丌南公所煉的這五指神峰,不但重如山嶽,內裡更藏好些妙用,變化無窮,裡面乾罡真火最爲厲害,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不可能抵擋,只是景天舒那三顆舍利子乃是佛門至寶,與本命元靈相合,內涵無邊慈悲願力,竟將巨手穩穩托住。
丌南公因算出他是佛門高僧,先還有所顧忌,如今見他端坐於金蓮叢中,低眉垂目,神情悠閒自得,彷彿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燃起無明業火,雙手一搓,掌心立即射出清白二氣飛入五指神峰之中。
景天舒現在雖然看着輕鬆,實則處境無比艱難,先是五指神峰就極難當,不但壓迫極強,上下四處重如山嶽,牢牢禁錮,休想挪動分毫,連佛光、金蓮也不能透出,另有無窮真火炙燒,若不是佛光利害,此刻早被燒成劫灰了。
及至清白二氣射來,先是煙雲變幻,閃了幾下,消失不見,隨即光色由青轉紅,由紅轉白,化爲銀色,中間夾雜無數五色光針,環身攢刺。
霎時間景天舒直覺一股熱火從心間升起,涌遍全身,只覺手腳皆熱,皮膚燒灼猶如炮烙,奇熱難忍,由內之外,內外夾攻,幾乎連頭腦神智也燒得發懵。
“阿彌陀佛!”景天舒畢竟是常.年打坐,清心苦修之人,在此情形之下,竟也能心神穩定,絲毫幻境也不出生,只是端坐中央,伸手一指,金蓮花瓣上面飛射金光,金光上面又生蓮花,層層疊疊將自己包圍起來。
“丌南公,你不過旁門左道,僥倖渡.過幾次天劫而已,還妄想以邪勝正不成!”景天舒佛聲穿透五指神峰,內含無窮壓力,乃是佛音禪唱,玄妙非常,普通人當場就要被喝死,便是百年道行的仙人也要眩暈目眩,甚至暈倒。
景天舒一聲佛吼喝出,頭頂上.中央那顆舍利子同時射出一道金光,將五指神峰穿破一道細弱遊絲的縫隙,大袖揚起,飛出捆仙繩。
丌南公將他手段盡收眼底,先是佛印怒吼對他無.用,之後捆仙繩飛來,他伸手一指,立有一團碧陰陰的光華翠晶也似飛出,初發時只有茶杯大小,脫手暴漲畝許,碧光一閃,便將捆仙繩彈開。
丌南公笑道:“枉你也敢自稱大德高僧,佛門弟子,行.事手段皆難稱光明,如此繩索豈能困我?”說完手指向下一點,那畝許大的翠球陡然下沉,落到佛光之上,發出一個霹靂巨響,轟然爆開,佛光金蓮立時粉碎飛散。
隨後丌南公將手向下一按,翠光散成萬道霓虹,.如雨飛降。
景天舒急忙將.七寶妙樹抖開,往上一刷,翠光如有實質,被刷落大海之中,飄飄灑灑,如落英繽紛。
景天舒雖然有七寶妙樹在手,但他也深知丌南公未出全力,更有兩件顛倒乾坤、震撼宇宙的寶物未曾使出,自己決計不是對手,想到這裡,連忙心念一動,金光閃爍之間,人已經在百里之外,聲音滾滾傳來:“丌南公,今日之辱,他日必有報之,你務必要在萬仙陣中留得性命,否則當爲一大憾事!”
丌南公笑道:“如此人物,也配做佛門高僧!”
他伸手往下一抓,五道彩光化成一隻大手,憑空一撈,下面六界幻象立刻消失,他手上卻多了六面小幡,這白骨夫人煉製,齊星衡又重新祭煉過的六道輪迴大陣竟然被他憑藉深厚的功力,隨手破去。
雖然因爲鄧隱和鄧熾二人功力不夠,而且對於陣法也只知道運轉法訣,並不通曉其中諸般奧秘,但佈下的陣法能夠阻擋景天舒這麼長時間也是不容小視,現在卻被丌南公伸手一撈,便收入手中,這份功力,確實不愧蜀山三大巨擘的名頭!
