種時候,恐怕你必須得依附於鳳羽了。我是讓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要拒絕他的血。摹”

“不,你是神醫,你一定有辦法治好我的啊!”

“我當然會想辦法,不會放棄的,但是剛纔我已經替你把了脈,可惜,什麼都把不出來,你知道,我們當大夫的,是根據脈象來開藥,現在你脈象平和,我實在不知該如何給你開藥。況且蠱毒非同一般,通常情況下,只有下蠱之人,才知道如何解蠱。”

“不,我不信,我不信……”

段櫻離忽然驚慌失措起來。

看了眼卜青牛,她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房間,將門緊緊地關住,一顆心在怦怦怦狂跳着,隱隱地,她似乎真的覺得有個蟲子似的東西,在她的皮膚下面,在她的血裡,在她的肉裡,在她的骨頭上蠕動着……

她抱着腦袋,慢慢縮下去,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膝蓋,好久好久,即哭不出來,也喊不出來。

鳳羽又讓她感覺到了那種,蝕骨的冰寒,就好像上世,她臨死的前一刻,掙扎着到門口,卻發現他在門口,那麼漠然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淡淡地掃過……

這世,他爲了使卜青牛替他治傷,竟然……

這一日,段櫻離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有出來。

鳳羽至傍晚時分醒來,醒來時,卜青牛就坐在他的身邊,將盒子裡的銀針用酒精消毒,重新放回針匣裡,動作自然的好像就在自己的家裡。鳳羽聞到他身上的藥的清香味,忽然道:“你沒有趁着我睡着的時候殺我,看來你是不會殺我了。”

“我本來就不是喜歡殺人的人,不過我真的想要殺了你。”說到這裡,他在手上抹了些藥物,在鳳羽的眼周輕輕地按着,一股清涼的感覺就緩緩地滲入皮膚裡,他接着道:“可是從今天開始,我反而要好好照顧你,希望你長命百歲,多活些日子。”

鳳羽點點頭,“卜神醫果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你這輩子,不會放過櫻離了吧?所以你絕不會把蠱從她的體內拿出來?”

鳳羽又點點頭,“只有我能給她幸福,你知道她向來是個有野心的女子,普通人等怎麼能給她,她想要的呢?”

“自以爲是!”

鳳羽道:“我的眼睛什麼時候能好?”

“很難說,或許明天,或許需要一個月,或許一年……”

……眼周按摩之後,鳳羽覺得自己的眼睛舒服了不少,雖然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天剛剛暗下來,鳳羽就來到了段櫻離的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櫻離,開門。”

裡面沒有任何的聲音,他又道:“時間快到了,你不見我,你會痛苦的。”

又等了片刻,才聽到段櫻離的聲音,語氣幽幽,仿若是從遙遠的冰寒之處傳來,“鳳羽,我便是要讓自己死了,我死了你就不能利用我威脅卜神醫了。你這輩子也當不上皇帝,無論如何,南詔不會有個瞎子皇帝。”

“櫻離,你就——這麼恨我嗎?”

這次,段櫻離卻沒有回答。

她的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血液裡亂拱,那肯定是個有爪子或者是觸手的東西,它走過的地方,火辣辣的又癢又痛,只是表皮看起來還是好好的無異樣,它給人的感覺並不是痛苦和難受的級極,而是恐懼,試想如果你感覺到有個蟲子在自己體內亂竄,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緊緊地握着自己隨身帶着的短匕首,若是實在忍受不了的話,大不了殺死自己,只要鳳羽治不好眼睛,依舊還是沒有辦法當上皇帝的!

只要他不是皇帝,一切就不一樣了吧?

他肯定會痛苦死的……想到這裡,段櫻離忽然冷冷地笑了,是了,她即殺不了他,便讓他這麼痛苦地活着吧……他的眼睛瞎了,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必會一點點地失去,到最後一無所有。

她感覺到,那隻蟲似乎衝撞着她的心臟,喉中一股腥甜,她盡力忍着,還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倒在地上,想到自己再世重生,依舊還是着了鳳羽的

tang道,死於他之手,真是不甘心呀!這世,她理應活得好好的,活得讓他羨慕,活得讓他仰視,活得讓他敗在她的手裡,一輩子……

可惜,她終還是沒有他狠毒。

這一刻,她承認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那又如何?她戰勝不了他,卻可以戰勝自己,想到這裡,她驀然將那把匕首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千鈞一髮之際,門被鳳羽踢開,鳳羽猛地闖進來,倒把段櫻離嚇了一跳,匕首也停在了半空,只見鳳羽憔急地喚她,“櫻離,你在哪裡?你別做傻事。”

