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青牛愣愣地看着段櫻離,快要崩潰了!
“櫻離,你不能嫁給他!”他大喊。
鳳羽笑笑地說:“來人呀,卜神醫醉了,帶他下去休息。”
馬上有人過來,強行駕起卜青牛,往暖閣外而去。
卜青牛難得失態地又踢又叫,“放開我!放開我!櫻離,我要和你好好談好!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聲音漸漸遠去,一個人影卻漸漸接近摹。
段芙蓉穿着一身鵝黃色的輕衣,在寒冬深夜的冷風裡,看起來過於單薄,眸中明明有疑惑,臉上卻還是囂張到不行的樣子,向鳳羽參過禮後,便昂首挺胸進入暖閣,影子在她身後拖的老長,深色的陰影裡,她那張美麗的臉看起來有些許怪異。
“三郎,你們喝酒,也不叫上我呢!我可以給你斟酒呀。”
說着她便拿起桌上的酒壺,便給鳳羽斟了杯酒。
鳳羽點點頭道:“也好,你便在這裡,給我們斟酒吧。”
段芙蓉的臉色微微一變,這種情況下,難道他不是應該請她坐在他的身邊嗎?讓段櫻離給他們二人斟酒纔對。
不過見鳳羽彷彿並不是開玩笑的,她只好站在那裡也不敢隨便的坐下來,段櫻離把自己的空杯子晃晃,“大姐,麻煩你了。”
“你——”段芙蓉咬咬牙,扭頭當沒看見。
鳳羽道:“芙蓉,你不是要給我們斟酒嗎?怎麼,反悔了?若是如此,你便先去休息吧,不要打擾我們喝酒。”
想讓她放任他們在這裡,段芙蓉卻又不願,當下只好惡狠狠地盯了段櫻離一眼,給她的酒杯裡斟滿了酒。
段櫻離將這杯酒喝了,忽然盯着段芙蓉笑了起來。
今日的段櫻離,比起往日似乎笑得很多,但不知道爲什麼,段芙蓉覺得她全身都泛着一種讓人無法忽略的冰寒惡毒之意,她的笑容似乎藏着毒,她的眼睛裡,隨時都會射出冷冷的毒箭,段芙蓉感到非常的不自在,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鳳羽道:“櫻離,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今日我大姐打扮的真是非常漂亮,所謂的冰~肌~玉~骨,美人如花,可惜你是看不見,否則恐怕要立刻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鳳羽哦了聲,“她哪裡好看?”
“她的指甲好看,每個指甲都是經過了精心的修飾呢!飽滿修長,這樣的指甲定要十指不沾陽春水才能保養得起來。大姐應該從未給任何人做過吃的東西。”
鳳羽嗯了聲,“你分析的有道理。”
段芙蓉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這兩人說話她根本插不上嘴,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又是什麼意思?
她定了定神,柔聲道:“三郎,你想吃什麼,我定會親自爲你做。”
“好,來人呀,把她十指的指甲都拔掉了,讓她去爲本太子做一道菜。”
“啊?剪,剪指甲?這個沒有必要吧?不剪指甲,也可以去做羹湯的呀!”段芙蓉可是很珍視這十個指甲,若不是她精心修護,也不可能長得這麼完美。都說手是女子的第二張臉,她是南詔的第一美人,這第二張臉自然馬虎不得。
這時候已經有人到了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隻鐵夾子,另一個人便將她的手狠狠地按在桌上,夾子夾住其中一個手指的指甲,猛地一扯,便將指甲從皮肉裡扯了出來,甲根血淋淋的,一路血跡落在桌子上,鼻端立刻有了些血腥味兒。
十指連心,痛不可當,段芙蓉啊地慘叫了聲,驚愕地看着自己的指甲還在那個鐵夾子中,眼淚馬上就流了下來,痛意襲來,她全身顫抖,難以置信地說:“三郎,你,你爲什麼,這樣待我……”
鳳羽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對段櫻離道:“櫻離,現在她的手,還是那樣漂亮嗎?”
“你這樣對待我大姐,真是太殘忍了,她可是真心愛你的呢。”
“是嗎。”鳳羽淡然道。
眸子裡的冷漠,沒有稍減。
段櫻離道:“我想和大姐說幾句話。”
鳳羽點點頭,“那我先出去吹吹風。”
風羽出去了,房間裡只剩餘段芙蓉和段櫻離,段芙蓉痛得小臉煞白,心裡升起非常不好的預感,緊惕地看着她道:“段櫻離,你想幹什麼?”
“我想救你,難道你沒聽見,羽太子說的是,把你十根指甲都拔了,現在才只拔了一個而已。如果你聽話一點,看在我們姐妹情份上,我至少可以保住你其它的指甲。”
“你,你休想!”
