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離開沒多久就聽見王氏身邊的婆子過來敲門,於媽媽打開門,讓她進來,婆子端着一碗湯圓,若不是看到這碗湯圓,朱朱都已經忘了今天是元宵,理應家人坐在一起吃湯圓話家常。現在她們來到了這裡,自然沒那麼多規矩了。
“不知道四姑娘喜歡吃什麼樣的,夫人讓奴婢一樣盛了一點過來。以後四姑娘喜歡什麼,跟婆子說說就好。”說着,把碗遞給於媽媽,臉上帶着笑。
“有勞了!”朱朱謝過之後坐下來,見婆子未動,不由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婆子也看着她,兩兩對望,一時都未說話。
倒是於媽媽開口了“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沒有…”婆子連連擺手“奴婢只是覺得四姑娘好福氣,連夫人都惦記着,這不,剛做好的湯圓自己還沒吃就讓奴婢送上來。可見夫人多看重四姑娘。”
朱朱笑了笑沒有出聲。
於媽媽道“夫人向來菩薩心腸,不論是對下人還是姑娘們,宅心仁厚,能夠在夫人身邊做事,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幾世修來的福氣。”婆子陪着笑,彷彿臉上增光,她就是在夫人身邊做事的人。所以理應她是有福氣的人。頓時覺得這個四姑娘也算是溫順的人。倒是比大小姐好伺候多了。
不過…大小姐有驕傲的本錢,她是府上嫡出的小姐,身份自然是其他的姑娘們不能比的,要說這位四姑娘,不過是巴着夫人才能有一口飯吃。若說榮華富貴,大小姐的出身無疑就是最大的榮耀。
“奴婢不打擾四姑娘休息了。”婆子站了站,決定還是去大小姐那露露臉,夫人不過是對她好一點,她也露了一個臉就行了。
見她告辭,朱朱鬆了口氣。看着桌上冒着熱氣的湯圓,五味紛雜,頓時不知道什麼滋味。
暖雪見朱朱盯着湯圓,端了過來。朱朱愣了一下,接過來吃了一個,甜糯感覺在舌尖散開,不得不說,湯圓也很好吃,暖雪又送了幾個過來。朱朱一下吃了七八個,就被膩着了。剩下的讓於媽媽和暖雪吃了,剩下了二十多個。於媽媽也沒強求,夜了也不敢讓她多吃,便招呼着暖雪過來。朱朱則巴在窗臺上看着遠處,燈火輝煌,長龍一樣的街道,想想就覺得無奈,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連個過場都沒有。
手背上一片冰涼,朱朱先是驚了一下,隨即想到了什麼,低頭一看,肩上一沉,綠豆跳到她身上,睜着綠豆大的眼珠“你在吃什麼?”朱朱連忙抹嘴,只是已經晚了,綠豆已經發現了“有好吃的都不給我留着,哼,枉費我…”話音未落,朱朱塞了一個軟軟的湯圓進它的嘴巴,湯圓不大,卻把它噎住了,咕嚕咕嚕老半天還是咽不下去,粘着牙齒。
同時朱朱接住從它身上掉下來沉甸甸的東西,難怪覺得今天的綠豆特別沉,原來是這樣。
大概是被噎着了,上串下跳還是吃不進肚子裡,綠豆怒了,哧溜一聲溜走了。朱朱也沒管他,反正讓它做的事已經做好了。只是綠豆弄得聲響太大,引起了於媽媽的詢問“四姑娘怎麼了?”
朱朱連忙藏起東西,扭頭“沒事,好像看見了一隻老鼠。”見於媽媽站起來就要過來的樣子,連忙道“已經跑遠了。”於媽媽才又坐下來,偷偷噓了口氣,手在袖子裡摸來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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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王氏不會少給他銀子,少說也有一二十兩。似乎還有銀票。朱朱笑了起來,背對着光,笑得肆無忌憚,嘴角咧到耳根子處。她又多了一筆小金庫。反正是唐家的錢,她並沒有欺負弱小,就算是替天行道好了。這樣一想,朱朱就不覺得這筆錢是不義之財了,心安理得的收起來,放在袖子裡沉甸甸的感覺讓她覺得踏實。
而後,她又開始發愁,這筆銀子該怎麼對於媽媽解釋了。若是解釋就得編一個圓滿的謊言,朱朱已經厭煩了說謊,現在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謊言。
躺在牀上,久久難以入睡,睡在牀榻下的於媽媽已經開始徐徐的打着呼嚕。輾轉反側了好一會,手伸到枕頭下摸着硬是的銀子,連連嘆氣,眼睛瞟着外面的月光,突生一計。
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下了牀,爲了不驚醒於媽媽連鞋都未穿,在牀上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踩在冰涼的地上,因爲是二樓,稍微有點聲音,下來也會聽見,樓房是木質的,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差,這點朱朱已經很有認識了,就像晚上,唐明珠呵斥人,隔着一個房間都能聽得明明白。可憐的婆子,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後果是,被踢了一腳。
悄悄打開門,溜了出去,扶着牆壁穿好鞋,貼着門聽了聽動靜,懷揣着銀子躡手躡腳的下了樓。看見門口站着守門的人,心,頓時一片冰涼。
兩位婆子守在門口,嚇得朱朱連忙退了回去,捂着心口緊張得渾身發抖,想着還是退回去,半夜三更的,她也有些害怕。
正要退回去的時候看見人影動了一下,兩個婆子打着哈欠邊走邊說“總算是輪到我們去休息了。去把她們叫醒過來守着。”
另一個人說了什麼朱朱沒在意聽,等她們離開後,想了想尾隨而去,憑藉着腦中的記憶,隔一段路點着燈籠,所以不是很黑,卻安靜得嚇人,能夠聽見風呼呼的吹,朱朱邊走邊想,若是知道會是這樣,她寧願說謊了。心裡卻是又刺激又緊張。
如果記得不錯,她現在已經在庭院中了,手指摸到竹子,心下一喜,頓時又覺得犯難了,沒有工具怎麼埋銀子。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銀票不防水,會爛額,朱朱懊惱不已,搖晃着樹出氣“笨死了,笨死了,嗚嗚嗚…”
“姑娘,再搖就要掉下去咯!”
