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瀾本來以爲這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姨娘死了,一口薄棺,找個地方埋了也就完了,除了姨娘的親生兒女,別人也不可能爲着一個姨娘守孝。誰知大老爺卻鬧出了新層次新水平。
大老爺要把柳姨娘埋入祖墳,並且要在家廟裡給她立一座靈位,要讓她享受後人的香火和祭祀。
大太太氣得差點吐血。
古人十分看重祭祀,柳姨娘生前沒有鬥過大太太,大太太更是不能容忍她死了之後反而能夠入祖墳進家廟,這簡直就是j□j裸地打她的臉。
這種事兒不是沒有過,但是例子很少。大老爺要是真的這麼幹了,少不了也要被人戴上一個寵妾滅秦的帽子。
不蒸饅頭爭口氣!大老爺在老太爺的管教下活了一輩子,原來大太太的孃家姑媽是太后,根正苗紅後臺硬,大老爺明裡暗裡沒少吃她的排頭,如今眼看着老太爺不在跟前了,太后也翹辮子了,大老爺憋了多少年的火氣終於找到機會撒出來了。
他是打量着老太爺已經七十多了,老太太又疾病纏身,等二老都過世了,自然也就輪到他當家作主了,他不趁着這個機會把大太太壓服下去,日後楊府他還能說了算嗎?
反正小妾不入祖墳也可以,歌姬得接到府裡來!
沒事兒找事兒!這是葉邑辰給大老爺的評價。
雨瀾不知道大老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這是看着家裡太安靜了,故意找碴出來鬧一鬧?大老爺和大太太天天吵鬧,楊府裡一陣雞飛狗跳,老太太知道後被氣得當場中風,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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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瀾這段時間在王府裡小日子剛剛過處一點兒滋味,每天和葉邑辰親親熱熱的,作爲主母,她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條,葉邑辰讚不絕口,雖然苦點累點兒,可是能得王爺一句誇獎,也就值得了。
祈氏自從上次被葉邑辰罵了一頓之後,這段時間倒是消停了下來,沒有再起什麼幺蛾子,每天早上請安的時候,雨瀾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兩人雖然都看着對方不順眼,可還是一副妻妾和睦的樣子。
葉敏文對她卻是越發疏遠了,這裡頭祈氏起了十分不好的作用。雨瀾並不着急,後媽怎麼當,是一個社會性的難題、其實在古代的這種環境裡,反而後媽是相當好當的,葉敏文吃穿用度都有婆子丫鬟精心侍候着,教育又有葉邑辰操心。雨瀾不用管,也不需要擔責任,不過是每天過來請一次安而已。雨瀾掌家之後,把他和祈氏的份例全都提了兩成,反正錢也是葉邑辰出,她這個後媽樂得做回好人!
就這麼掛着個名,挺不錯的。
紅袖在府裡堵了幾次葉邑辰之後,也老實了不少,大概是王爺的冰山撲克臉吃多了,紅袖也回過味兒來了,再好的情分這麼折騰下去,早晚有一天王爺要耗盡耐心,重重懲罰她一頓。此前王爺是看在曾經患難與共的情分上,給她留着體面呢!
至於府裡一些不安分奴大欺主的下人們,雨瀾逮住幾個頂風作案的老嬤嬤,擺起王妃的架子,狠狠處置了兩回,也就再沒人敢和她玩兒那些陽奉陰違了。大家都說,王妃看着和和氣氣,從來沒有高聲說過一句話,罰起人來卻一點兒都不含糊,半點都不打折扣,真真就是個殺伐果決之輩。
下人們最怕的就是這種主子,精明厲害,你想欺瞞她,也許能夠一時得逞,可日後一旦被她知道了,也跑不了一頓責罰。
賞就重賞,罰就狠罰。賞罰分明,一時王府之中各司其職,世界一片和諧。
然後楊家報信的婆子就來了。這次過來的是二太太身邊的程媽媽,二太太畢竟是嬸子,嬸子派人過來難免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二太太是個明白的,看來大太太是焦頭爛額,連和姑奶奶聯繫的心情都沒有了。
雨瀾就知道家裡出大事兒了。
果然程媽媽見禮已畢,第一句話就是:“老太太中風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雨瀾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哥哥的定親宴就在五天之前,那時候老太太看起來精神還好。雨瀾又天天打發婆子去給老太太請安,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中風了?
