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一份禮物出來,當天歇了午覺後,陸瑾娘就去春意居看望柳美人。進院門的時候,是素琴出來迎接的。陸瑾娘看着素琴一臉憔悴,問道;“你家美人可好些了?”
素琴點頭,“多謝陸才人來看望我家美人。我家美人一直都惦記着陸才人。陸才人這邊請。”
進了正屋,陸瑾娘發現裡屋有人,看着素琴。
素琴拍了下自己的頭,“瞧奴婢這腦子,忘了和陸才人說了,太醫來了,正在裡面給美人診脈。”
陸瑾娘點點頭,“那好,我先在這外面等一會。”又示意荔枝將禮物送上,然後又道:“素琴你先去照顧你家美人,我這裡不用特意留人。”
素琴想了想,點頭,“那怠慢陸才人了,奴婢先進去。”素琴進去後,便將裡屋的門簾子放了下來。陸瑾娘收回目光,安靜坐着。
門簾子突然掀開,有人從裡屋走了出來。陸瑾娘擡眼去看,頓時那表情就僵住了,嘴脣動了動,“高公子?”
高希年猛然間看到陸瑾娘,眼前頓時一亮,臉上帶着欣喜的笑容,“陸姑娘!”
陸瑾娘看着高希年身着八品御醫的官服,心中微顫,表情很不自然,“高公子,你,你做了御醫?”陸瑾娘語氣中透着不可思議。
高希年笑着點頭,上前兩步,想要離着陸瑾娘近一點。走到半途醒悟過來,如今兩人身份不同於以往,高希年神情頓時有點黯然,“陸姑娘,不,陸才人,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你。我……”我心裡頭很高興。高希年神色越發黯然,不過最後他還是按下心中苦澀,笑了出來。
陸瑾娘想要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就像是見到一個平常認識的人一般,可是她的表情卻又顯得有點緊張無措。“高公子,你還是照着以前那樣稱呼我吧,一個稱呼而已,沒必要太過在意。”陸瑾娘心中微微苦澀。
“好!”高希年努力的露出笑容來,偷偷的盯着陸瑾娘看,陸瑾娘比以前更好看了。
陸瑾孃的手死死的攥着手絹,“高公子,你,你怎麼做了御醫?”陸瑾娘清楚的記得,上輩子高希年差不多是四五年之後才做了御醫的。“你曾經不是說過要走遍天下,多接觸一下疑難雜症嗎?”陸瑾娘覺着心跳的厲害,想要壓制自己心頭的不安,慌張,卻愈發的顯得不自然。
高希年苦笑一聲,接着神情自然的笑道:“當初我也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尚太醫和我家是世交,他一直希望我能進太醫院。家父和家母還有家祖也都是這麼想的,於是我便進了太醫院,在尚太醫身邊打些下手。”
陸瑾娘微微低下頭,掩飾眼中的情緒,“恭喜你了。你有學醫的天分,將來一定會成爲一名好太醫的。”
高希年笑了笑,“託你吉言。”高希年忍不住又朝前走了兩步,“陸姑娘,你如今可好?”
陸瑾娘端起茶杯喝茶,掩飾自己的緊張無措,喝過了茶才道:“很好!謝謝你關心。”陸瑾娘指了指桌子對面的凳子,“高公子別一直站着,坐下說話吧。”
“好!”高希年盯着陸瑾娘看,接着醒悟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收回目光。臉色尷尬的坐下。
荔枝和櫻桃彼此看了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惋惜和心疼。荔枝不動聲色的上前,給高希年添了一杯茶水。“高公子喝茶。”
“啊?好!荔枝姑娘還是這麼能幹!”高希年底下頭喝茶,沒看到荔枝眼中那抹遺憾。
陸瑾娘單手放在茶杯上,輕輕的摩挲着,掩飾着她內心真實的情緒。“不知令尊和令堂可好?許久不見了,我心裡還挺想念令尊的。”
高希年放下茶杯,露出笑容來,“他們都很好,謝謝你記掛着他們。”頓了頓,“你如今可好?”