“鬼…”冷不丁,周圍傳來一個聲音,朱朱驚了一下,摸着竹子的手收回,恐怖的片段一一從腦海閃過,只是一瞬間,朱朱正要大叫,通常情況下受驚了都會下意識驚叫。所以當朱朱叫了一聲之後就再也發不出聲來,一隻手捂着她的嘴,另一隻手綁着肩膀。
“鬼在哪?”好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果朱朱能夠說話,一定會回答就在身後,就捂着她的嘴,就抓住她,就是你。可是…她根本動不了,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驚叫聲驚醒了院裡的護院,來人看了看懷裡的人皺了皺眉,綁着人騰空而起。
朱朱覺得自己沒有暈倒已經是強悍的了,當她看着舉着燈籠搜查而過的護院時,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從腳下而過,踢着腿,無奈她特地把鞋子綁得緊,關鍵時刻,甩都甩不掉。心裡只能驚恐有悲哀的嘆息,完了完了,這次就是神仙也就不了她了。
護院搜了一遍庭院,以及隱蔽的可以藏人的地方,毫無收穫纔在掌櫃的帶領下站在竹林前,就在朱朱腳下,現在,她連唔唔的聲音都發不出,捂着嘴的手往上,連鼻子也被捂住了,只留下一小點的指縫能夠呼吸。胸口悶悶的發痛,臉漲得通紅。
“掌櫃的,沒有發現可以的人。”領頭的護院走了過來回報。
“後院也沒有。”
“廚房也沒有。”
“茅房也沒有。”
…….
掌櫃的皺了皺眉,明明聽見了聲音,怎麼可能沒有人,夫人住在這裡,若是有什麼差錯,他也不好交代。目光在人羣中掃了一眼“何大呢?”
在場的人看了看,確實少了一個人,正要去尋找,一個人提着燈籠跑了過來,手裡停着東西,兩個東西閃閃發光煞是詭異。讓人看了心裡發毛,等何大走近都鬆了口氣“掌櫃的,原來是一隻野貓在作亂。”何大獻寶一樣晃了晃手裡的野貓,野貓不耐煩的叫了一聲,卻是與那聲音相似。
衆人鬆了口氣,見後院的房間亮起了燈光,掌櫃的連連擺手“放掉吧!不吉利。”野貓喵了一聲在何大手上抓了一下竄進竹林裡跑走了。何大哎呦一聲,捂着手背在燈籠下一看,留下了三道爪子印。
掌櫃的吩咐一句讓他回去用酒洗洗就讓他們各司其職,而他,則要派個婆子過去說一聲,想來夫人被吵醒了。
何大苦着臉連連說自己倒黴,衆人鬨笑,說他壞了貓子覓食的所以報復了。說着說着壓低聲音鬨笑離開。
只要他們擡頭就能看見一雙求救的眸子,以及一張隱在暗影裡辨不清面目的臉。
回來!救命啊!回來啊!朱朱在心裡哀求着,手在衣服上搓來搓去,儘量弄出聲響,卻還是被風吹着竹葉唰唰的聲音掩蓋了。等到光芒消失在眼前,朱朱徹底絕望了,難道她就要這麼不明不白的不是被窒息死就是心臟猝死。
“小小的人還不安分,若不是我救了你,你一定會被抓走的。”被放下來的時候,朱朱已經不會動了,靠着竹子大口大口的喘息,還有一種錯覺,嘴巴上的手並未拿開,那人說了什麼她根本沒留意。她能確定的就是來的是人,不是鬼,從捂着她,把她綁住的手臂真實度來看,確實是人無意。
不是鬼她鬆了口氣,一想到是壞人,沉下去的心又提起來,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懷着害人之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背靠在竹子上滑坐在地上,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月色朦朧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只是一個黑乎乎的身影,以及,耳邊,唰唰搖晃着的竹葉,摩擦着發出聲響。
“你沒事吧!”來人見坐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有些擔心,莫不是被嚇傻了,剛要蹲下去,一根竹子打了過來,避不及防,正道落在頭上,不痛,斷成無數節,落在地上,掉在他身上,以及,眼前驚恐的瞪大雙眼的人身上。
四目相對,時間彷彿靜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維持着動作。手懸在空中,不敢收回,也不敢在進一步,心已經失去了跳動,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這麼湊近一看,才發現是一張稚嫩的臉,額前的碎髮肆意張揚,只餘下一雙眸子明亮如暗夜星辰。對方也看着她,沒有進一步動作。
漣漣相對間有氣流在流動,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齊齊點頭,低語。
“你是誰?”