從很久很久之前,段芙蓉就看不起段櫻離,不但是她的孃親大夫人,對梅氏的醜化,潛移默化到了她的內心深處,也是因爲段櫻離向來都是弱小的,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在僕人院六年裡,她老老實實地留在那裡過着悽慘的日子,未曾在段家撥起一點漣漪。
她本來以爲,段櫻離會在僕人院裡一直終老。在僕人院裡長大,嫁一個
tang低賤的僕人,生一個屬於僕人的孩子,老死在僕人院……
可是現在,她居然如此趾高氣昂地站在她的面前,要跟她談條件,憑什麼呢?
段櫻離看着她那個微顫的,流着血的指甲,道:“這個指甲原本是多麼的漂亮呢,瞧你,像瓷器般漂亮,可是現在有了瑕疵哦!不知道以後,你的美貌會不會因爲這個指甲大打折扣,若是十個指甲都拔了呢?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再長出來。”
段櫻離的話,終於還是打破了段芙蓉的心理防線,她的眼睛裡似乎要流出毒,絕望地道:“段櫻離,你到底要我如何聽話?”
段櫻離見她鬆了口,這才笑道:“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能夠說服你的好舅舅們,不要再跟着鳳羽,那麼我就放過你。否則的話,我只能選擇這種殘忍的辦法,逼他們自己做選擇了。”
“呵呵,那是男子們的事,卻關我們什麼事?段櫻離,我娘從小就教我,男子管的是國家大事,女子只消要打扮好自己,照顧好自己,管好自己的男人就好……秦家何去何從,怎麼由得你我來左右?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既然如此,我幫不了你了。”
向侍從道:“剛纔羽太子說什麼來着?”
那侍從說了聲是,又要去拔段芙蓉的指甲。
段芙蓉忙驚叫道:“不要!”
段櫻離一揮手,那人便又停止動作。段櫻離坐在她的對面,淡然道:“你可以考慮的時間不多。還有,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
“什,什麼?”段芙蓉驚魂未定,腦子裡亂轟轟的。
“我問你,這幾日的藥,是否你幫他弄的?”
段芙蓉的眼角眉稍忽然起了一陣抑制不住的狂喜,“這藥果然有問題嗎?哈哈哈,段櫻離,你中毒了吧?你命不久矣,卻還在這裡威脅我!哈哈哈,段櫻離你就快要死了吧,你怕死吧?你害怕的都瘋了吧,哈哈哈……”
看了她的表現,也知道定是她幫忙的了。
以鳳羽的身份,做這種事是不會被外人知道的,否則實在有損他的威名,可他的眼睛又的確看不見,所以需要幫手,而這個幫手的最好人選當然是段芙蓉,不過看此時段芙蓉狂喜的樣子,便知道她當時定然是猶豫都沒有猶豫,就立刻向段櫻離下手了。
段櫻離目光復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段芙蓉,那你知道不知道,他給我下的並非是毒,而是一種蠱,一種讓兩人同呼吸,共命運的蠱,將我永遠綁在他身邊的蠱,這輩子我都與他分不開了,他是我的了,這輩子他都不再屬於你,他是我的了。我和他,會因此而白頭偕老。”
她的語聲並不大,也很平淡,但聽在段芙蓉的耳內,卻如同一個個的炸雷,在她的腦海裡爆開。
“你騙我!他怎麼會施用這種蠱在你的身上?不可能的?他愛的是我,喜歡的是我,就算世上真的有這種蠱,也是應該施在我的身上纔對……”
段櫻離聽得,眸子裡滿是冷冷的嘲諷。
她又揮了揮手,只見那侍從立刻下了手,動作是行雲流水的,沒有阻滯的,甚至帶着種華麗的優美,鮮血迸發,和着段芙蓉絕望的聲音,很快左手的五個指甲都被拔掉了,當侍從再要拔掉另一隻手的五個指甲的時候,段櫻離卻道:“好了,另外五個指甲就留着着,讓她每天都能看到左手和右手的對比,便知道自己的手是多麼的醜陋。”
此時,段芙蓉已經沒有痛得上下牙都在打戰,實在沒有力氣再與段櫻離鬥嘴了,只是被拖下去的時候,那怨毒的眼神,卻彷彿恨不得撲過來,將段櫻離生嚼了。
一個丫頭進入暖閣,“段小姐,羽太子說,到了扎針的時間,他不能再繼續陪你了。”
段櫻離默默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所有人都走開了,暖閣裡就只剩餘一個段櫻離一個人。
腦海裡空空的,並沒有刻意的去想什麼,可那些紛紛亂亂的影像,碎成雪花,輪番出來在她的腦海裡。她給自己斟滿酒,喝了下去,脣角扯出大大的笑容來。
哈哈哈……哈哈哈……
她有些醉了,拿着酒壺邊喝邊跳起舞來。
這舞,也是她在冷宮裡跳了很多次的,在最絕望的時候,她開始像所有普通的女子一樣,努力習好一隻舞或者是一曲清歌,找機會向撐握着自己命運的那人表演……期待那人的注意,期待能夠再與那人在一起,哪怕一刻。
然而,那畢竟只是一曲孤獨的舞,這世,除了她自己,再沒有任何人看見。但是現在,她打算把這個舞,跳給應該看見的人了。
……
翌日,天空飄着些輕雪。
卻又能並不是陰沉的天氣,陽光很好,使這些輕雪在空中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段櫻離晨起有些頭痛,再被這亮堂堂的光芒一刺激,便覺得眼睛也難受。但卻又捨不得這難得的美景,一整個冬天,大約也只有兩三次這樣的雪呢。
她用手遮住額頭,仰首看着那
些在半空跳舞的雪,面上顯出些許純真。這純真也是難得一見,所以就將另外一人引得不忍打破這一刻的寧靜美好。
可是,段櫻離還是發現了他。
“你找我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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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清冷中帶着些陽光般的純粹,又讓秦秉玉的心怦然一跳,“呃,是的。”
秦秉玉到了他的面前,然而一時之間卻似不知道怎麼開口,還是段櫻離道:“你是爲了我大姐來的吧?”