陸瑾娘輕笑出聲,“你之前問過我了,我很好。”
高希年尷尬不已,“問過了嗎,我差點忘了。”
陸瑾娘笑着搖搖頭,兩人一時間都沒話說。最後還是陸瑾娘打破了沉默,“高公子如今進了太醫院,想來每日定是十分繁忙的。不知如今可還有時間去陸家?”
說起這個高希年神色倒是自然坦蕩了許多,“上個月纔去過。去看望了陸家老太太,她身子骨很好,陸姑娘不用擔心。陸老爺和陸太太他們也都很好,都很記掛陸姑娘。”
“嗯!”陸瑾娘從鼻息中發出一聲。
“前些天我在外面茶樓見到了可信兄。他看起來氣色不太好!”高希年擔心的看了眼陸瑾娘。
陸瑾娘暗歎一聲,“大哥他是個重情的人,祝家做事缺了厚道。不過我相信大哥很快就能振作起來,他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大哥他有他身爲長子嫡孫的責任。我想或許等到了明年,大哥就能徹底放下此事。”
“陸姑娘說的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高希年高興的笑了起來。“我當時和可信兄聊了幾句,勸慰了他一番,看的出來他應該想通了。只是一時間還是情難自禁,不過時間一長,定能走出來的。”
“高公子說的是。”陸瑾娘又喝了口茶水。“高公子年歲也不小了,不知婚事可有了眉目?”不知爲何,陸瑾娘突然問出這番話來。問過後,陸瑾娘除了最初的緊張外,很快鎮定下來,盯着高希年看。
高希年被陸瑾娘盯着,莫名的有點不自在,“還沒有。此事不急!”
陸瑾娘嘴角微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令堂定然着急的。”
“如今太醫院的事情還沒上手,此時的確不是時候。”高希年的態度很嚴肅,極爲少見。
陸瑾孃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接着若無其事的道:“高公子說的對。”
高希年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什麼也沒說。看着屋外的景色,一隻飛鳥落在院子裡,神態自若。“陸姑娘,之前那幾個養身的方子,你可有用?”
陸瑾娘擡眼看着高希年,接着又垂下眼簾,“多謝高公子好意。我有用的,效果很不錯。”
高希年笑了笑,“那就好!”接着又一點擔心的看着陸瑾娘,“陸姑娘我看你神色疲憊,似乎心中鬱結,若是你信的過我的醫術,便讓我爲你診脈如何?”
陸瑾娘猶豫了一下,最終笑道:“那就麻煩高公子了!”伸出手,放在桌上。
荔枝手快,將手帕搭在陸瑾孃的手腕上,“高公子,你可要看仔細了。”
高希年笑笑,示意荔枝放心。
診脈的時候,高希年收斂笑容,神情嚴肅。一副醫者模樣。陸瑾娘仔細將對方打量,高希年是個厚道的人,也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或者說不屑於耍心機,爲人真的很好。只可惜她自己沒福氣,不是遇到韓盛那個狼心狗肺的,就是進了王府做妾。瞬間,陸瑾娘神色變得黯然,心事重重。
過了好一會,高希年抽回自己的手,表情鄭重,“陸姑娘,剛纔爲你診脈,你身子骨康健,並無什麼大問題。只是你心思過重,還需放寬心。有什麼心事,也需發泄出來,不可鬱結在心。”頓了頓,“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需要好生保重。”
“多謝高公子良言,我會注意的。”陸瑾娘淡笑。
“我給你開個方子,你拿回去照着方子上的吃藥,對你身體有好處。”說罷,拿出文房四寶來,刷刷刷,一張龍飛鳳舞的藥方子便出爐了。
荔枝幫着將方子收了起來,“多謝高公子,奴婢會好生照顧我家姑娘的。”
高希年對荔枝笑了笑,荔枝有點不好意思。心道高公子笑起來的時候還真是好看。
“高公子……”陸瑾娘想要客氣幾句,卻在此時,裡屋的門簾子掀開。素琴送太醫出來。尚太醫對素琴囑咐一番,然後又對高希年道:“希年,你來替我寫方子。”
高希年答應,同時請尚太醫落座,提着筆端坐在一旁,“先生請講!”
