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芳華在她的歡喜殿裡大發雷霆,嚇得衆小宮女小太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大夥兒都爲裡面接受華昭儀斥罵的兩個倒黴蛋金順、素茶感到難過。金順雖然是個宦官,不過因爲長相清秀,頗受小宮女們喜歡。加上他往日出手又大方,歡喜殿裡的小太監們也願意依附他。
素茶的好就更不用說,凡是華昭儀賞賜下來的好東西,素茶就沒有獨享的時候,不管多少,總是分給大夥兒。東西多,大家多得,東西少,大家少得,從不攬私,衆宮女們對她比對華昭儀還信服。
偏偏這會兒,裡面氣氛不好,大家有心想幫忙,然無人敢開口相助。
壽康宮就像後宮裡的一朵最嬌媚的春海棠,惹的蜂兒蝴蝶都去採蜜窺視。芳菲要走,非但歡喜殿得了消息,衛皇后的無極宮也是第一時間得了信兒。
她聽說此消息時,心裡不免有些詫異,便忙問來回消息的心腹太監:“是閔四小姐主動要走?還是太后攆了她走?”
“奴才也不敢斷定,櫻桃說,之前閔四小姐絕沒露出要走的意思。太后那裡更是風聲全無,忽然之間傳出這個消息,連櫻桃都有些懷疑,以爲是聽錯了。”
衛皇后沉吟片刻,才道:“櫻桃在溫嬤嬤身邊這麼久,若真有消息,絕不會半點不知,恐怕這事兒是太后臨時做的決定。不過本宮就奇怪。太后看着極喜歡那丫頭,就算要將人送走,也該在事情平息之後。難道。她做了什麼事兒惹了太后厭惡?”
太監忙道:“奴才起初也是這麼以爲,所以悄悄叫人去探過,閔四小姐這次離宮,太后叫人賞了許多好東西呢!若真是被厭惡打發回去,那也不該如此的風光。還有,奴才有一件事不知道是否和此有關!”
衛皇后忙問是何事。
太監躊躇片刻,低聲道:“太后今天宣見了宜昌侯家的世子。晚上用膳的時候就與閔四小姐說了離宮的話。會不會是對方說了什麼話,引得太后不悅?”
衛皇后對宜昌侯並不陌生。
或者說。是衛家對宜昌侯這位廢太子不陌生。
先帝對這個兒子的憎惡已經達到了將其過繼的地步,甚至不願意認他做長子。這裡面不乏衛家的“功勞”,衛皇后進宮之前,父親提過幾句。當時的衛氏父女倆誰也沒將此放在心上。
只是在不久之後,宜昌侯世子以一種強勢姿態站到了皇帝身邊,才叫衛明諱與衛皇后感到了威脅之意。
“太后不是一向反對皇上重用宜昌侯世子嗎?怎麼會毫無半點預兆的就將人請去了壽康宮?不對,這事兒說不準還真的與閔四小姐有關。”
衛皇后立即叫人去查明此事,那心腹太監想了又想,才試探的問道:“娘娘,閔四小姐要走,各宮都有表示,即便此時沒有。明兒一早也必定都會送去。咱們無極宮是不是也......”
衛皇后斷然道:“這是自然,本宮身爲皇后,怎麼可以叫王賢妃、華昭儀等掃了面子!前兩日國丈送來一盒南珠。你且找出來,明日本宮去見太后,一併帶上。”
心腹太監微微吃驚:“娘娘預備送一整盒?會不會太擡舉了對方?”
衛皇后面色沉鬱:“說真心話,送閔四小姐什麼,送多貴重並不是本宮在意的事情。只要壓過碧宸宮與歡喜殿,本宮纔可高枕無憂。你不要眼皮子淺。只看重那一匣子南珠珍貴捨不得,豈知將來閔芳菲能給本宮帶來的。遠不止這些蠅頭小利。”
到第二日,衛皇后去給太后請安時才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聽信了心腹太監的話,把南珠換成半匣子。
原來,華昭儀送了一套木梳,這可不是簡單的桃木亦或是象牙梳子,而是貨真價實的翡翠木梳,通體碧綠,按照大小分類總共十二把,雕了十二月花令在上面。大夥兒都瞧得出,這十二支木梳該是出自一塊原石,堪稱稀世珍品。
王賢妃有趣兒了些,送的不是金玉,不是綾羅,卻是兩隻從沒見過的籠中鳥。
大夥兒一臉不解的看向她,王賢妃得意的一笑,叫人揭開籠子柵欄,就見兩隻鳥兒蹦蹦跳跳從裡面鑽了出來,也不急着飛,卻是好奇的盯了大夥兒瞧。
王賢妃說一句話,那兩隻鳥兒就學一句。
連聲調都學的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這是皇上送大皇子的那兩隻鳥兒吧?”