“正是,她——”
“你不用說了,若不是我,她的十個手指都保不住。”
“可是,羽太子他似乎是因爲你而——”
“他要做什麼事,別人是無法影響得了他的。他已經不喜歡我大姐了,也不知道只是單純不喜歡我大姐了,還是將整個秦家都不放在眼裡了。”
秦秉玉想了想,試探着道:“其實你和芙蓉,對於秦家來說是一樣的。你們都是我的表妹。”
“那不一樣,我大姐是秦家的血脈,我不是。”
秦秉玉道:“你若真的順從了羽太子,背後總要有個靠山才行……”
“秦家還沒有資格做我的靠山,我始終都記得你們這次回來,是爲了背叛我父親,背叛段家。”
“你——”
秦秉玉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剛纔怎麼能被這個丫頭的表相給迷惑了,他怎麼能忘了她是段家的女子?
“可是,芙蓉纔是未來的太子妃,這是皇上承認的,就算是爲了你自己好,你也不該這樣待她!”
“她很快就不是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她很快就不是太子妃了。”
秦秉玉忽然明白了什麼,驀然擡眸道:“櫻離,你不要太過分了,秦家或許是對不起段家,我們這次回奉京也確有私心,但那又怎麼樣?所謂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難道真的就只能允許我們秦家一輩子做段家的走狗嗎?芙蓉雖然不能代表秦府,但是,若是羽太子真的這樣待她,那麼就是不重視我們秦府,我們——”
“你們儘可以另擇高枝,比如,人品高潔的二殿下,就是很不錯的選擇呀。”段櫻離替他說完這句話,有些嘲諷地看着他。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此刻他們想要投靠鳳青鸞是不可能了,段擎蒼也不會再容得下背棄自己的人。
“櫻離,你非要做成這樣,有什麼嚴重的後果,可不是要怪我們!”
秦秉玉甩甩袖子離開了。
晌午時分,秦妙梧果然帶着秦秉昌來了,秦海天自恃身份,不願出現,所以自來了奉京,奔走的事就全部交給了秦妙梧。他一進門,就看到一幕最不想看到,鳳羽坐在桌前寫毛筆字,而陪伴在他身邊的,不是段芙蓉,而是段櫻離。
秦妙梧下了禮後,便冷冷地道:“男子談話,女眷不宜在場,還請羽太子摒退一些不相關人等。”
鳳羽道:“這裡都是我可信任的家人,秦先生有話可直說。”
“羽太子,若是她稱得上是你的家人,那麼芙蓉又算什麼?”
“哦,她即是櫻離的姐姐,便也是本太子的姐姐,我不會虧待她的。”
“聽羽太子的意思,我家芙蓉,竟不被看在眼裡了,之前的事,想必羽太子要反悔了。”
“不知秦先生說的是哪件事?難道秉玉沒有轉告您我要他傳達的意思?”
秦妙梧有些疑惑地道:“您有讓秉玉轉告我什麼嗎?”
“那你要問秉玉了。”鳳羽放下了手中的筆,“看來有些事,你們自己尚且沒有溝通好,這樣的話也談不出什麼結果來。不如你們再商量一下。”
說着,他輕輕地挽起段櫻離的手道:“櫻離,聽花房的人說,有一盆牡丹開得很是嬌豔,不如我帶你去欣賞一下。”
段櫻離看了眼秦妙梧,很歉意的福了一下,“舅舅,可真是對不起。”
秦妙梧冷哼了聲,加重了語氣,“羽太子,看來您已經不將秦家放在心下,如此,便也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我們就此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