尚太醫捋着鬍鬚,閉着眼睛,張口就是一張藥方子。高希年落筆很快,幾乎能趕上尚太醫的語速。等說完後,高希年也停了筆,等墨跡稍微幹了,這纔將紙張遞給尚太醫檢查,“先生請看,可有不對之處?”
尚太醫接過仔細檢查了一遍,點了點頭,“嗯,都對,就是這樣。”然後將藥方子遞給素琴,“照着這上面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各一次。連續七天。到時候老夫再來看看,若是美人身體好了,到時候再改方子。另外老夫再開一個養身的方子,讓你家美人照着做,身體好的更快。”
“多謝尚太醫!”素琴一臉激動模樣。
同樣是尚太醫口述,高希年記錄。陸瑾娘仔細聽了聽,和當初高希年給她的養身方子差不多,只是其中幾味藥材分量不同,還有兩三味藥材品名不同。陸瑾娘偷眼打量高希年,此時的高希年顯得極爲嚴肅和認真,陸瑾娘有那麼一瞬間在晃神。很快又鎮定下來。
開了方子,尚太醫一刻都沒多留,當即告辭。高希年提着藥箱跟在尚太醫身後。走的時候,目光在陸瑾娘身上停留了幾息,眼中關切之色顯露無疑。陸瑾娘微微頷首,高希年快步走出,跟上尚太醫。
素琴先是吩咐人去煎藥,然後纔來請陸瑾娘,“陸才人,我家美人知道陸才人來了,心裡頭很是高興。陸才人隨奴婢進去吧,我家美人正等着才人。”
“那好。”陸瑾娘斂了斂神色,跟着素琴進了裡屋。
柳美人靠在枕頭上坐着,見着陸瑾娘進來,頓時露出一個笑容來。稍微起身,想要迎接陸瑾娘。
陸瑾娘急忙上前,扶着柳美人躺好,“柳姐姐何必跟我客氣。”
柳美人神色憔悴,笑了笑,“多謝陸妹妹能來看我。這些天我一個人躺在牀上,怪不是滋味的。難得今日妹妹能來,便陪我多說說話吧。”
“好!”陸瑾娘仔細打量柳美人,短短几天,柳美人的生生瘦了一圈,臉色憔悴的不行,又十分蒼白,嘴脣發乾,還有點脫皮。整個人半點精神氣也無,看着讓人心生憐惜,“柳美人該安心養身子纔對,將身子養好了,比什麼都實在。”
柳美人苦笑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陸才人,我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生病的人都這樣子,等你養好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照樣漂亮。”陸瑾娘不知該如何安慰柳美人,此時任何詞彙都顯得那麼蒼白。
柳美人神情哀傷,一隻手始終放在腹部,低着頭,那種悲痛從內往外透,“是個男孩子。”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的陸瑾娘心頭微顫。
“孩子都長好了,若是沒出事的話,等幾個月就能見到他生下來,慢慢的長大,和王爺一樣俊秀。”過了會又道:“只可惜我這做母親的沒本事,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讓他那麼小那去了。我可憐的孩子,嗚嗚……”
陸瑾娘頓時手足無措,柳美人怎麼就哭了起來了,“柳姐姐,你……哭吧,都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柳美人猛地撲到陸瑾娘懷裡,抱着陸瑾娘大聲的哭泣。素問和素琴兩個丫頭在旁邊陪着抹眼淚,“陸才人,我家美人這些天過的實在是苦。當時得知孩子沒了,我家美人就哭了一場。這些天奴婢們提心吊膽的,可是美人一直強撐着。如今好了,幸好陸才人你來了,咱們美人將這一通氣發泄出來,也好將身子骨養好。”
陸瑾娘心頭不是滋味,柳美人也是可憐,好好的孩子沒了,連究竟是誰下的毒手都沒查出來。至於廚房採買上頭的婆子,哼,那不過是個替罪羔羊罷了。
柳美人哭了一場,心裡頭暫時舒坦了點,原本鬱結於心的鬱氣,也隨着這通哭,發泄了出去。柳美人離開陸瑾娘懷抱,很不好意思的擦着眼淚,“陸才人,讓你看笑話了。剛纔實在是沒能忍住,我這裡給你賠禮道歉。”
“柳美人太過客氣了,咱們好歹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你這時候何必跟我客氣。再說了,我也盼着你能夠早點好起來,將身子養好。”陸瑾娘拍着柳美人的手,情真意切的說道。
“多謝陸才人,你是個好人。”柳美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陸瑾娘有點不自在,她被很多人評價過,有說聰慧的,有說長的好的,有說她知道規矩禮數的,有說她識得大體的,可是被人說是好人,這還是第一次。陸瑾娘笑了笑,“柳美人這麼說,我可當不起。好了,咱們也別一味的客氣了,說點別的吧。”頓了頓,問道:“這些天可好?”