那婆子就小心地回答道:“大老爺將柳姨娘的屍體從莊子上拉了回來,說是要葬入祖墳,大太太哭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只說了一句:‘這個不肖子……’就氣得暈倒了,醒來之後就中風了……”
雨瀾心裡這個氣啊,要不是這對男女是她的父母,她真想大罵出口!她是倒了多大的血黴,才攤上這樣兩個不靠譜的父母。大老爺瞎胡鬧,大太太也是個沒腦子的,老太太那種情況,你怎麼能跑到松鶴堂去鬧去!
關鍵問題是中風這種病極爲難治,就算放到現代也屬於疑難雜症,就算暫時治好了,也極容易復發。老太太身子本來就虛,這可如何是好!
想到老太太對她的好,雨瀾眼淚就掉下來了。葉邑辰去了五軍都督府,雨瀾當即叫了丫鬟進來洗臉梳妝,帶着曉月和曉玉去了楊府。
楊府裡得到消息,二太太出來迎接。廝見過了,二太太就解釋:“老太太跟前不能沒有人,大嫂和五弟妹都在那兒守着呢!”
雨瀾就問:“老太太的病情如何?看過太醫沒有?”
二太太臉色也是十分不好看,本來她就看不上大老爺和大太太的行事,這次又鬧到這麼大,萬一老太太有個好歹,祖哥兒今年的秋闈可就參加不了了,再等下一次可就是三年以後,誰等得起?考取功名那是兒子一輩子的大事。
二太太就道:“太醫來看過了,說是急火攻心這才中了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要好生養着,再不可叫老太太生氣了!”
說着話,二太太引着雨瀾往裡走,雨瀾就道:“王爺在五軍都督府公幹,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他了!”葉邑辰不來總得有個解釋。
二太太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王爺日理萬機,咱們都知道,一時顧不上家裡的小事也是有的。”大老爺和大太太也就那樣了,可雨瀾她可不想得罪,身份地位在那兒擺着呢!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快步向松鶴堂走去,二太太忽然道:“大伯已經把柳姨娘的屍身擡回來了,就停在東北角的那個小跨院裡,現在那裡已經被大伯佈置成靈堂了!”
雨瀾點了點頭:“這事兒程媽媽和我說過了。”
二太太道:“五姑娘已經被大伯從庵堂裡接回來了,沒叫她進松鶴堂,如今正在姨娘的靈位跟前守着呢!”
雨瀾的腳步就是一頓,雨霞被送進庵堂可全都是因爲她的緣故,二太太告訴她這些完全就是提醒她。雨瀾嘆了一聲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柳姨娘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
雨瀾倒不擔心雨霞藉着這個機會逃出生天。就大老爺那種涼薄自私的個性,等柳姨娘出殯了,只要她或者葉邑辰稍微施壓,大老爺就得乖乖把雨霞送回姑子廟去!
雨瀾進了松鶴堂,一眼就看見老太太躺在牀上,臉色蠟黃。大太太和五太太守在牀前,看見雨瀾大太太就叫了一聲;“兒啊,你可回來了!”就伸出手來。
雨瀾卻是越過她,直接來到老太太的牀前,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眼淚就掉了下來:“祖母,您怎麼樣了?您沒事兒吧!”
大太太的手就僵在了半空。雨瀾早就對她滿肚子怨氣了,這次因爲她和大老爺把老太太氣成這樣,雨瀾藉着這個機會就給她一個沒臉。大太太簡直有點不敢相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庶女如今羽翼已豐,已經到了甩臉子給她的地步了,她卻再也沒有什麼好拿捏人家的了。
想想也是,葉邑辰與她十分恩愛,她又不需要孃家給她撐腰。退一萬步講,就算葉邑辰真得對她怎麼樣了,孃家沒那個能力給她撐腰!十萬兩銀子的嫁妝也全都捏在手裡了,大太太還能怎麼樣?
二太太和五太太看在眼裡,臉上全都閃過一絲瞭然。這個侄女一向都是綿裡藏針,絕不會隨便任人拿捏。
老太太抓住雨瀾的手,那隻手卻一直在發抖,而且沒有一絲的力氣。她“依依啊啊”了兩聲,卻說不出話來。
五太太趕緊對着老太太說:“母親,瀾姐這不是已經來了,您先別急着說話,等病養好了,有什麼事兒您再吩咐她也不遲!”
