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她的目光從他的面容上略略地掃過。有一點她還不太瞭解,易非臺做爲西夜國的王子,他的長相爲什麼卻更偏向於漢人男子,而不是西域這邊的主流相貌。
她不知道,西夜國的王后,西夜王唯一的妻子其實也是個漢人,孩子繼承了這位王后的血統也很正常。
“要是我說,是要你答應嫁給我,你信嗎?”易非臺說的誠摯無比,在這一刻,他眼中的渴望一覽無遺。與淡風輕的面容上多了幾分期盼。
幸好虞莫盈醒來後,還沒有喝過水。不然,她很可能立馬就噴出來。她的表情已經表明了是不信的。
要說易非臺喜歡她,她不是沒有感覺。但是她並不認爲,他對她的喜歡已經到了非娶不可的地步。
還是說他是一直都把感情深藏在心中……
後面一種可能性不大,她不是天真無知的小姑娘了,像易非臺這種一國的王子,婚姻大多是要跟政治利益掛鉤的。
然而,出乎她的意外,易非臺對她,還真很可能是後面一種。
“華熙國的國君要發兵西夜國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易非臺驀地問道。幾日前,華熙國就送來了宣戰書,三十萬大軍不日就要壓境。
虞莫盈垂下眼睫,在等着他說下去,易非臺一會兒跟她提嫁人,一會兒跟她說開戰,不會沒有聯繫。
易非臺斂容道:“開戰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華熙國的孝敏公主被我拐回了西夜國,而孝敏公主又是華熙國罪臣虞施的女兒,身份敏感。”
“在皇室都還沒有想要怎麼處決孝敏公主時,你卻跟我跑了。此事另華熙皇室蒙羞,華熙國國君忍不下這口氣,就向西夜宣戰了。他還決定要御駕親征,踏平西夜,親自把孝敏公主你帶回去。
“現在,全天下的百姓都在議論他是如何的意氣用事。”
“好一個意氣用事,我這位皇兄真是對我念念不忘。”他一說完,虞莫盈不禁大笑,真的是個很簡單的原因。
蕭燁真是隨便的一個藉口,就讓她成爲使兩國交戰的罪人,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但是事實跟她完全沒有半點關係。
自從北溟國和霽月族的聯姻,因爲她不知道的原因失敗後,霽月族就轉而尋求與華熙國的聯盟。西夜國與北溟國交好,在北溟國那邊,以渝王赫連煜爲代表的主戰派,又和西域諸國有所交集。
戰事一起,牽涉到的還有西域諸國和霽月族,在九州大陸上引發的就是一場浩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蕭燁籌劃多年,勢要攪動九州風雷,發動戰爭是遲早的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所需要的不過是一個開戰的理由。而她,就很不幸地被她當成了這個理由。
當她還在華熙國境內時,蕭燁或許就覺察到了易非臺的身份,所以,在那場宮變後,蕭燁命人四處搜尋她的蹤跡,看似步步相逼,實則巡查並沒有那麼嚴,他是故意由她跟易非臺離開。
同時,蕭燁在幾個月前就把三十萬大軍調集到西北邊境,等發覺到他們出現在西夜國後,就名正言順地開戰。
蕭燁,我本已無心和你計較,你卻不肯罷休,仍然想把我當成一顆棋子擺弄,那我定不會如你所願。虞莫盈心裡暗道,她不會是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你和西夜王想好了沒,打算哪天把我交出去?”她適時地問道:“把我交出去,蕭燁說不定又會意氣用事,免戰了。”
“只要你同意嫁給我,你就能是西夜國的王妃。”只見易非臺端正了顏色,突出的話語字字清晰,“你將會得到西夜國的庇佑,不再和華熙國有一絲牽連。”
看他說的挺有信心的樣子,虞莫盈冷笑一聲,“意思就是我不答應的話,你們就要把我交還給蕭燁?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同意?”
易非臺眉梢舒展開,低語道:“因爲你不可能會希望蕭燁的目的能夠達成。比起他,你更希望得利的是西夜國和北溟國這一方。而且,紅杏還在我的手裡,你非常在意她的性命。”
她是見不得蕭燁得意,但是這也不代表她就會心甘情願地妥協。易非臺在跟她分析條件時,有沒有想過,她被人拿去做爲宣戰的藉口,已經令她很是不忿了。
虞莫盈嗤笑道:“你說的很不錯,但是,我告訴你,我不同意。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你們國家之間的事與我何干,我爲什麼要爲了遷就你們各自的野心,而委屈了自己?”