柳美人點點頭,眉間鬱結之色消了幾分,神情也輕快了幾分。“還算好。太醫每日來檢查,想不好也難。”說完,微微低了頭,似乎有未盡之言。
陸瑾娘有點不好意思,“前些天我比較忙,想着你身子不便,不方便見人,因此便沒來。拖到今日纔過來,你可別怪我。”
柳美人笑了起來,“你能來看望我我就很高興了,別的我自然不會在意。”
“我家美人說的沒錯,陸才人你若是有空,便多來看望我家美人吧。我家美人見了你,心情也好了不少。”素問在旁邊附和道。
柳美人並沒有反駁素問的話,笑笑的看着陸瑾娘。
陸瑾娘心中愕然,她什麼時候和柳美人這麼好了?她自個怎麼不知道?從進府到現在,說實話陸瑾娘和柳美人的交情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可是瞧着柳美人的神色,似乎是將她當做朋友了。陸瑾娘感慨一番,柳美人的人緣還真是一般。不過自己的人緣也好不到哪裡去。
陸瑾娘一番思量,最後笑了起來,“好,我若是有空一定會多來看望美人的。”
柳美人略顯激動的握住陸瑾孃的手,“謝謝你。”
陸瑾娘給柳美人壓了壓被子,笑道:“何必謝我,等我將來哪天生病了,你也看望我不就成了。”
“別瞎說。”柳美人一臉嚴肅,“最好別生病。雖然咱們在王府,富貴無比,但是能不生病還是別生病。”
柳美人說的極爲鄭重其事,陸瑾娘想問問內情,不過最終還是沒問。“好,我聽你的,一定將身體養好,不會生病的。”
柳美人笑了起來,“這就對了。”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不錯,陸瑾娘寬慰柳美人,“你也要放寬心,孩子將來會有的,養好身子纔是最爲要緊的。”
柳美人點頭,“我知道。”頓了頓,“那藥很苦,很難喝,喝下去特別的難受。不過每次我都喝完了藥,就想着早點養好身子。”柳美人擡起頭,眼睛特別的亮,“這一次是我不小心,若是還有機會,我定不會讓人這麼輕易的算計了去。”
柳美人抓緊了陸瑾孃的手,“陸妹妹,你要當心。”
陸瑾娘愕然無語,有些話真的不是憑着她和柳美人的交情就能夠說的。柳美人也是病了,脆弱了,纔會這麼大喇喇的說出這番話來。換了平時,柳美人定不會如此沒有顧忌的說話。不過陸瑾娘回了柳美人一個笑容,“你放心,我曉得的。”
柳美人放心的點點頭,看着窗戶,窗戶關着,什麼都看不到。
陸瑾娘隨着柳美人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對素問和素琴說道:“將窗戶開個縫,透點氣。這屋裡一直悶着,對美人身子不好。”
素問和素琴猶豫的很,“陸才人,我家美人還病着,這樣不好吧。”
陸瑾娘笑了起來,“放心,我不會害柳美人的。”頓了頓又道:“我孃家世交中有一家是醫藥世家,這些道理我都是聽那家的人說的。太醫沒提醒你們,估計是怕擔着關係,或者根本就是忘了。不過你們自己聞聞,這屋裡的味道是不是不太好聞,讓人頭暈?美人整日裡在牀上躺着,聞着這屋裡的氣味,你們覺着能好?開點縫透點氣,讓屋裡的氣味好聞點,這沒關係的。你們該知道,若非我真心爲柳美人着想,我是不會說這些話的。完全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說,無功無過,對不對?”