六道輪迴陣被憑空收去,現出岩石上目瞪口呆的三人。
丌南公看見錢萊和鄧熾被捆仙繩捆着,伏在地上,鄧隱射出賈筱煜留給他的三百六十把柄碎星劍,煥然周身,化成一片星河,正神情緊張地看着他,不由得笑笑。
“我這人做事一項恩怨分明,從來不殃及無辜,你們也不必害怕,此事皆因齊星衡用巫術拘禁我徒兒伍常山而始,我自會去找他說個明白,你們也不必害怕,在齊星衡沒有給我一個答覆之前,我還不會出手處置你們。”
丌南公說完又仔細打量鄧隱一番,眼中神色略顯滄桑,彷彿想起了什麼往事,不過很快便恢復清澈,他把左手一揮,袍袖地下飛出一團青光,約有畝許大小,平地飛起,捲起衆人,擁着往北急飛,用不多時辰,便來到揚州城外。
丌南公落下雲頭,散了青雲,對鄧隱說:“現在你們還不能走!”他倒也不立刻使手段禁制三人,彷彿胸有成竹一般,大聲向揚州城內喊道,“齊星衡,北極黑伽山落神嶺丌南公來了,還請道友出來一敘!”聲音彷彿晴空旱雷,滾滾直撼天際。
揚州城內,早在丌南公到來之前,齊星衡便道:“丌南公馬上就要到了,我得出去與他做一個瞭解。”
衆人皆大驚,白玠道:“那丌南公乃是旁門第一高手,修行千年的老怪,當年因爲誘惑鄧隱入魔道,被長眉真人攆出中原,不得不跑到北極苦寒之地,曾與長眉真人兩次鬥法,都只稍遜半酬而敗,其法力深不可測,星衡,你要一個人出去跟他了解?”
齊星衡倒不驚惶:“前日種因,今日得果,當初我收伍常山的時候,就已經料到有這一天了,丌南公,嘿嘿,想我修煉三皇奇書,四部八兇秘典,又有截教煉血真經爲根基,百餘年來已能融會貫通,至大成之境,所欠的,無非是功行火候。
那丌南公所修煉的乃是旁門左道的功法,修煉千年,至今還須要再度一劫,方能成就不死之身,我有神兵在手,若真打起來,也不必怕他,況且鄧隱、鄧熾二人和我未來的徒弟都還在他的手中,這一仗,是必須要打的。”
翔雲真人在衆人之中最是靈巧古怪,凡事喜歡用奇,聞言說道:“這個好辦,我們這裡這麼多人,一會我們出去與他說話,齊道友暗中行事,將人搶回來不就完了?雖然說有點以多欺少的嫌疑,但我們旨在救人,又不與他鬥法。”
正說話間,便聽到外面丌南公邀齊星衡出去的聲音。
齊星衡站起來,朗聲笑道:“我雖然從來都不詡什麼名門正道,但丌南公氣度恢弘,不拿我門人撒氣,我的心胸,難道就不如他麼?各位儘管放心,我去去就來!”
丌南公話剛出口,便見面前紅光一閃,出現一個身穿白鶴仙衣的青年道士,背背血劍,手拿拂塵,向自己稽首:“南公大駕光臨,齊星衡這廂有禮了!”
丌南公見他舉止言談,從容不迫,一派仙家風範,心中也是暗暗稱奇,他把手一揮,立有一團清風將鄧隱三人托起,送到齊星衡身前,輕輕放下:“我來時路過南海,正遇到你這三位門人被一妖僧困住,隨手救來,現下還你!”
