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帝怒不可歇,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陸瑾娘憑什麼那麼平靜,憑什麼那麼淡然。他在這裡生氣,陸瑾娘還能笑的出來。她竟然敢笑,她是篤定他不會對她怎麼樣嗎?太自以爲是了。他被人挑戰了尊嚴,被自己身邊的兩個女人連番算計,成了一個笑柄,那個女人竟然可以笑着離開,好似之後的事情都同她沒關係一樣。
他不允許,陸瑾娘憑什麼可以如此輕鬆。當真以爲他不會對她動手嗎?
“來人,傳朕旨意,將皇后送回鳳儀宮,嚴加看管。至於陸貴妃……”乾德帝咬牙,似乎除了厭惡外,並沒有什麼別的理由來處置陸瑾娘。但是僅僅只是身爲帝王的厭惡已經足夠了。乾德帝笑了起來,或許他不需要那麼直接的方式,他可以用鈍刀子殺人。他會將她捧上去,卻又在達成目的的時候,將她狠狠的摔下。這就是身爲帝王的尊嚴,任何敢挑戰的人,都要承受該有的後果。
對陸瑾孃的處置沒下來,太監們不敢自專,先是將齊皇后押回了鳳儀宮。很多人都很清楚,或許很快鳳儀宮就要換一個主人了。
顧忠前來稟報調查的情況,那糟老頭子已經認出了當年的要藥方子的人,正是齊皇后身邊的佟有賢。另外那兩張藥方子,也問清楚了,正如所說的那樣,都是用來給男人絕育的。還有六王府的那個婆子,也問清楚了。這人是無意間知道六王妃的事情,只是她一直隱瞞着。後來被打發了出去,結果就被陸瑾孃的人給找到了。
乾德帝陰沉着一張臉,對顧忠吩咐道:“將佟有賢抓起來,朕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將他的嘴撬開。朕要知道這些年來,齊氏究竟做了哪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奴才遵旨。皇上,那桂嬤嬤該怎麼安置?”顧忠小心的問道。
乾德帝冷笑起來,“放回去。”這會他不想去追究那些謠言,不想去追究陸瑾娘是不是偷人的事情。此事到此爲止,但是在乾德帝的心目中,一切卻剛剛開始。很好,齊氏的目的達到了,他的確開始厭惡起陸瑾娘。一見到陸瑾娘,他就會想起有關她偷人的流言來。這是讓乾德帝噁心的。可是他強忍着,他還要留着陸瑾娘。不過快了,等到時候一到,哼……
顧忠察覺到了危險,可是他卻無解。好歹皇帝並沒有繼續追究陸瑾孃的事情。不過顧忠是不相信陸瑾娘會偷人的。哪樣做有什麼好處?而且陸瑾娘也不是一個淫蕩的人,官家小姐出身,自小接受最正統的教育,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這也太荒謬了。
陸瑾娘一身狼狽的回到瑤華宮,這一次的戰鬥,看似她贏了,其實不過是兩敗俱傷。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就是這樣的情況。可謂是損失慘重。可是不打這依仗,她就是個徹底輸掉的下場。那是她不能承受的。
陸瑾娘將自己埋在浴池裡,渾身都被熱水包裹。此刻她需要溫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反思之前發生的事情。很明顯齊皇后手上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可是流言殺人並不需要證據,只需要將流言傳播開來就行了。齊皇后很明顯深知此道,知道如何做會對一個女人產生最強大的殺傷力。只是沒想到齊皇后靠着一點蛛絲馬跡,加上聯想猜測,竟然將事情還原了七七八八。一想到這裡,陸瑾娘就覺着恐懼。顯然竇猛曾經所說的將手尾都收拾乾淨了,並不是一件真話。至少還有一些漏網之魚存在。