素問和素琴兩人神色尷尬,很是羞愧。
柳美人不高興的看着素問和素琴,“聽陸才人的話,我相信陸才人不會害我的。”要是想要害她的話,當初她和章玉堂私下見面的事情,陸才人早該嚷嚷出去了。
“奴婢這就去。”素琴看柳美人生氣了,趕緊去開窗。就像陸瑾娘要求的那樣,只開了條小小的縫隙,有風透進來,或許是心理作用,瞬間屋中的人就覺着通透了一點。
柳美人抱歉的看着陸瑾娘,“陸才人好心,我這兩個丫頭不懂事,你別怪罪。”
“我怎麼會怪罪。她們也是忠心爲主,行事謹慎本就應當。”陸瑾娘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柳美人突然咳嗽起來,陸瑾娘還擔心柳美人咳嗽不好,不過柳美人只咳嗽了幾下就停了下來。陸瑾娘關心的問道:“可是哪裡不好?怎麼會咳嗽?”
“沒有,就是剛纔岔了氣,一時間控制不住。”柳美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素琴拉着荔枝和櫻桃說話,說着說着三人便出去了。這下子屋裡就剩下素問一個丫頭伺候。陸瑾娘一看,心知柳美人有什麼要緊的話要和她說。
陸瑾娘安靜的端坐,等着看柳美人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柳美人拉着陸瑾孃的手,神色有點尷尬,眼中全是祈求之色,“陸才人,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陸瑾娘皺眉,手上用力,想要掙脫開柳美人的手,卻沒想到柳美人手勁那麼大,竟然沒能掙脫開。陸瑾娘面無表情,“柳美人說笑了,你有羅側妃幫忙,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來做的。柳美人莫和我開玩笑。”
素問突然插嘴道:“陸才人,你就可憐可憐我家美人吧,幫幫忙。”說罷就給陸瑾娘跪了下來,“羅側妃也就是美人出事的第二天過來看過。這些天只是派了身邊的婆子來看望我家美人,羅側妃本人卻一直不曾再來過。再說我家美人要做的事情,整個王府,也就陸才人能夠幫忙。”
陸瑾娘冷笑一聲,“笑話。我不過是新進王府的人,區區六品才人,怎麼可能幫上美人的忙。”陸瑾娘再次掙脫柳美人的手,“美人可別跟我開玩笑了。”
柳美人眼睛睜的很大,看着陸瑾娘,“陸才人,我知道我很孟浪,只是我真的沒辦法,只能求陸才人。陸才人,你要不聽我說完,看看究竟能不能做,你再拒絕我不遲,好不好?”
陸瑾娘面容嚴肅,死死的盯着柳美人,“柳美人,你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安心養身子,別的都不要去想。”
柳美人心虛的低下頭,接着又擡起頭來,神情堅毅,“若是此事不辦,我無法安心。還求才人可憐我,聽說說完究竟是何事,才人再做決定也不遲。”
“你不用說,我能力有限,無法幫忙。”陸瑾娘站起來,冷冷的看着柳美人,真是又糊塗又愚蠢。都到了這個時候,自顧不暇,還惦記着那個章玉堂,真是讓人可氣可恨。
柳美人眼神複雜,“看來陸才人已經知道我要求你什麼事情。”苦笑一聲,“就如陸才人猜的那樣,我只想你能幫我給那個人帶句話,告訴他我還好,不用太過擔心。若是,若是有機會,就趕緊調任吧,別在王府浪費時間了。”柳美人的嘴脣哆嗦着,“這輩子,我和那個人都沒可能了,我也不想糾纏下去,讓他趕緊走吧,別在惦記着。”
陸瑾娘怒氣橫生,誰說柳美人清高不屑於用詭計的,這不就用在她身上了。
“求陸才人可憐可憐我家美人吧!”素問給陸瑾娘磕頭。
陸瑾娘不爲所動,“柳美人真是奇怪了,這些話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可讓你身邊的兩個丫頭去轉告,爲何偏偏是我?”