老太太這纔不再說話,只是拉着雨瀾的手不鬆開。雨瀾安慰她道:“家裡的事兒您就別操心了,只管安心養病,我已叫人拿着王爺的名刺去請太醫院的黃太醫過來給您瞧病,他是杏林國手,治好了好幾例中風的病人,您的病肯定很快就能好的!”
雨瀾在老太太跟前絮絮說了好一陣子話,老太太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雨瀾這才道:“您先歇着,我去見見父親和各位兄弟!”
大太太便站起來:“我帶你去!”
雨瀾辭別了兩位嬸子,跟着大太太向松鶴堂正房後邊的花廳走去。小丫鬟在前面引路,大太太想起剛纔雨瀾對她的態度,腳下就有一絲遲疑:“你……”
雨瀾當即道:“太太有什麼吩咐?”態度恭敬地叫大太太找不出一絲錯處,大太太幾乎懷疑剛纔在老太太榻前是自己的錯覺。
居移氣,養移體,這個女兒就是隨隨便便那樣站着,這份氣派,這份尊榮,就連貴婦當了幾十年的大太太自己也比不了,那份凜然的氣度下,她不由的一陣氣餒,指責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只道:“你父親他們就在前面的花廳裡了。”
當先走了!
雨瀾嘴角微微上移,有些人,你就不能太給她臉面,叫她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對的,別人怎麼付出都是應該的!
到了後邊的花廳裡,大老爺、二老爺、五老爺以及承祖、承宗幾個哥兒,沒出嫁的九姑娘都在。唯獨不見二少爺成業和五姑娘雨霞,雨瀾猜測他們應該是在小跨院裡給柳姨娘守靈。
看見大太太和雨瀾一塊兒進來了,大家站起來相互見禮,完事兒之後各自坐下,大太太坐在大老爺的旁邊,兩個人卻別過了頭去,誰也不看誰。
二老爺和五老爺都是緊閉牙關誰也不說話,一時氣氛十分尷尬。他們也都不贊同大老爺想把柳姨娘入祖墳的做法。可是大老爺是哥哥,如今父親不在,長兄如父,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若論輩分本來輪不到雨瀾說話,可是她如今身份不同,嫁得太好,在孃家也就有了話語權。雨瀾只好打破了沉默:“女兒已經叫管家拿了王爺的名帖,去請太醫院的黃太醫,一會兒來了就給老太太診脈!”
五老爺就接話道:“黃太醫能來,那是再好不過了!”
雨瀾繼續道:“柳姨娘既然已經去了,不宜在家裡停放太久,還是早些安葬了,也好入土爲安!正好大家都在,請父親母親就把這件事定下來吧!”
要知道入祖墳進家廟並不是大老爺一個人說了就算的,如今楊家的族長仍然是老太爺,大老爺說了也並不完全算,若是讓大家表決的話,沒人會站在大老爺的一邊任他胡鬧。
雨瀾這是很明顯地站在大太太這一邊了。大太太看向雨瀾的眼光就變得柔和起來。大老爺卻瞪了過來。雨瀾淡淡地和他對視着,這個男人徒有父親的虛名,對她從來不聞不問,如今爲了一己私利,鬧得闔家不寧!所謂父慈子孝,既然父親不慈,子也就可以不孝。
大老爺衝她運了半天的氣,雨瀾卻是一臉的神情恬淡,大老爺想發作又有點懼怕葉邑辰的淫威,加上雨瀾說得並沒有錯處,他只得冷哼了一聲。
大太太說話了:“還有什麼好議論的,左不過一個姨娘,就是給楊家生兒育女,也一樣是姨娘,給她一口棺材,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也就是了。沒聽說哪家的姨娘入祖墳進宗祠的!”