陸瑾娘自嘲一笑,她覺着自己真傻,以前爲什麼要心軟,爲什麼一再強調時機。什麼狗屁時機,她該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趁熱打鐵,在敏姑姑的事情爆發的時候,就將齊皇后下毒害乾德帝絕嗣的事情捅出去,如此一來齊皇后哪裡有機會反擊。如此一來,她也不用遭受今日的罪過。
她果真是犯了女人的老毛病,關鍵的時候總會抱着一種不切實際的天真想法。呵呵,陸瑾娘笑了起來,這是一刻深刻的教訓。想起乾德帝眼中的冰冷,陸瑾娘很清楚,從今以後她的日子會很難過,就是不知道乾德帝對她的折騰是明着來還是暗着來。會不會直接貶斥,將她從妃貶爲嬪,或者直接貶斥爲宮人?不過仔細想想,這個也不太可能。除非乾德帝徹底放棄了緒哥兒。只要乾德帝對緒哥兒還存有希望,就不會對她這個生母真的動手。但是如此一來,折騰就變成了暗中進行。
陸瑾娘很頭痛,已經預想到將來可能面對的事情。
鄧福在門口稟報,說是桂嬤嬤來了,周王殿下和長安都在外面等着。問陸瑾娘何時洗漱完畢。
陸瑾娘沉吟片刻,吩咐鄧福,“讓緒哥兒和婷姐兒都先回去,我現在不想見他們。請桂嬤嬤稍等片刻,我這就出來。”
“奴才遵命。”
陸瑾娘將自己收拾妥當後,就出門去見桂嬤嬤。對桂嬤嬤陸瑾娘是有愧疚的,原本想好好的給桂嬤嬤養老,卻不想竟然將她給連累了。見到桂嬤嬤,陸瑾娘很誠懇的道歉,“今日的事情讓嬤嬤受苦了,都是本宮的罪過。”
屋裡就她們兩人,桂嬤嬤嘆息一聲,“娘娘不用說這些。奴婢雖然不知道娘娘究竟是什麼打算,也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奴婢還是勸娘娘一句,千萬不要再行險了。宮裡不比王府,在宮裡生活,步步都要小心謹慎,娘娘不可再犯糊塗。”
“多謝嬤嬤教誨,本宮已經吸取了教訓,不敢再亂來。本宮這一次輸得很慘,不過本宮不會就這麼被人打垮的。嬤嬤不用太擔心。”
桂嬤嬤望着陸瑾娘,她怎麼可能不擔心了。“娘娘的傷勢可要緊?會不會破相?”桂嬤嬤沒想到乾德帝會對陸瑾娘下如此的狠手,雖然猜測不到兩人關起門來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看看陸瑾娘紅腫的臉頰,也知道一定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陸瑾娘自嘲一笑,摸摸自己的臉頰。因爲上了藥,感覺很清涼,倒是不覺着多痛。就是她這樣子真的很狼狽,所以她不想讓孩子們看到她這樣子。“多謝嬤嬤關心,傷勢不要緊。好好養,或許幾天後就能養好。”
“這樣就好。那些流言蜚語奴婢也聽說了,奴婢如今也幫不上娘娘的忙。將來不管任何人來問奴婢,奴婢都是一個說法,什麼都不知道。至於杏兒那裡,雖然奴婢可以打包票,但是娘娘還是讓人提醒一下杏兒吧。若是那丫頭一時間不注意,被人套了話去,那可就麻煩了。”
“多謝嬤嬤提醒,此事本宮會放在心上的。”陸瑾娘嘆息一聲,她不想走到這一步的。可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逃避也不是她的風格。
桂嬤嬤不能久留,囑咐了陸瑾娘幾句,就告辭離去了。
鄧福進來稟報,“啓稟娘娘,周王殿下和長安公主這會還在外面等着。娘娘要不要見?”
陸瑾娘嘆息一聲,說道:“去給本宮拿個面紗過來。”
“娘娘這是要見兩位小殿下嗎?”
陸瑾娘苦笑一聲,“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是不見他們,他們肯定會一直等在外面的。”
陸瑾娘用面紗矇住一張臉,鄧福將周王和長安都請了進來。兩個孩子見到陸瑾娘這副打扮,長安頓時就哭了起來。周王殿下表情兇狠的很,跟他老子一個樣,拳頭捏緊了,顯得無比憤怒。
長安撲進陸瑾孃的懷裡,“母妃,父皇是不是動手打了母妃?”