段櫻離目光閃爍,想到了什麼,低聲道:“我在這裡。”語氣淡漠。

鳳羽的面色驀然緩和,似是鬆了口氣,接着便蹲下身,摸索着要把段櫻離扶起來,段櫻離卻在這時,脣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容。既然都要死了,不如和他同歸於盡更好,能夠親眼看到他死,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匕首一點點地遞到他的胸口,不能遞得太快,否則他必能察覺,匕首終於抵在了他的心口,只要她稍微用力,匕首就會刺入進去。

卻聽得鳳羽道:“櫻離,我只是不想讓你從我的身邊離開罷了。況且,若你死了,卜青牛必然不願給我治眼睛,我堂堂羽太子,居然被一個大夫拒絕,我當然不會讓他活着離開了。櫻離,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我的眼睛也有希望治好,卜青牛也可以繼續當他的神醫……”

“這只是你覺得好而已。”

雖然要搭上卜青牛的性命,段櫻離只能道一聲對不起了,手腕驀然用力,狠狠地往鳳羽的心口刺進去,只是剛剛纔刺入一點而已,她的手腕就已經被鳳羽抓住,他的神情剎那間冰冷,一反手便奪下了她的匕首,並且用力將她推開。

之後他便不再說什麼了,摸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放在桌上,又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段櫻離所在的方向。

段櫻離也被折磨的沒有什麼力氣了,倒在那裡,卻不願在他的面前過於狼狽,雖然內裡已經痛苦到極點,卻依舊掙扎着站起來,恨恨地盯着他,二人就這樣對持了好一陣子。

最終,還是鳳羽先開口道:“時間久了,你會習慣的,你會接受這樣的我。”

段櫻離噗嗤地笑了下,“當初,你也是這樣追求大姐的呢!爲了她,你甚至害了我二姐,現在,你得到她了,可是你——是如何對她的呢?你把她放在一邊,處心積慮要得到我,明明害了我,卻還要表現的對我一往情深——

鳳羽,你太會演戲,若讓我對你妥協,不如你直接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櫻離,你對我的誤會,實在是太深了。”

這時候,段櫻離只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打了兩拳,“噗——”她忍不住又噴出一口鮮血,只覺得手腳發軟,五臟六腑如同被一隻鐵手在狠狠地攪動着,便是她再堅強,也還是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起來……

鳳羽聽到這動靜,手掌緊緊地握在一起,握得指節都在發白,但他冷靜地坐在那裡,絲毫不爲所動。

直到段櫻離又接連吐出幾口鮮血,人幾乎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纔來到她的身邊,將她半抱在他的懷裡。

這時候,她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

鳳羽用匕首尖劃破自己的胳膊,讓鮮血滴到她的口中,段櫻離尚未有所反應,那鮮血已經被什麼東西倏地吸到喉嚨裡頭去,想吐也吐不出來的,身體卻在短短的時間裡就舒服了很多。段櫻離想要從他的懷裡出來,卻覺得他將她抱得很緊,冷冷地道:“不要再反抗我了,你知道,反抗也沒用,何必讓彼此都這麼辛苦。”

段櫻離微怔一下,冰冷的眼眸中,那涼絲絲的感覺漸漸地褪去,同時脣角竟浮上一抹笑意,“你愛我?”

她這樣問道,還是半躺在他的懷裡,並不再掙扎着要脫離出來。

鳳羽那僵硬的下巴,終於緩和下來,再低眸時,面上竟然是發自內心的,由衷的笑容,失明的眸子裡,盛滿無法作僞的溫柔,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認真地答,“是,我愛你。”

若段櫻離不了解他,若不是上世,親歷他是如何的絕情,這一刻,她一定信了他的話。

不過鳳羽不知道,段櫻離是不會愛的,她重生在這世,不過是爲了復仇,她是一個爲了復仇而活過來的鬼魂罷了。

段櫻離的脣角,僵硬地扯出一個儘量自然的微笑,“你說你愛我,你拿什麼證明呢?”

