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醍醐灌頂一般,把我剛纔催生出來的所有荷爾蒙再度憋了回去。
我說不出哪裡不對,但是這種感覺,太不對勁了。我覺得整個人有點暈,發生的一切都讓人不太好消化。可是,在龍川的眼裡,似乎一切太正常不過了。
風越來越大了,天空中已經有了轟隆隆的雷聲。我愣愣地看着他,覺得晚上的這一場情事是一種對我徹頭徹尾的侮辱,可是,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就是被他不可思議地得逞了!
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好像是魔鬼。他上翹的嘴脣,彷彿在對我宣示:我已經被納入他的陣營了!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本能地覺得不對,一切都不對。
他拉着我的手,他說:“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我掙脫了他的手,伸手把凌亂的頭髮撩在了腦後,我感覺腦袋特別地亂,整個意識都亂了。
“龍川,剛纔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切到此爲止。”我說。
“你做不到的。”他篤定地說道。
“我不是林可欣,我不會做你的傀儡,這點你想錯了。”我冷冷地說道。
“我知道你不是。從高一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聽話的女生。”他再度提起了高中。
“那時候你不是壓根就對我沒有興趣麼?又怎麼會注意我?”我詫異地問道。
“有一種女人,就算你不去注意她,她也會一直停留在你的視線裡,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他突然又變得深沉起來,扭頭望向我,目光居然帶着感情。
“伊北,做我的女人,好嗎?”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絲的魅惑。
我知道我再繼續這樣與他對話下去,只會一步步地走進他畫下的牢,一點點心甘情願地淪陷其中,我心裡的野性,就在那一刻被激發了出來。
“好啊。那你說說,想怎麼玩?”話鋒一轉,我不再順着他的話茬,跳出了他營造的那種語境和氛圍裡,重新做回了自己。
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問,一時尷尬:“我沒想玩,我說的是認真的。”
“不要和我這樣的女人談認真,我比較喜歡逢場作戲。剛纔你的吻技不錯呢,就是不知道牀技如何。”我的語氣變得玩味起來。想好了對策,自然就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整個思維一下就利落起來。
我知道該怎麼對付他了!
“自然不會差。”他顯然落了下風,語氣變得平淡,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我的話了!
我突然明白爲何高中的時候他從不接近我,原來並不是他不渴望,而是我這樣的女人,他無從下手,呵呵!
原來只要我表現得越自我越超脫,他就越失去對我的控制力。怪不得他喜歡柚子,柚子多好啊,乖巧聽話可愛懂事,一切任由他信手拈來!可我不是,我是伊北,他從前無從下手、現在就算下手也依然無法控制的伊北。
我心情一下輕鬆起來,對他也不再像剛纔那樣素手無策。他對我釋放的煙霧彈此刻已經完全失效了。
“回去吧,哎,好累啊,好久沒和男人接這麼久的吻了!親,你很棒喲!”我恢復了一臉笑嘻嘻、沒正形的模樣,邊說還邊放肆地錘了下他的胸膛,做出一副對一切都不以爲然的模樣。
“好。”他根本就無力招架這樣的我,像鬥敗的公雞似的,瞬間收回了所有的驕傲。
眼看着要下大雨了,我們一前一後回到了木屋。大家見我們出去了這麼久纔回來,一見我們回來便起鬨問我們幹什麼去了。
我笑嘻嘻地說我們去做了該做的事情,一瞬間大家更樂了。人羣中,阮成爽和林可欣兩個人坐在一起,表情微妙地看着我們,並沒有參與這一場鬧劇。
我知道下大雨了也回不去了索性不再想明天還要上班的問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天性此刻又一次釋放了出來,直接開了一瓶紅酒,和道明他們幾個鬧了起來。
阮成爽和林可欣已經先去睡了,龍川並不參與我們,卻也不去睡覺,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我和他們鬧成一團。
後來,大家都喝多了,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龍川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不由分說地把我帶到了一個已經準備好的房間。
我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臉,我說:“龍川你今晚要陪我睡啊?”
他卻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柔聲說:“小心點,別撞到門把上,會很疼的。”
“龍川,你是不是高中的時候就喜歡我?”藉着七分醉的酒勁,我故意這樣問他。
他依然不回答,只是把我連拉帶抱的放到了牀上,然後替我脫掉了鞋子,又開始解我的衣服,我捉住他的手,我說:“幹嘛?想趁我喝醉,耍流氓嗎?”