陸瑾娘心中心酸無比,撫摸孩子的頭,“沒關係,過幾天就會好的。”
“讓女兒看看母妃的傷勢,好不好?”說着就要去掀開陸瑾孃的面紗。
陸瑾娘側頭躲了過去,板着臉說道:“調皮。母妃很好,你們都不用擔心。”
“女兒怎麼可能不擔心。宮裡傳出那樣的流言來,皇后娘娘怎麼可以這樣中傷母妃。都說流言殺人,即便這不是真的說的人多了也成了真的。父皇他怎麼可以不相信母妃,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母妃。”長安傷心不已,既爲陸瑾娘感到委屈,又覺着乾德帝做的太過分了,有點是非不分的意思。
“夠了,這樣的話不要再說。小心傳到你們父皇耳朵裡,到時候又是一場官司。”陸瑾娘嘆息一聲,“別哭了,母妃沒有大礙,母妃沒事的。”
長安擦乾眼淚,點點頭,“女兒聽母妃的,女兒不哭。”
陸瑾娘笑了起來,她是真不想讓孩子們看到她這麼狼狽的樣子,真是蠢透了。看着一直沒說話的周王,陸瑾娘很是抱歉的說道:“緒哥兒,這次因爲母妃的緣故,很可能會給你帶去很多不好的影響。甚至於可能影響到你在你父皇心目中的地位。緒哥兒,母妃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若是承受不住,儘管告訴母妃,母妃會替你想辦法的。”
周王望着陸瑾娘,平靜的說道:“母妃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只是兒子有幾句話想要問母妃,希望母妃能給兒子一個答案。”
陸瑾娘蹙眉,長安也很疑惑的看着周王。長安是不相信那些流言的,當年她雖然跟在陸瑾娘身邊,雖然也是到了記事的年紀,但是畢竟那時候小,又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經忘記了。她已經想不起來陸瑾娘當年到底有沒有大肚子,只記得那時候過的很不開心,陸瑾孃的身體也不好。也因爲這些記憶,長安很堅信那些流言全都是故意中傷。
但是周王不同,他比長安想的更多,想的更遠,更有邏輯思維。雖然當年的事情他完全沒有印象,卻不影響他的分析判斷。而現在他就是想求一個答案。於是他對長安說道:“三姐姐,你先出去,我同母妃有些話想要私下裡說說。”
“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聽的?”長安不滿。若非要守呂太后的孝,這個時候她都要準備出嫁了。像她這樣的年齡,還有什麼是不能知道的。
周王絲毫沒給長安面子,板着臉,極其嚴肅的對她說道:“有些事情你就是不能聽。聽話,你先出去。”
“我不。”長安的脾氣也上來了。
陸瑾娘察覺到了周王的不對勁,一顆心也跟着提了上來。“長安,聽話,你先出去。母妃也有些話要囑咐你六弟。這些事情你聽了不好。”
長安咬脣,不甘心的說道:“女兒聽母妃的,這就出去。不過母妃要保重好身子,可不能讓傷勢惡化了。”
“放心吧,母妃用了頂好的傷藥,過幾天什麼事情都沒有。”陸瑾娘拍拍長安的肩膀,示意她趕緊出去吧。
長安路過周王身邊,哼了一聲,很是不高興。周王一點反應都沒有,直接無視了長安。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陸瑾娘看着周王光站着不說話,眼神卻瘮人的很,頓時就感覺到了煩躁,揉揉眉心,說道:“緒哥兒,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母妃都聽着。”
“兒子有些疑問需要母妃解答,兒子不求別的,唯一一點就是母妃不要隱瞞兒子。可好?”周王的語氣中帶着懇求,可是態度卻很堅定。堅定的表明即便陸瑾娘不答應,他也會追問到底。
陸瑾娘苦笑一聲,孩子真是上輩子的債,所以這輩子都是來討債的。“好,本宮答應你,本宮不隱瞞。但是本宮可以選擇不回答。”
周王垂眸笑了,笑聲中帶着苦澀。這個人還只是一個少年,可是他所承受的卻比同齡人多得多。他的肩膀雖然還顯稚嫩,可是他已經可以挑起重擔,可以面對紛亂複雜的宮鬥,面對血腥殘酷的奪嫡大戰。周王笑了笑,然後問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就差點將陸瑾娘給弄懵了。
“母妃,你告訴兒子,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嗎?全都是真的,是不是?母妃同竇猛之間真的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是不是?竇念真的是兒子的弟弟嗎?”周王的表情顯得很痛苦,好似他已經被這個問題折磨了許久許久。
陸瑾娘差點跳了起來,她想了許多,也沒想到她的兒子會來質問她。陸瑾娘氣急敗壞,也是心虛也是惶恐也是不安,厲聲呵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周王的表情越來越痛苦,痛苦到不能自已,“母妃何必這麼激動。這些都是真的,對嗎?母妃當年真的揹着父皇,揹着父皇同別的男人有來往,對嗎?說啊,母妃不是答應過兒子不會隱瞞我嗎,你爲什麼不說。”
“你放肆。誰都可以來質問本宮,誰都可以來懷疑本宮,唯獨你,你不行。你不能質問你更不能懷疑。”陸瑾娘眼中閃爍着狠戾之色,這一刻她不僅僅是心虛,更多的是憤怒。她爲了這個兒子,做了那麼多,得到的就是質問和懷疑和唾棄厭惡嗎?那她以前的努力算什麼?她拼命的去爭去搶,又算什麼?