鳳羽笑得更深了,他向來覺得,凡事只要能談條件,就是轉機,雖然未必有十全十美的結果,但必定比此時此刻的結果要好些。

“你想讓我拿什麼證明呢?”

“我要你,現在就去跟你父皇說,要娶的不是段芙蓉,然後向天下人昭告,你愛的是我——段櫻離。”

感覺鳳羽的手微微一僵,卻還是笑道:“怎麼,你要嫁給我?”

“是啊,你不是愛我嗎?你不是說不要反抗你嗎?既然如此

,我不如順隨一點,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不過就算如此,我可不能接受和另外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好,我就跟我父皇說,我要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這倒也不必着急,你這個太子能做到什麼時候還不一定呢,我是要嫁給你,不過我要嫁給最成功的你,如今你可是瞎子,我不想嫁給瞎子。”

鳳羽低首“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對自己沒有信心嗎?還是我的話,傷了你的自尊?”

“櫻離,我不會食言的,待我榮登大寶之日,我必立你爲後,讓你成爲天下最榮耀的女人!”

這是第三次聽到這種話了吧。

段櫻離噗嗤地笑了出來,說不出的嘲諷。

段櫻離換了衣裳,勻面梳妝,打扮好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較深了,二人這一天都沒有好好的吃飯,這時便隨着鳳羽到了暖閣中。鳳羽已經叫人設好了宴席,葷素搭配,倒很是誘人。卜青牛也在,發現段櫻離神情如常,甚至還露着些許微笑,頓時覺得這事情有點兒奇了。

鳳羽先舉杯向卜青牛道:“卜神醫,我敬你一杯,感謝你替我治醫眼睛。”

“除了眼睛,還有你腹部的傷哦!聽說您是爲了保護皇上才受的傷,那匪徒倒是很有分寸,沒有刺得很深呢。所以我相信,以我的醫術,羽太子的傷很快就會好,眼睛也是。”

“哈哈哈!有你這樣的保證,本太子更是放心了!”

鳳羽直接忽略了前半段話,豪氣地喝乾了杯中酒,心情似乎很好。

卜青牛有點失望,這種話都沒有刺激到他嗎?段櫻離卻語帶譏諷地道:“卜神醫您說話可得小心,小心讓羽太子有了什麼別的想法,害怕你揭了他的秘密,而殺你滅口。”

卜青牛雖覺得段櫻離如此提醒他,亦是爲他好,但聽她這種語氣,卻依舊使他心裡怪怪的,當下也不多說,便夾了菜吃。

鳳羽又給段櫻離倒了杯酒水,“櫻離,你也喝一點。”

雖然段櫻離體內的蠱已經因爲喝了鳳羽的血而平靜下來,但下午的時候她畢竟吐了血,卜青牛馬上道:“她不能喝!”

鳳羽想了想道:“對,你受傷了,還是不要喝酒。”

卜青牛道:“你也得少喝點,否則眼睛好不了可不要怪我。”

“可是,今天的日子實在太特別了……這樣吧,以茶帶酒。”說話間語氣似乎有些遺撼。

“來人呀,上茶!”他喚了聲,立刻有丫頭上來,給三人斟了茶。

鳳羽將茶杯端起,向段櫻離道:“我們可以先不成親,但是可以先喝一個交杯酒嗎?”

卜青牛愣了下,好似被誰兜頭打了一巴掌,“什,什麼交杯酒?”

段櫻離卻沒理會卜青牛的錯愕,若有所悟地說:“原來是交杯酒,那怎麼能以茶代酒呢?一定要喝酒纔算數。”

段櫻離說着,把他手裡的茶杯拿過來,放下,又將酒杯塞回到他的手中,同時自己也端了酒,“今天的確是個特殊的日子,一定要喝交杯酒。”

鳳羽笑了,二人便胳膊套胳膊,真個要喝個交杯了。

卜青牛的上半身探過桌子,用雙手將他們擋開,“喝什麼交杯酒?這交杯酒是可以隨便喝的嗎?你有嫁嗎?你有娶嗎?如果沒有嫁,沒有娶,爲何要喝交杯酒?你們都是飽讀詩書的人,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太不懂規矩了……”

他如此喋喋不休,惹得鳳羽和段櫻離都不耐煩起來,一人出一隻手,把卜青牛推開,動作居然出奇的默契。

二人胳膊套胳膊,一仰頭,很順利地將交杯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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