齊星衡衝他微微躬身致謝,然後伸手對着鄧熾一指,袖地射出一道金光,落在捆仙繩上,輕輕一晃,那捆仙繩立刻便從中斷開,由原來一個繩圈,變成一條繩子,脫落下來,緊跟着又如此施法,解了錢萊身上的繩索。
丌南公見了微感詫異,他如此痛快地把三人還給齊星衡,一部分是他氣度使然,另一部也是想試試齊星衡的道行,那捆仙繩他也仔細看過,乃是用上古秘法煉製,威力不凡,脫手出去一道金光,無論仙佛神魔,立時拿住,如果被其捆住,便是天仙下凡,也掙脫不開。
先前與景天舒對敵,他也是靠着法寶之力將其彈開,若要解開已經綁定的繩索,那也是不能,沒想到齊星衡竟然如此輕易便能做到,這份功力道行,倒也不能小視。
其實他卻不知道,齊星衡表面上用手一指,實則仙衣袖底暗藏了昊天鏡,此寶本是天皇伏羲所有,伏羲本是人族聖人,又做天界掌權之天帝,號令仙神,手中所持便是此寶,後來又留到人皇黃帝手中,黃帝飛昇之後,此寶便留在橋山聖陵之中,當初蔣鈺鋒等各路神仙爭相到黃帝陵取寶,蔣鈺鋒按照《軒轅經》上所述,得到九疑鼎,這面寶鏡卻機緣巧合被紀嵩所得,最終落在齊星衡的手上。
昊天鏡象徵天界玉皇大帝,所以此寶能破四御神兵,能破九疑鼎,更能破除天下諸般禁制,使法寶失去功效,這捆仙繩是景天舒仿照古法所煉,雖然材料略有不全,但也具有上古時期懼留孫手中捆仙繩九層的功效,除了如丌南公這等絕頂高手,其他人皆是一拿一個準,而且一旦捆定,便再難解開,除非大羅金仙下凡,方有此能力,這一節上,丌南公卻是誤會了齊星衡。
齊星衡將鄧熾二人鬆綁,對他們說:“你們此次,多虧南公所救,一飲一啄,皆有因果定數,他日當有所報,還不快向恩人致謝。”
三人連忙裝過身,規規矩矩給丌南公磕了個頭,齊聲感謝恩人。
齊星衡攝起兩條捆仙繩,說道:“錢萊,你本與我徒兒金蟬有師徒之緣,如今他命喪黃河岸邊,做了封神榜上的煞星,我便破格,收你做我的關門弟子,將來還會把我的衣鉢傳授給你,你可願意?”
錢萊聽完,立刻跪在地上:“弟子早就聽說,我父是地仙,道家一千三百年大劫臨近,只有峨嵋派妙一真人前生愛子,轉世之後名叫金蟬的,能夠有所幫助,弟子確實與他有師徒之緣,到時還須妙一真人親至,或許能夠解救。
弟子乃是父親前生獨子,也因好勝無知,身慘遭劫,歷盡艱辛,今生方有一位前輩仙人由襁褓之中救出,費了好些周折,父子才得以團聚,因是先天異胎,始終這副模樣,終生不能長大,也算殘疾在身。我早看出師父對我憐愛,必不使弟子失望,如蒙收錄,能夠拜在師父門下,感激不盡!”說完磕頭不止。
“起來吧!”齊星衡笑道,“你這孩子,倒也機靈,只是修道之人,講究的是大智慧,小聰明反而誤事,俗話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日後把這些小聰明都收了吧!”
錢萊聽了臉上露出驚訝、擔憂的神色,忙仰頭看齊星衡神情。
齊星衡拍了拍他的頭頂:“你在之前應該受人指點過,知道我也能助你父親脫劫吧?要不然你這小子,有哪裡這麼容易就真心拜師了?”他從懷裡取出一部玉頁天書,和一盞燈,遞給錢萊,“我身上修煉甚雜,有三清仙卷之中的上清仙卷,有三皇奇書中的神農奇書,還有八兇秘典之中的四部,更有金鰲島十天君傳下來的煉血真經。
因萬仙陣兇惡,我也不知能否安然度過,所以才急急忙忙把你渡來,早在這之前,我便把我這一身本事去其糟粕,擇其精華,刪減其中兇戾、險惡、引人入魔的邪門、旁門、魔門功法,撿其中大道、玄正,修仙了道,明顯見性,引人入正途的部分糅合一處,編纂成書,此書是我畢生修煉所總結出來的精華,你要善知善用,如果我將來有什麼不測的話,此書便是傳薪之火了!”