“我憑什麼不能懷疑。母妃,求你告訴兒子真相。”
陸瑾娘冷哼一聲,態度極爲強硬,“真相?什麼是真相?你雙眼看到的是真相,你雙耳聽到的是真相。別人告訴你的是真相,唯獨本宮告訴你的不是真相,對嗎?你糊塗。你是被人影響了嗎?你爲什麼要糾纏這些流言?難道別人說你是九王爺的兒子,你也相信嗎?”
“這不同,這根本就是兩回事。母妃同九王叔的來往,是父皇授意的。可是母妃同竇猛之間又算什麼?”
“算什麼?”陸瑾娘冷笑起來,氣的渾身顫抖,“你是想說母妃偷人是嗎?你是想說母妃該被侵豬籠是嗎?你是想說母妃該死是嗎?你是想說齊皇后沒有冤枉母妃,母妃該給齊皇后正名是嗎?”
“不,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周王連連後退,神情痛苦又糾結卻又帶着一股子狠勁。這股子狠勁就如陸瑾娘那般,他豁出去了。“母妃,請告訴兒子真相。兒子有權利知道真相。”
陸瑾娘不屑一笑,“你同本宮說權利?你有什麼權利?今日你擁有的一切都是本宮爲你爭取來的,本宮將你捧上去,不是讓你有一天來質問來懷疑本宮。”
周王笑了起來,笑容中全是苦澀,“母妃是同兒子講付出和回報嗎?”
陸瑾娘揉揉額頭,她是昏了頭,可是這小子更是昏了頭。陸瑾娘冷笑一聲,對周王說道:“你要真相,本宮可以給你真相。不過你知道了真相,你能做什麼?去思政殿,去你父皇跟前告發本宮嗎?置本宮於死地嗎?”
“不……”周王連連否認,“兒子從來沒這麼想。”
“既然如此,那你一直糾纏於所謂的真相又是什麼意思?是給本宮還有給你自己找不痛快嗎?什麼時候本宮的兒子變得如此愚蠢,如此的糊塗。”陸瑾娘此刻沒有任何的仁慈,對周王的言辭,幾乎全都是在打壓。
周王覺着一切都亂套了,他不想這樣的,可是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樣子。“母妃,求你不要逼兒子。”
“好,本宮不逼你。那你告訴本宮,知道所謂的真相,你想做什麼?”陸瑾娘死死的盯着周王,心中充滿的緊張和惶恐還有心虛。她是真的心虛,她覺着自己傷害了自己的孩子,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可是她又必須強硬,必須給周王一個她很強大,不會被打到的印象。
周王雙手抱頭,顯得很痛苦很糾結,“母妃,兒子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兒子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母妃,求你告訴兒子好不好,不然兒子會一直去想,一直去想的。”
陸瑾娘苦笑,走到周王身邊,輕輕的將周王摟抱在懷裡。她的兒子已經比她高了一個頭,她如今都要仰着頭才能看見兒子的模樣。陸瑾娘輕輕的拍着孩子的背,輕聲說道:“別逼迫母妃,更不要逼你自己。有的事情,心裡頭明白就行了,何必非要說出來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母妃有自己的活法,有自己的想法。同樣你也有自己的活法和想法。而母妃也不會去幹涉你的想法,不是嗎?”
周王擡起頭望着陸瑾娘,期望的問道:“母妃,那些是真的,對嗎?”
陸瑾娘笑了笑,這一回她沒有否定,卻也沒有肯定。
周王低下頭,心中滋味難辨。“是不是因爲父皇對母妃不好,所以母妃對父皇失望了。”
“或許吧。”陸瑾娘輕笑一聲,“你知道嗎,在母妃剛剛懷上你的一個月,母妃差點死了。可是母妃命大,被人救了起來。就是前太子被人暗算傷了腿的那一次。這件事情,你多少也該聽說過。那一次太子的意外母妃親眼目睹,可是母妃也差點將命搭了進去。知道嗎,馬匹受驚,不受控制,拼命的往前跑。而母妃的騎術很一般,只能死死的抓着繮繩。可是誰知道馬匹前進的方向竟然是一處懸崖。更沒想到的是中途母妃竟然見到了你的父皇還有他帶領的人。明白了嗎?”