因爲葉邑辰在後面撐腰,大老爺對着雨瀾有點心虛氣短,可對大太太他就不怕了。他狠狠一拍桌子:“你這個毒婦,你心虧不心虧!你害死了柳姨娘,我如今不過給她一個虛名,你卻還是推三阻四,不依不饒。娶了你這樣的毒婦進門,我真是家門不幸……”
大老爺這一開罵,雨瀾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可是當着兩位叔伯兄弟還有兒子女兒呢,罵成這樣,真是一點臉面都給大太太留了。其實說白了這件事也很好理解,大太太之前藉着太后的勢力,壓了大老爺半輩子,處處掐尖要強,如今太后去了,大太太孃家又沒有出類拔萃的人才,孃家敗落了,沒有人給她撐腰了,大老爺自然也就敢這樣罵人了。
但是要說休妻那也是不可能。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太子妃的臉面,休妻也是不可能的!大老爺也就是嘴上說一說而已。
大太太氣得渾身發抖:“你……你,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害過柳姨娘了我爲你生兒育女,我爲你操持家務,我爲了這個家操碎了心,到頭來,老爺卻這樣疑我??老爺到底是中了什麼邪,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老爺說我害了柳姨娘,這罪名我背不起,我請問老爺證據何在?”大太太說着就掩面哭了起來。
在座衆人都知道柳姨娘是死在誰的手裡的,可是這話誰也不能往外說。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大家族裡誰家沒有點陰私事,可說出來那就不成體統了。
連二老爺都看不下去了,皺着眉頭道:“大哥,這話可不能隨便說!”楊家還麼有分家,這要是傳出去,二房也跟着一塊兒受議論,一樣顏面受損。
“哼哼哼!”大老爺一陣冷笑,“莊子是誰的莊子,人是誰的人?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嗎?若要證據還不容易,只需把莊子上的人捆起來逐一訊問,到時自然水落石出!”
大太太聽了這話頓時啞然!
雨瀾實在看不下去了,既然要護着柳姨娘,早幹嘛去了?當初把柳姨娘發配到莊子上的時候大老爺屁都不放一個,現在有裝起深情,主持起正義來了。她真搞不懂自己這個便宜父親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其實大老爺一開始和大太太鬧一鬧,本來也沒有太多的想法。大房的產業全控制在大太太手裡,大老爺這幾年眼看着仕途到頭了,便想着縱情享受人生,可大太太對他在外邊花天酒地非常反感,大老爺就想通過這一次的事情將管家的權力徹底拿回來。
誰知道這一鬧就鬧大了,如今他若是退步,不啻於承認所有的錯處都是他的,把自己的母親氣病了,這罪名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都可以成爲政敵攻擊他的手段,大老爺自然不願承擔,所以纔要把所有的錯處都推在大太太頭上。
大太太偏偏不肯服軟,便僵在這裡動彈不得。雨瀾正想說句話勸勸大老爺,外頭丫鬟就喊了一聲:“四姑爺來了!四姑奶奶來了!”
雨霏和牛二公子就挑簾子進了門。
大老爺看見又來一個女兒,剛好來了出氣筒。剛纔在雨瀾那裡碰了幾個軟釘子,顧及着葉邑辰不好發作,現在雨霏來了,他可就沒有什麼顧忌了。立刻就擺起了架子:“你這個不孝的東西還知道回來?你的家裡離得最近,祖母病了,不即刻趕來,真是白養了你一場!”
雨霏和牛二公子剛剛進來,連屋子裡有誰都沒看清楚,就被大老爺一頓罵,雨霏不敢辯解,立刻就跪在了地上,牛二見狀,也只得無奈地陪着雨霏跪下。只是看向雨霏的眼神十分不愉。楊家最近事情多,他們小兩口幫不上什麼忙,每次還要跑過來,跑過來不要緊,這一次還無緣無故被岳父罵了一頓,擱誰誰不窩火!
不能衝老丈人撒氣,那就只好衝着妻子發火了。
要說雨霏也真是冤枉,牛府距離楊府距離的確是最近的,可是她不像雨瀾,雨瀾是關上王府的大門,她就是最大的。雨霏上頭還有婆婆,中間還有妯娌,屋子裡又有姨娘通房,家裡每天都少不了幾件糟心事,聽到老太太中風的消息,找來消極怠工的牛二公子,又去婆婆那裡報備,然後驅車趕到楊府,又看過老太太纔過來見大老爺,可不就比雨瀾慢了一步!
可她也不是最後到的啊。大姑娘雨沐也還沒到呢!
只不過這個時代孝道大如天,大老爺發作了雨霏也就發作了,就是沒有道理,雨霏也得生受着,只能跪在地上頻頻說道:“父親息怒,父親息怒!”