柳美人不自在的笑了笑,“對不起,是我不厚道。”苦笑一下,“素問和素琴倒是可以到外院,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她們不方便和那人見面。唯獨陸才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不用擔心你會去給王妃告狀,我也相信你能幫我將話帶到。”
“柳美人,你太過無恥自私!我若是不答應你,你當如何?”陸瑾娘真想給柳美人一個耳刮子,進王府都兩三年了,還搞出這種事情來,是嫌命長了嗎?莫非以爲羅側妃會一直罩着她?未免太過天真無邪了點。
柳美人一臉羞愧,“陸才人你罵我吧,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可是我也是沒辦法。”柳美人嘴脣蒼白,顯得軟弱無力,“你若是不答應,我也沒辦法,只能先這麼熬着拖着。將來若是有機會再說不遲。”柳美人神色黯然的低下頭。
陸瑾孃的心很冷,她並不同情柳美人,人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相應的代價。“柳美人,我問你一句。你是王爺的人,你進王府這麼久了,該明白的道理不用我說,你該比誰都清楚。爲何還要做這種糊塗事情?你和那個人有緣無分,在進王府的那一天就該徹底斬斷,爲何到如今還要見面。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在害自己,也是在害那個人嗎?”
柳美人眼淚頓時就下來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當我得知他到了王府擔任侍衛,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有拒絕過,可是我,我狠不下心。就是遠遠的看一眼,說兩句話,我也高興。明知是死路一條,我也往前走。誰想到,誰想到會到如今境地。孩子沒了,我也不能再糊塗下去了。我不敢親自去見他,那番話我也不敢親自對他說,我怕見了人,我就心軟下不了決心。陸才人,我知道我這麼要求你是爲難你了。可是除了你,整個王府,我找不到第二個能夠幫我的人。陸才人,求你幫幫我,只是幫我帶句話,別的都不管。他是死是活……”柳美人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脣,“我以後都不會管,也絕對不會過問。”
陸瑾娘冷笑連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柳美人一臉羞愧,掩面哭泣。
陸瑾娘沉住氣,說道:“你的事情你自己解決。我先告辭!”
“陸才人求求你幫幫我家美人。”素問抱住陸瑾孃的腿,不讓陸瑾娘出門。
陸瑾娘冷笑的看着柳美人,“怎麼,美人打算來強的?”
“不,我沒有。素問還不趕緊放開陸才人。聽話,否則你就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
素問一臉傷心,不甘心的放開陸瑾娘。
陸瑾娘冷哼一聲,“柳美人好自爲之。至於你說的事情……我會考慮考慮。”
柳美人原本黯然的神情頓時就多了幾分光彩,“好,我……謝謝陸才人。”
“你別高興的太早,我只是說考慮考慮,沒說一定會幫忙。”陸瑾娘嘴角微翹,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讓柳美人心驚,莫非陸瑾娘有什麼盤算?
“無論如何我都會感謝你。”柳美人端正表情,鄭重道謝。
陸瑾娘這回沒在理會柳美人,乾脆的掀開門簾子走了出去。
回到沉香院,陸瑾娘獨自一人在書房裡頭折騰了一會,過後將荔枝叫到書房,“你今日去外院想辦法拿一份侍衛們的排班表。”
荔枝一臉不解,“姑娘要這個做什麼?”