周王愣住了,“是竇猛救了母妃,對嗎?”
陸瑾娘輕輕的點點頭,“對,他跳下懸崖救了母妃。不過你不要誤會,母妃在那時候同他沒有任何關係。”
周王繼續問道:“這麼說來,算計前太子的真的是父皇?而父皇的算計連累了母妃,明知前面是懸崖,父皇也沒有派人去救母妃,對嗎?”
“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吧。”陸瑾娘很淡然的說道,“這件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本宮都很奇怪,竟然還記得清清楚楚的。”
“母妃,那你恨父皇嗎?”周王緊張的問道。
陸瑾娘輕笑搖頭,“當然不會。本宮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父皇給予的,我對他不恨也不愛。因爲爲了得到今日的一切,本宮也付出了該有的代價。緒哥兒,那你恨母妃嗎?會唾棄母妃嗎?”
周王神色複雜,“我恨。”
陸瑾娘愣住,接着又笑了起來,“恨就恨吧,你有資格恨。畢竟母妃做錯了事情,就應該承擔該有的後果。”面上雲淡風輕,可是心裡卻在流血。她真的不想讓兒子恨她的,若是有可能,她想將這一切隱瞞一輩子。可是世事弄人,已經隱瞞不住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了。
周王搖頭苦澀的笑着,“我恨父皇,我也恨母妃。”
陸瑾娘瞠目結舌,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纔好。
周王伸手輕撫陸瑾孃的面頰,輕輕的撩起陸瑾娘臉上的面紗,神色痛苦的看着陸瑾娘紅腫的一張臉。陸瑾娘後知後覺,想要避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陸瑾娘張張嘴,痛苦的說道:“你這是何必。”
周王痛苦一笑,手覆在陸瑾孃的面容上,“母妃,父皇打你的時候肯定很大力吧,他一定是用了全力,對嗎?”
陸瑾娘不自在的搖頭,“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緒哥兒,你不要多想。”
“兒子不是多想,兒子很冷靜,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母妃,兒子很心疼你。父皇他不該這麼對你的,他沒資格這麼多你。我恨父皇,他太過狠心絕情。若沒有母妃,竇猛肯定不會幫着父皇奪位吧。沒有竇猛的幫助,那麼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要麼是前太子要麼就是九王叔。對不對?”
“你不要胡思亂想。”陸瑾娘心驚,這小子什麼時候想的這麼深了。她感覺到了危險。
周王不在意的笑了起來,“兒子沒有胡思亂想。兒子說的都是真的,對嗎?父皇他不念舊情,相信齊皇后的片面之詞,竟然如此對待母妃,母妃難道不恨嗎?”
“我說過我不恨。”
“像母妃這樣大度的人,真是少見。母妃,兒子也恨你,你知道爲什麼嗎?”周王冷酷一笑。
陸瑾娘沒吭聲,她感覺她都不認識自己的兒子了。什麼時候這個小子發生了這麼大的脫變,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在她沒注意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嗎?陸瑾娘一瞬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纔好,最後她自嘲一笑,“我不知道,你能告訴我嗎?”
周王緊緊的抓着陸瑾孃的手,“母妃,兒子大了,兒子的事情兒子會自己處理,不需要母妃再衝鋒在前。還有,你同竇猛的事情,兒子很恨,兒子多麼希望這些都不是真的。兒子多麼希望母妃永遠是純潔的。呵呵,竇念那小子竟然是我的兄弟,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母妃,你背叛父皇,可能有許多理由,兒子也理解。但是兒子不會原諒。絕對不會原諒。”
陸瑾娘也笑了起來,笑着在周王臉頰上掐了把,掐得周王大皺眉頭。陸瑾娘坦然的說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告訴你這些事情。但是如今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沒打算求你原諒,那不是本宮的做事風格。本宮做了就做了,既然做了就不後悔,是死是活都沒關係,我承受得起。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原諒。你雖然是我的兒子,雖然我如今的富貴同你息息相關,但是我永遠都不可能求你。你有你的想法和生活,而我也有我的想法和生活。我過我的,你過你的。當然目前我們的目標一致,所以我們可以繼續攜手並進。”
周王連連苦笑,“母妃,你何其狠心。”
陸瑾娘傲然一笑,神色坦然淡定,“我爲何不能狠心。這世道如此艱難,若是人心不狠,本宮又怎麼可能活到今天。只要本宮稍微心軟一點,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緒哥兒,這就是你的母妃。以前本宮在你們面前做足了慈母的模樣,那是真實的。但是今日的我,同樣也是真實的。在慈母之外,本宮也有強硬的一面。緒哥兒,你不小了,馬上就要上朝辦差,你不要再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你若是覺着本宮丟了你的臉,將來本宮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讓你爲難。”
“我沒這意思,我沒有讓你給我一個交代。我不求你給我一個交代。但是我懇求母妃,不要再同竇猛來往了。”周王期盼的望着陸瑾娘。
陸瑾娘冷冷一笑,質問周王,“想做皇帝嗎?想繼承你父皇的一切嗎?”