大老爺看了一眼大太太,氣哼哼地說了一句:“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說完這句話,再不管旁人,起身就出了花廳。
大家不由面面相覷,大太太就坐在椅子上拭淚:“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怎麼就嫁給了這麼個人!”
雨瀾就上前去扶起來四姑娘:“父親剛纔是在氣頭上,並不是針對姐姐,姐姐別往心裡去!”
雨霏心中悲苦,可還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雨瀾如今貴爲王妃,她可得罪不起。“畢竟是咱們的父親,就是說我兩句,我也得生受了!”說着說着,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承宗也上前扶起了牛二公子。牛二公子滿臉的不高興,和雨霏一塊兒坐下了。氣氛一時尷尬的要死。雨瀾和雨霏就過來勸慰大太太。
大老爺沒留下一句話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裡!二老爺作爲在座年紀最大的長輩,只好開頭道:“四姑奶奶和七姑奶奶家裡都有一大攤子事情要處理,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看過老太太就回去吧!”
雨瀾和雨霏趕緊表態:“自然是老太太的病情要緊,家裡沒有什麼要緊!”二老爺還想勸說幾句,叫他們先走,主要是覺得家裡的事太丟人,姑奶奶雖然原來是自家人,可嫁出去就已經算是外人了。正在醞釀着說辭,外頭婆子報進來:“王爺來了!”
二老爺不敢怠慢,帶着在座所有的男人一塊兒到府門把葉邑辰接了過來。葉邑辰這次不是自己過來的,他還帶了黃太醫一塊兒過來。
雖然來得晚了點兒,可是辦事十分周到。葉邑辰的脾氣和架子二老爺和五老爺都聽說過,若不是雨瀾把他的心攏得緊緊的,葉邑辰不會這樣給面子。二老爺和五老爺不由就對雨瀾高看了一眼。
衆人簇擁着葉邑辰,先到松鶴堂看了看老太太,留下黃太醫診脈,衆人退到外間去,雨瀾和雨霏都過來了,這陣子的功夫,雨沐夫婦也來了。都在外間裡焦急地等着診斷結果。
葉邑辰沒看見大老爺就奇怪地看向雨瀾。雨瀾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葉邑辰也就沒有多問。
不大一會黃太醫就出來了,先是雲山霧繞說了一通脈案,最後說:“老太太身子骨本來就虛,這次氣火攻心,病勢沉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也必須要小心調養纔是!萬萬不可讓她再生氣或者激動了!”
黃太醫道:“我先開個方子,讓老太太吃兩天先看看,以後我每隔一天就來給老太太診脈一次,如果有必要,到時再調整藥方!”
葉邑辰道:“那就有勞黃太醫了!”
黃太醫連忙謙恭地道:“不敢不敢!王爺的吩咐,敢不盡心竭力!”
二老爺就吩咐管家將黃太醫帶到隔間去寫方子,拿到方子之後立刻開了庫房拿藥,小丫鬟就生起了火煎藥。
看着蘇媽媽將一碗藥湯喂完,衆姐妹又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走出松鶴堂雨瀾忽然道:“我想去小跨院祭拜一下柳姨娘!”
葉邑辰微微一愣,雨瀾解釋道:“她的靈柩已經運回來了,就停在東北角的一個小院裡!”
葉邑辰點了點頭,看她臉色不好,愛憐地道:“我陪你去!”
雨瀾搖搖頭:“你在外面略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堂堂親王去祭拜姨娘太過給她臉面,就算柳姨娘死了,雨瀾也不想這樣便宜了她。
葉邑辰點點頭:“也好!”當先便去了。
雨瀾帶着曉月和曉玉,叫了一個小丫鬟前面引路,很快就到了柳姨娘停靈的小院。這個小院子荒廢有些時間了,並沒有怎麼收拾,此刻也是一片破敗的景象,大老爺把柳姨娘停靈在這裡,顯然對死去的柳姨娘並沒有表面說得那般愛重。
院子門口連個守門的都沒有,進去之後也只有兩個婆子在樹蔭底下打瞌睡,十分懈怠。直到雨瀾快進屋了,她們才反應過來,嚇得手腳發麻,站直了身體,低聲道:“王妃來了!”