太后一聽便認出來,長孫是太后的心頭寶,不過她明白,自己對孫子太后,非但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給孫子帶來危險。
只有遠遠的關心,才能叫孫兒平安成人。
前不久暹羅進獻了兩樣寶物,一是白象,二便是這倆鳥兒。
大皇子喜歡,皇上也不吝惜,就送給了兒子,當時太后也是見識過的。
王賢妃聽太后這麼一問,忙笑道:“臣妾聽說閔四小姐養了一隻通靈性的狗兒,所以猜她對這些小動物最有耐性。母后不知,自大皇子有了這兩隻鳥兒,玩心大增,臣妾實在擔心他玩物喪志。畢竟......大皇子是萬歲唯一的子嗣,將來身負重任,妾身實在不敢不慎重。”
這番話叫太后心裡極是受用。
太后當然不希望唯一的孫子將來無所事事,成了只會鬥雞摸牌的敗家子。
她衝芳菲一笑:“也好,送了你玩,也免得咱們大皇子心裡惦記。雀鳥司有小太監專門會養它,等會兒一併隨你家去,住上十天半個月。什麼時候把你教會了,什麼時候再准許他回宮。”
衆宮嬪們一聽,便知道自己昨兒的猜測多半有誤。
太后哪裡有厭棄閔四小姐的意思?分明是寵信的不得了。
輪到衛皇后時。那一匣子南珠也甚是奪人眼球。
卓昭儀與康寶林的禮物中規中矩,加上她們倆早已失寵多年,好東西也輪不到自己的手,所以也沒費什麼心思。
芳菲抱着這些豐厚的賞賜,又有太后的囑咐,終於在午時之前出了宮。
宮門外得了消息的閔雲澤早在那裡徘徊許久,同行的還有佟鶴軒。
他二人見芳菲身後綴着兩個小太監。兩個小宮女,大包小包的往宮門外走。趕緊就迎了上去。
守城門的御林軍不認識閔雲澤,卻知道佟鶴軒。於是連忙讓開路,由着二人站在陰影裡翹首企盼。
“哎呦,四妹妹。這都是什麼啊!”閔雲澤從小太監厚禮接過重重的包裹,一拎差點沒閃着胳膊。
那小太監嚇得趕緊蹲身去接,口中不忘告誡:“公子可小心些,這裡面都是太后和皇后賞賜的寶物,摔壞了哪一樣都了不得。”
閔雲澤訕笑着抱住,又見殿後的那小太監還拎着個大傢伙,雖說用帷幔遮住了周邊,但不難辨別,那是個鳥籠子。
“這宮裡最近時興賞鳥兒?”閔雲澤有些鬧不清。太后這是何意?諷刺?暗喻?還是別的講究?
芳菲見他一臉迷惑,便笑道:“那是王賢妃娘娘送的,會說人話呢!太后怕我照料不好。特意派了個小公公去咱們家幫忙。”
雀鳥司的小太監靦腆的還沒開口就會臉紅,小手拎着大大的鐵籠子,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佟鶴軒接過餘下兩位宮女的包袱,三人出了宮門,坐車回了金安街。
彼時,大太太由着個年輕的小媳婦攙扶站在大門口翹首。遠遠見了自家馬車駛來。又有長子和未來女婿馬上打頭陣,大太太連連歡喜道:“回來了。可算回來了。”
那小媳婦笑道:“太太日日在菩薩面前唸經,就算看在您這一片誠心的份兒上,菩薩也會保佑四姑娘的。”
大太太瞥了這小媳婦一眼,輕聲一笑:“你倒是會說話,難怪,我們家三少爺對你是俯首帖耳,聽話的緊。”
“太太!”小媳婦一聲嬌嗔,閔家的馬車就到了跟前。
大太太當即顧不上她,連忙叫寶蓮去搬木凳讓芳菲下車。
芳菲從大理寺出來就直接進了壽康宮,大太太從兒子那裡聽說芳菲臉上出了點小問題,但究竟怎樣厲害,大太太也不敢叫準。忽然這一瞧,大太太心都快停了。
“你這臉......”
芳菲幾步上前,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大太太,笑道:“太太別擔心,這早已經是好了大半呢!太后每日也叫宮裡的太醫來瞧,說是不打緊,只要堅持用藥,一二年就全好了。”
一二年!
大太太心裡抽了一口冷氣,當即也顧不上自己身體虛弱,拉了芳菲就回後院正院。
芳菲經過那小媳婦身邊時,對方趕忙善意的衝她笑了笑。
瞧着對方穿戴,打扮,不像太太新收的管事媳婦,倒像家裡的主子。
尤其是對方都上簪的一根金釵,是太太的舊物。
“太太,剛剛那位是......”
芳菲一進屋便忍不住好奇的低聲去問,大太太往門口瞧了瞧,那小媳婦還算知道規矩,正與寶蓮商量晚上的酒席呢!
“你不認識她,她就是你三哥娶的漁家女,”大太太淡淡道:“人還算不錯,比你那三哥強許多。老太太聽說了你的事,又知道我身子不好,打發他們夫妻倆上京。”
閔雲凱夫妻?
來的真是快!
“怎麼不見三哥?”
大太太一聽芳菲如此問,想也不用多想,“嗤”的一聲冷笑:“他是什麼人你還不瞭解?怎麼可能呆在咱們這兒討沒趣?他把你三嫂丟在這兒,自己去了你父親那裡獻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