周王漲紅了一張臉,無言以對。
陸瑾娘繼續冷笑,說出來的話卻冷酷無情,“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就不要再說這麼幼稚可笑的話。竇猛手中的力量,是你不可想象的。沒有他的幫忙,你以爲母妃能走到今天?你以爲單純靠你父皇對你的喜愛,你就能坐上那個位置?你太天真了。你當唐方綸,唐方練,唐方紞他們都是蠢貨嗎?唐方綸和唐方練現在不爭,不代表以後也不爭。現在不爭,只是你同唐方紞的贏面最大。這個贏面來自於哪裡?來自於你的母妃的地位,來自於你父皇對你的喜歡,來自於你的努力。可是萬一這些贏面不復存在後,你能怎麼辦?當本宮不再受寵,當你父皇不再喜歡你的時候,你還有贏面嗎?到那時候唐方綸和唐方練他們真的不會去爭嗎?說不定到那時候,他們的贏面比你更大。畢竟他們的母妃沒有做出讓皇上沒臉的事情。”
陸瑾娘笑了起來,輕撫孩子的臉頰,“想明白了嗎?想要那個位置,就要去爭去搶。光靠我們母子的力量,就是使勁渾身解數,也不可能真的成功。我們需要外援。當年竇猛憑藉一己之力,將沒有絲毫贏面的五王爺扶持了上去,如今他依舊可以將你扶持上去。你明白嗎?”
“難道爲了那個位置,兒子就要眼睜睜看着母妃犧牲自己嗎?兒子不允許。”
“你有什麼資格不允許?你現在一無權勢,二無能力,你有什麼資格在本宮面前叫囂。再說了,誰告訴你那是犧牲?”陸瑾娘嘲諷的笑了起來,“唐方緒,你同你老子一樣,未免太自以爲是了。你以爲你認爲的就一定是對的嗎?狗屁不通。本宮現在就告訴你,你所認爲的全都是假的。在本宮第一次瀕臨死亡的時候,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唐方緒,本宮還要告訴你,你現在沒有退路可走。前進還有五成的希望。後退只能是死路一條。你的幾個兄弟,除你之外無論是誰最後坐上那個位置,都不會容忍你繼續活下去。你活不下去,本宮的命也不能保住。難道本宮要因爲你的愚蠢和天真,將自己的命,將長安的性命,將陸家全族的性命都搭進去嗎?唐方緒,不要太自私,否則本宮就先毀了你,至少還能保全大部分人的性命。”
周王不敢置信,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母妃會這麼狠心,會說出這樣冷酷的話來。陸瑾娘垂眸,她也不想這樣,她的心也在痛,可是這個時候她必須強硬,她不能允許出一點差錯。軟硬兼施,總之要將周王穩住,讓他清醒過來,不要糾纏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真是沒勁透了。
周王想要瘋狂大笑,可是他卻笑不出來。“母妃,兒子可以理解爲,你同竇猛之間是兩情相悅嗎?”
陸瑾娘嗤笑一聲,“唐方緒,你太讓母妃失望了。你身爲皇子,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即便沒見過至少也聽說過吧。身處你這樣的位置,卻如酸腐書生一般,糾纏於男女之事,難道你就這麼一點出息嗎?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母妃的意思是男女之事不重要嗎?你是我的母妃啊,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本宮爲什麼不能這麼說?唐方紞將自己收用過的女人送給你,你覺着那個女人的貞操還重要嗎?”