雨瀾自然懶得理會她們,曉玉挑了簾子,雨瀾就進了屋子。
這個小院的上房有三間,一明兩暗,中間那間明的略一收拾,簡單佈置了一番,就作了柳姨娘的靈堂。雨瀾進門就看見雨霞和承業一身縞素,跪在柳姨娘的靈位前。
承業看見雨瀾進來,一臉迷茫地擡起頭,叫了一聲:“七妹妹來了!”
雨霞立刻斥責道:“閉嘴!咱們的殺母仇人就在眼前,你還和她打得哪門子招呼?”多日不見,雨霞清減了,一身素服更襯托得她楚楚可憐,宛若一朵嬌豔的白蓮花。當然,芯子是黑的!那一雙充滿仇恨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雨瀾,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燒出兩個小洞,叫人看得不寒而慄。
承業一輩子活得渾渾噩噩的,雖是男子遠不如雨霞這個女子有主見,被姐姐罵了兩句,立刻閉嘴不說話了。
雨瀾不由嘴角上揚,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有些人,永遠把錯誤歸結在別人頭上,永遠不會反思自己!
曉月立刻清斥了一聲:“大膽,怎麼和王妃說話呢?”
雨霞冷笑了一聲:“我倒忘了你如今可是貴爲王妃了!”
雨瀾淡然道:“看在咱們是同一個父親所生的情分上,我再叫你一聲五姐姐!五姐姐,我這次來不是想和你鬥氣的。柳姨娘去了,作爲晚輩,我只是出於禮貌前來拜祭一番!”
雨霞恨得咬碎了銀牙:“假惺惺!若不是因爲你,姨娘她怎麼會死?她纔不過三十多歲!”
雨瀾也不由得冷笑起來:“五姐姐你真是健忘!若非你起了歹毒的心思,和柳姨娘合謀害我,柳姨娘如何會被髮落到莊子上去,若不被髮落到莊子上去,又如何就這麼死了?說來說去,真正害死柳姨娘的人,是你!若不是你無端嫉妒,歹毒成性,柳姨娘怎麼會英年早逝!你又怎麼會被祖父關起來,不見天日!你不知反省自身,只知歸咎他人,柳姨娘看來是白死了!”
這樣的一番話如刀似劍,就像一刀刀割在雨霞的心臟上一般,想起這段時間生不如死的日子,想起柳姨娘的死,雨霞再也顧不得其他,只想和雨瀾同歸於盡:“你這個賤婦,我和你拼了!”
雨霞跳起來就向着雨瀾這裡衝了過來。曉月和曉玉趕緊搶上前去,一邊一個抓住了她的腕子。雨霞從小養尊處優,曉月和曉玉卻是幹過粗活的,任她拼命掙扎,卻是始終不得寸進。
雨霞衝着承業大吼一聲:“你是死的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還不上來抓花了小賤人的這張臉!”
承業已經懵了,聽了這話下意識地踏前一步。曉玉立刻鬆開雨霞擋在雨瀾的跟前。雨瀾卻輕輕將曉月推開到一旁。森然對着承業道:“你敢冒犯晉親王妃?”
承業被她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嚇了一跳,退後一步支支吾吾地道:“沒,我沒有,我,我不敢!”
雨霞在一旁氣得肺都炸了,“懦夫,廢物“地罵個不停!不論她怎麼罵,承業都不敢在上前一步了。
就算是曉月一個人,雨霞也撕虜不過。曉月恨她出言不遜,下手便有些重,幾下便將她搡倒在地。雨瀾走到雨霞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裡一片漠然,冷笑道:“五姐姐,今天就給你上一課,我,再也不是那個任你隨意欺凌侮辱的楊雨瀾了!“
“我們走!”雨瀾說完這句話,便帶着貼身丫頭轉頭就走。本想過來祭拜一下柳姨娘,卻沒想到雨霞這般不可理喻。叫她這一鬧,自己那一丁點兒的愧疚之情全都煙消雲散了。
雨瀾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這次卻是對着承業說道:“姨娘是你的親孃,她死你了你自然傷心。可是老太太也是你的親祖母,老太太臥病在牀你卻看都不看一眼,傳出去就是你的不孝!你跟着老太太,跟着老爺太太還有你的一份前程,若是跟着這麼一個瘋女人,遲早有一天她會拉着你一起爲她陪葬!我的話就這麼多了,二哥哥好好想想吧!”
說完不理叫囂不斷的雨霞和一臉官司的承業,不慌不忙地走了。既然不叫我祭拜,姐還不伺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