“此事你不用過問,照着我的吩咐去辦就是。”陸瑾孃的態度很堅決,不容荔枝拒絕。
荔枝點頭答應,“那奴婢這就去,姑娘放心,奴婢不會誤了姑娘的事情。”
當日陸瑾娘拿到侍衛們的排班表,看過記在心裡,便就着燭火將紙張給燒了。第二日一大早,陸瑾娘去給王妃請過安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到沉香院,而是轉道去了前花園,在亭子中略微坐了大半個時辰。
期間有兩組侍衛從亭子前面經過,其中有一組裡面就有章玉堂還有竇猛。竇猛猛地看到陸瑾娘坐在亭子中,心裡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陸瑾孃的目光竟然追着他。
竇猛心中疑惑,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去看章玉堂,再看陸瑾娘。陸瑾孃的手指翻動,胡亂比劃了一番。等竇猛他們這一組人離開後,陸瑾娘也跟着離開回到沉香院。晚上用過晚飯,陸瑾娘去給王妃請安,晚上的請安,王妃一般都很隨意,隨便說了幾句話,便將衆人打發了出來。
溫姨娘和陸瑾娘走在一起,“陸才人,你今兒沒看到李夫人那臉色,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陸瑾娘沒心情和溫姨娘說笑,“溫姨娘,我掉了東西在喜樂堂,我要回去找找,你先走。”說罷,不等溫姨娘開口說話,轉身就走。
溫姨娘跺腳,懷疑陸瑾娘是在找藉口,目的就是不想和她說話。溫姨娘滿心不痛快,拽什麼拽,不過就是六品才人而已,有什麼了不起。溫姨娘昂着頭,對丫頭道:“我們走!”哼,下次拿錢砸暈了陸瑾娘才甘心。
天黑,陸瑾娘離開了溫姨娘,轉道走上另外一條僻靜的小路回沉香院。這個時候路上一般是沒有人的,即便有,也是偶爾路過的。路上很安靜,荔枝和櫻桃兩個人緊張起來,“姑娘,咱們爲什麼要走這條路?”
陸瑾娘沉着臉沒說話,她心裡沒把握,不知道竇猛或者章玉堂有沒有看明白她的意思。只能碰個運氣了。反正過了今晚,柳美人這事她就不管了。要來就來,不來正好順路回沉香院。
“姑娘,咱們走大道吧,這條路太僻靜了,黑漆漆的,奴婢怕!”櫻桃縮了縮脖子,生怕突然從花叢中就鑽出什麼東西來。
陸瑾娘安撫兩人,“不用擔心,跟着我走就是了。”
到了一處稍微開闊的地方,陸瑾娘突然停下腳步。荔枝和櫻桃挨着陸瑾娘站定,“姑娘怎麼不走了?”
“等人!”陸瑾娘言簡意賅。兩個丫頭卻都面面相覷,等什麼人?陸瑾娘究竟想要做什麼?荔枝和櫻桃忐忑不安,卻也不敢質疑陸瑾孃的決定。
黑暗中走出兩個人,其中個子稍微矮一點的從花叢中鑽出來,就急切的朝着陸瑾娘跑來。
荔枝和櫻桃嚇得大叫,陸瑾娘厲聲呵斥,“叫什麼,都閉嘴。”
荔枝和櫻桃各自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聲音來。
陸瑾娘冷靜淡定的看着前面的人。
竇猛伸手按住章玉堂,章玉堂立即動不了,只能乖乖的站在竇猛身後。急切的想要問陸瑾娘,結果被竇猛瞪了一眼,章玉堂不甘心的閉上嘴巴。
陸瑾娘滿臉不悅,“我還以爲竇統領和章侍衛不會來了。”
竇猛輕聲笑了笑,“陸才人說笑了,陸才人有請我們怎麼可能不來。”
“可安全?”陸瑾娘也不廢話,直接問道。
竇猛不動聲色的點頭,“當然。陸才人放心,絕對不會牽連陸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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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娘只覺着鬱悶無比,夜半‘私會’男人的事情,有一天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若是被人看了去,她就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陸瑾娘也不廢話,直接說道:“章侍衛,你過來。今日我是代柳美人轉告你幾句話。”
竇猛側開身,讓章玉堂上前。章玉堂急切的問道:“她怎麼樣了?要緊不要緊?”