“那不一樣,你是我的母妃,我怎麼可以不在乎。”周王滿臉痛苦,他想不明白,他的心目中,他的母妃一直是個能幹的大度的純潔的女人。可是現實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和愚蠢。是的,他就是轉不過彎來,他就是想不明白,爲何會是這樣,爲何事情完全超出了掌控。
陸瑾孃的目光閃過痛苦之色,她也不想給周王太多的衝擊,可是比起性命,這一點痛苦又算得了什麼了。陸瑾娘嘆息一聲,“母妃的確做的不對,可是做都做了,現在議論對錯還有用嗎?”
周王痛苦的看着陸瑾娘,“母妃,兒子一想到兒子需要靠竇猛幫忙,而這一切都是母妃犧牲自己得來,兒子就覺着厭惡。”
陸瑾娘冷酷一笑,“厭惡?那殺父弒兄,你厭惡不厭惡?父子成仇,兄弟反目,你厭惡不厭惡。唐方緒,你別將那種不切實際的要求放在本宮身上,本宮承受不起。你既然這麼幹淨純潔,那你別去爭別去搶啊,那你去做你的孝子,做你的兄友弟恭啊。你做得到嗎?你一方面學着虛僞的應付所有人,一方面卻又要求本宮要純潔要真實,你簡直就是一出絕大的笑話。本宮從小小才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本宮的雙手沾滿了血腥,稍微有腦子的人知道本宮是個厲害的人,不可能是純潔的真實的。怎麼到了你的嘴裡,本宮就成了另外一個樣子。莫非是本宮以前對你保護的太好,纔會讓你變得如此愚蠢嗎?唐方緒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唐方緒拼命的捶打自己的頭,表情顯得很糾結,“是,兒子的確很愚蠢,很天真,非常的不切實際。可是母妃你何必要如此打擊兒子。用如此犀利的言辭刺激兒子?”
“本宮不這樣,你會清醒嗎?本宮同你說過,成大事者,就不能計較於小道,更不能一直糾纏於過去。成大事者,就該往前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所以你的父皇贏了,而前太子卻輸了。唐方緒清醒一點,看清楚你的母妃,本宮不是淫娃蕩婦,本宮只是在恰當的時間內做出了一個不同於別人的選擇。而且本宮對於這個選擇從來都不後悔。以前不後悔,現在不後悔,將來也不會後悔。所以你沒資格唾棄本宮。你該感激本宮過去的努力,你才能享有今日的一切。唐方緒,你是本宮的兒子,本宮的兒子一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任何困難都打不倒讓他,更不會爲了區區男女之事要生要死。唐方緒,本宮要求你振作起來,本宮不想在你臉上看到痛苦和糾結,更不想再一次聽到你的質問。這是本宮的要求,你能做到嗎?”
唐方緒艱難的呼吸,他覺着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慢慢的醒悟過來,是的,現在追究過去的事情,一切都是徒勞,不過是給別人鑽空子的機會罷了。
“唐方緒,你想明白了嗎?你告訴本宮,你想要那個位置嗎?你想繼承你父皇的一切嗎?問問你的心,告訴本宮最真實的,本宮不要聽瞎話。”陸瑾娘異常嚴厲。
唐方緒緩緩的站直了身體,然後堅定的點頭,“是,我想要那個位置。”
陸瑾娘笑了起來,“好,既然你想要,本宮就替你搶了來。現在任何人都不能打垮本宮。至於你父皇那裡,你不要流露出任何情緒,以前是怎麼樣,以後你就要更加努力,表現好。你表現得越好,你父皇就越不會動本宮。等到時機成熟,本宮就會讓你登上那個位置。”
周王緊張的吞嚥唾沫,“母妃,你想做什麼?”
“本宮不想做什麼,本宮只是要拿到本就屬於本宮,屬於你的一切。所以緒哥兒,你要更努力,不要被任何流言蜚語影響。既然想要那個位置,那你首先就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任何言語都不可能將你打到,你明白嗎?”
周王深有感觸,“兒子明白,兒子不會任何流言蜚語打倒的。”
“不錯。這纔是本宮的好兒子。去吧,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
“母妃保重,兒子不會讓母妃失望的。”周王痛快的甩開那些痛苦的糾結的問題,他的母妃說的對,他沒資格天真沒資格愚蠢。他必須一往無前的往前走。至於竇猛,哼,等他掌握權柄的那一天,他一定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至於他的母妃,等竇猛死了,誰也不能將他的母妃同竇猛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