“你是誰?”
目光再次相遇,朱朱挑眉,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眼,再看看那麼高的竹子,再次把視線放回來人身上的時候他已經站起來,動手在收什麼東西。
瞟了瞟周圍,見沒什麼動靜朱朱才靠近一步,見他手上收着一捆繩子狀得東西,細長,一圈圈卷着,這行徑總讓人想到一些不光彩的事,比如…“偷雞摸狗。”
耶?是誰在說話,少年扭過頭,瞪着朱朱,朱朱捂着嘴後退,她想說,不是她說的,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那個聲音,明明就是她發出的,在他的目光下,朱朱覺得自己矮小了不少,像是做賊心虛。況且,她不是賊。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朱朱挺了挺腰板,昂着頭“說得就是你,小偷!”
少年目光一變,把朱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個遍,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雙手抱臂一隻手撐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神情望着朱朱“我是小偷,那麼,你不就是女,飛,賊。”他一定是故意氣人的,把那個賊字咬得很重,很用力。
“你說,我是女,飛,賊?”朱朱張大嘴,指了指自己,她像是女飛賊的樣子嗎?有這麼菜鳥的飛賊嗎?況且,剛纔是誰咻的一下飛到了竹林上。雖然朱朱已經猜到那一卷麻繩的用途,可她還是強調,飛賊一詞絕對不適合在她身上。
“難道這裡還有別的女人嗎?”女人,頂多是一個女孩,她這個樣子是女人嗎?少年狀似尋找的樣子在周圍看了一遍,對着朱朱擡了擡下巴“剛纔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抓住了,。要不是看在同行的份上…”
“同行?”還死不承認不是小偷,朱朱眼尖的從他的腰帶上看到一個熟悉的…錢袋。在身上摸了摸,她的錢袋,正要去抓,少年似乎察覺了,腰一閃,朱朱撲了一個空,氣急敗壞道“還我錢袋。”
“它可不是你的。小姑娘,就你這笨拙的身手,還是回去多練習練習吧!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話還未說完,朱朱就像牛犢一樣,梗着脖子撞了上去,少年毫無防備,他沒想到眼前丁點大的人,竟然如此無禮。胸口被撞了一下,仰倒在地上,朱朱不管三七二十一,目標對着腰帶上的錢袋一陣猛抓,勾,搶,掐,無所不用其極。
朱朱腦海裡只剩下錢袋了,她冒着那麼大的風險,爲的可不就是它,誰知道銀子沒藏好,自己被嚇得半死不算,最後眼看着銀子也要飛了,小偷,居然能夠讓她遇上小偷。她怎麼會這麼走運。
還沒感嘆完她的人生,少年受不了她瘋一般的進攻,嘴裡不住的討饒“是你的,是你的…還給你還不行嗎?”
聞言,朱朱住了手,撩起了被弄散的頭髮,披頭散髮的模樣倒是把騎在身下的人嚇住,手裡的錢袋落在地上,朱朱一把抓了過來,顧不得地上驚魂的人揣回懷裡站起來,難怪她沒找到,原來被轉移了地方。果然是小偷,手腳利索不是常人能比的。
既然錢袋已經到手了,朱朱便有些後怕,剛剛說了,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現在藥效已經過了,她開始害怕了,縮手縮腳的就要逃。
躺在地上衣衫襤褸的人,怔怔的看着後退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邊的動靜不少,燈火蔓延過來,朱朱才意識到,他們已經驚動了沉睡的人。若是被護院抓住交到王氏手裡,那她不是死定了。如果說是出來逛逛,大概只有腦殘的人才會相信大半夜不睡覺,披頭散髮,衣衫不整,鞋也不知何時掉了一隻,只是出來逛逛而已!
若是說被賊人擄劫,就算她只是一個女娃,那麼他的名節也算是臭了。無論如何,不可敗壞名節,這是朱朱最後的底線。
只是,今晚她要如何逃過,就算現在逃走,也會被發現。心急如焚的記得團團轉,目光落在地上的皺眉“小偷,還不快點離開,被抓住你就死定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有閒心關心別人的事,真的是瘋了。
瘋?突然有什麼閃過,加速跳動的心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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