黑夜裡看不清人的面目,但是陸瑾娘依舊死死的盯着章玉堂,滿肚子的火氣。努力平靜情緒,“章侍衛,柳美人身體慢慢恢復了,精神也好了許多,讓你不用爲她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章玉堂滿心苦澀,恨不得飛到春意居去看望柳美人。
陸瑾娘不管章玉堂的情緒,繼續說道:“柳美人讓我帶幾句話,接下來請章侍衛聽清楚了。柳美人說若是可能,還請章侍衛不要在王府耽誤時間了,趕緊調職。兩人以後永遠都不要見面。”
“怎麼可能,你瞎編的。阿蓉怎麼可能這樣對我,你是不是在胡說。”章玉堂激動的舉起拳頭,陸瑾娘冷眼看着他。
竇猛死死的按住章玉堂,“冷靜,聽陸才人說完。”
陸瑾娘冷笑,“我瞎編?我至於瞎編嗎?你和柳美人狗屁倒竈的事情,你以爲我願意理會嗎?瞧你這樣子,做什麼情深意切,當初柳美人進王府之前,你怎麼不攔着?攔不住了,過了兩三年,你又來糾纏,你算什麼男人,你是想害死柳美人就直接說,何必用這種鈍刀子殺人的方式。”陸瑾娘語氣中全是鄙夷,她忒討厭章玉堂這樣的男人,沒一點擔當,只會想當然的做事。狗屁不如。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章玉堂激動的大叫起來。
陸瑾娘怒氣橫生,“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管你們感情如何深,我只知道你想要柳美人死的話,你儘管繼續。反正我就知道一句話紙包不住火,遲早燒了柳美人還有你。到時候你們兩個人死在一起,你就滿足了是吧?”
“我沒有!”章玉堂痛苦大叫。
“哼,沒有?柳美人如今就剩下半條命,你還敢說沒有?章侍衛,你若是男人就乾脆點。你現在所做所爲就是在害人。你將柳美人都害成那樣子了,你還敢說沒有?你要臉不要臉?”陸瑾娘氣的心肝痛,這樣的男人,要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章玉堂紅着眼睛,“你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我害了柳美人?難道這次她中毒流產……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這麼糾纏不休,柳美人遲早是死路一條。還不如現在就死了,還乾脆一點,也不用擔心連累的孃家。”陸瑾娘甩手,“話盡於此,你愛聽就聽,不愛聽就不聽。反正話我已經帶到,告辭!”
陸瑾娘一臉寒霜,心裡頭卻難過的不行。柳美人倒黴嗎?可憐嗎?她好歹有個男人掏心掏肺的惦記着她。陸瑾娘想想自己活了兩輩子,似乎什麼都沒剩下,唯獨有一顆滄桑的心。
“陸才人稍等!”竇猛追上來攔住陸瑾娘。
陸瑾娘挑眉,回頭看了眼章玉堂。章玉堂像是失了魂魄似得,突然蹲下身體,捂住嘴嗚嗚的哭泣。
荔枝和櫻桃不忍心去看,一方面鄙夷不已,一方面卻又覺着章玉堂真正是情深意重。一個男人爲一個女人哭成那個樣子,真是難得了。
陸瑾娘依舊寒着臉,“竇統領有話快說,我要趕着回去。”
“耽誤不了陸才。”竇猛皺眉看了眼章玉堂,真是沒出息。“陸才人,章侍衛是性情中人,說話不好聽,你別在意。”
“若是竇統領就會說這些,恕我不奉陪。”陸瑾娘作勢要走。
“陸才人稍等。”頓了頓,道:“陸才人放心,章侍衛那裡我會勸他,以後不會再因爲這件事情麻煩陸才人。”
陸瑾娘表情總算柔和了一點,“希望竇統領說話算數。”還真是心疼手下的人,連這種私情也要摻合進來,真是閒得慌。陸瑾娘又想到自己,不也是閒得慌嘛,不然也不會摻合這件狗屁事情。
“自然。”竇猛盯着陸瑾娘看,雖然看不清,但是目光卻是少有的大膽而放肆,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陸瑾娘心生不喜,這個竇猛可真是讓人難以猜度。
竇猛道:“李夫人那事我已經知道。陸才人放心,以後我會小心。”
陸瑾娘愕然,“我不懂竇統領的話。還有,我和竇統領並無什麼關係,我的事情不用竇統領操心。告辭!”這一次陸瑾娘走的乾脆利落,心中卻在想,沒想到竇猛還是個腦子進水的。
黑暗中,竇猛卻暗自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