這一回他終於笑了,他輕聲說:“不是,我幫你脫掉外衣,剛纔已經弄髒了。”
“龍川,你說,你是不是想睡我?”我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笑嘻嘻地抓着他的衣領,問他。
“想,但不是今晚。乖一點,來,快躺下。”他再次柔聲說道。
“沒……我沒醉,龍川。你爲什麼高中的時候不喜歡我?你說啊,我那麼努力地靠近你,可是你還是和別人談起了戀愛,爲什麼?”我再次問道,真恨不能接着酒勁,把一切想問的話都問了。
“因爲喜歡你的人太多了,我不喜歡大家都喜歡的東西。”他淡淡地回答道,手停了下來,坐在旁邊,伸手愛憐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額頭。
“那你……你喜歡過我嗎?”我眼神迷離地問道。
“我說了,有一種女人,是男人沒法不去喜歡的。”他說。
這算是回答我了麼?這話的意思,是他也喜歡過我麼?我睜開眼睛,見到他正低着頭,目光如水般地看着我,手一直不停地撫摸着我的額頭,很像我年幼時晚上睡前父親的動作。
“龍川,其實我真的喜歡過你。不過,呵呵……那是曾經。”喝了酒的我容易傷感。
“我知道。”他說。
“龍川,那只是曾經。我他媽……現在不會喜歡你,以後,也不會。”我又想到了這些年感情上所受過的創傷,那一次次的付出卻未被回報的經歷,那一次次去愛卻最後發現愛根本是個p的經歷,讓我的心變得悲壯又高傲,我不想再承認我愛過任何一個男人了,我不想再承認了!
“伊北……我還是喜歡你是柚子的時候。第一次遇見柚子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我想如果高中的你,是柚子那樣的性格,我一定追你。”他說完,自己笑了笑。
我笑了起來,我伸手撫摸着他的臉:“我記得,那一年在北京,那一天晚上,我也喝多了,你也是這樣坐在我的旁邊,我也是這樣伸手撫摸着你的臉。我說龍川,我真的喜歡你,我願意爲你改變成你想要的樣子,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一行淚從我的眼睛裡流了出來。
那是在遇見孟祥瑞之前,那時候我人生的第一段戀愛已經結束,我整個人處於一種困頓又迷茫的狀態。那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北京見到了龍川。
那時候茫茫人海中再與他相逢,我心裡多少感激啊!我覺得是上天再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和龍川重逢,我們還在一起吃飯,他還陪我喝了很多酒,雖然他沒有喝,可是他陪我,我覺得那是一個契機……所以,我喝多了,纏着他不讓他走,非讓他送我回房間,我對他說那些話,我覺得那一刻如果他能留下,那麼就是他了,我不想再尋覓了,不想再錯過了。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他的冷靜,那時候他也剛剛出社會,他還沒有學會玩曖昧的把戲,他對女人還保持着最基本的距離,他還維持着他謙謙君子的形象,他說:“伊北,你和我不合適。我已經有愛人了,我們就快訂婚了。”
我記得我哭了,我說:“龍川我究竟哪裡不好啊,那麼多人都喜歡我,就只有你,從來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我究竟哪裡讓你討厭啊?”
我還記得他的話,他當時是那麼說的,他說:“大家都喜歡的東西,就代表俗。俗的東西,我一般都不感興趣。”
呵呵……當時我醉了,可是那一句話,我刻骨,銘心。
那一晚,我丟盡了一個女人該有的尊嚴,他幾次欲走,我幾次強拉着不讓,最後他彆彆扭扭地躺在我身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急不可耐地離開了……這是迄今爲止,我生命中最不想去回憶的一個晚上。
也就是那一晚之後,我漸漸變了,變得不再自信,變得渾渾噩噩,變得破罐子破摔,變得不思進取。後來遇到孟祥瑞,一切也就變成了順理成章的事兒,我變成了三兒,徹底地墮落,成爲被人詬罵的米蟲……
我那時候哪裡敢想,有天我會再次和龍川共處一室,他還會溫柔地給我拖鞋,還會對我說“有一種女人男人沒法不喜歡”,還會在我流淚的時候替我擦去眼淚,然後對我解釋:“那一晚那些話都並非我本意,只是因爲我要訂婚了,我覺得不應該和你那樣。如果我對你一點都沒有興趣,也不會和你一起吃飯陪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