“我也是有尊嚴的,不是被你們這些野心家拋來拋去的玩物。多謝三王子這段時間以來的‘照拂’,我在你這裡呆的時間太長了,該走了。”
“對了,我的忍耐力很低,你若傷紅杏一根手指,我不會介意與你爲敵。”
說着,她就要往外走去,縱是王宮戒備森嚴,可只要是她不願意,她也會想盡辦法出去。
易非臺看着挺直了脊樑的她,心中有點發澀。如果虞莫盈真的瞭解他,就不會覺得他真的會去傷害紅杏。
想來也是他自己的疏忽,如果虞莫盈認識他,是在赫連煜之前,那走進過她心扉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他?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是誰把剎那芳華蠱交給璃妃,由她對你下蠱的嗎?”須臾,易非臺終是緩緩開口道:“那個人就是我。”
清澈如泉的眸子中隱現着一股激流,易非臺木然地站在原地。
虞莫盈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發涼,她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她愕然地轉過身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她這幾年來所受的苦楚都是拜他所賜?他是把她當了個試驗品,還是怎麼着。每當她毒發時,他這個幕後的養蠱人都只當是看看這種蠱的效果如何?
虧她有一度還真的拿他當朋友。虞莫盈的眼眶漸漸地溼潤,她默然地揚起頭,只爲了不讓眼中的淚水流下來。她不是個會輕易落淚的人,此時卻怕會有眼淚掉下來。
“你有什麼事是瞞着我
的?”她努力地保持着鎮靜,“不會連給慕容風報仇都是你杜撰的吧?”
“我說那是真的,你信我嗎?”易非臺心裡苦笑,曾經,很多人都羨慕他的瀟灑,整天活的無憂無慮。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也有了憂慮。五年前,他就遊歷過華熙國,在一處崖底見到了命垂一線的慕容風。
醫者的本能是救人,而慕容風是經過他的救治後,仍然撒手人寰的第一例。這令他愧疚萬分,再加上慕容風死前的遺言,他就下定決心在華熙國多留一陣子,等幫慕容風報完仇再走。
當時,他得知璃妃在四處尋找能使女子痛不欲生的蠱毒,就找到了璃妃。璃妃是從虞家出來的女兒,他想知道,能令璃妃除之而後快的人到底是誰,那個人說不定對他的計劃會有幫助。
結果是讓他欣喜的。他是養蠱人,自然是知道,蠱毒是被種到了誰的身上。虞莫盈是虞家的人,卻對虞家恨之入骨,這對他來說,是十分有利的。
後來的一切,就自然而然地進行了。其實,在認識她不久之後,他就不想再爲難一個無辜的少女了,所以,那次,虞莫盈被虞振遠刺傷,他去虞家給她做診斷時,是想爲她解蠱的。
但是,在後面的時間裡,他發現自己想要帶着這個少女一起走,而她另有喜歡的人。他就決定,利用這個蠱毒,可以趕跑情敵。事實證明,這樣做確實奏效,赫連煜也如他所願,離開了虞莫盈。
房間裡透入一陣陣的冷風,虞莫盈似被凍到,直打哆嗦。
眸中的水霧化去,重歸靜謐的幽潭。再信他,已是不太可能了。
只一眼,易非臺心中已然明瞭。
下一瞬,他展顏笑道:“那我說我可以爲你解蠱,只是有條件。這樣的利益交換你總該信了?”
虞莫盈默默頷首,有時候,交換確實更爲可靠。
易非臺繼而道:“你嫁給我,我替你解蠱如何?”
聞言,虞莫盈兀自地擡眸,臉上蕩起了兩個梨渦。
易非臺說話時,從始至終都在看着她,但是她的眼眸中只剩下徹骨的冰寒,沒有一點點的情分在裡頭。
他轉過視線,“不管你認爲我無恥也好,卑鄙也罷,你都得知道,蕭燁和赫連煜於你,都不是良配。他們心裡裝的東西太多,無法一心一意地去對待一個人。”
“而我不想去攪天下這一趟渾水,即使在華熙國有過那樣的經歷,我也想繼續過着逍遙自得的日子。”
“你內心深處的想法也是這樣。要是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塞外,在草原上馳騁;我也可以帶你去江南,看那濛濛細雨。還有苗疆、高麗、南疆……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帶你走遍所有地方。”
逐漸的,易非臺爲他們構造了一個夢境,美好的讓他無法走出。
虞莫盈後退了幾步,刻意和他拉開距離。他們的關係從欺騙開始,便註定了他們不可能會有真心實意的感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