“師……師父?”錢萊愣住了,睜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齊星衡。
齊星衡又指着那燈說:“聖姑佈置幻波池,其中五宮法物,就以這盞燈爲最,乃是九天仙府流落出來的寶物,具有無窮妙用,上面所發燈花烈焰,生生不息,永不熄滅,此寶當可助你父親脫劫。”
“師父,這……”錢萊還要說什麼,卻被齊星衡伸手托起。
齊星衡把書、燈,還有兩條捆仙繩都給了錢萊,然後令他和鄧隱二人站在一旁觀看,轉而向丌南公笑道:“貧道因大劫臨近,着急安排後事,倒讓南公見笑了!”
丌南公點頭道:“你所作所爲,我已盡知,那些我都不管,只問我那徒兒伍常山!”
齊星衡道:“伍常山也是封神榜上有名的惡煞,將來也是天上的神將,我因主持大業,希望得伍兄相助,現在,他正在雲南替我坐鎮。自從收得伍兄,名爲主奴,但我向來都拿他當兄弟來看,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怠慢,他身上法寶,我一樣未取,你門中道法,我也從未逼問半句。”
他向丌南公深深鞠了一躬:“爲了民族大業,實乃迫不得已而爲之。我知南公所學,雖然玄妙神奇,但畢竟不是玄門正宗,不能得享天仙正果,此乃憾事,正好當年自幻波池中得到一部天書,乃是天府秘籍,願意以此獻與南公謝罪。”
丌南公將眉毛一挑:“齊星衡,此間因果我已盡知,但你空口白牙,所說這些我雖知道,但讓外人見了,必要笑我怕你,其中更有瞧不起我這旁門外道之嫌,今日且讓我先看看你到底有何道行,也可堵天下云云衆生之口!”
丌南公說打就打,右手一揚,掌上五道光氣再次顯現,一出手便又是五指神峰!如山嶽一般,一座巨大的手形光山,往齊星衡拍去。
“既如此,便陪南公玩玩罷!”!齊星衡看出他的五指神峰並非是單憑法力凝聚,煉時須要凝收罡煞火氣,乃是屬於半法術、半法寶的存在,如果使出夸父神通,單憑法力必定不及,想到這裡他也不客氣,身子高高飛起,背後血魔誅仙劍凜然出鞘,一聲咆哮,化成驚天血虹,斬在五指神峰之上,竟然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丌南公看出血魔誅仙劍威力不凡,五指神峰不能持久,他雙手一搓,又有數百道五色光氣飛出,彷彿羣龍鬧海,上下飛騰,齊星衡連忙收回仙劍護身,化成一道血圈,不斷地斬斷靠攏過來的五色光氣。
丌南公大喝一聲:“道友小心了!”屈指威彈,飛出一點火星,飛射入五色光氣之中,與血魔誅仙劍一碰,立即砰地一聲,爆炸開來,燃成熊熊火焰。
此乃是丌南公千年苦功所煉的純陽真火,以前曾仗他抵禦天劫,威力極強,任何東西無論多麼堅固,甚至西方太乙金精所練法寶,挨着他也必定溶化消滅。
齊星衡覺察出血魔誅仙劍上傳來異樣,知道神火利害,久了寶劍必受損傷,他連忙取了一顆得自幻波池的先天水母坎金丸在手,只聽啵地一聲,將無形火焰當中炸開一個大洞,水火對消,齊星衡掐着劍訣,伸手一指,血魔誅仙劍劍尖上射出一道血線,飛射丌南公。
丌南公看到血線射來,比閃電還急,連忙再次揮手,打出一團碧光,化成畝許大小,擋在身前,血線射在上面,立即向旁邊化開,如孔雀開屏一般,分開十二條分線,每一條血線都化成一個魔頭,俱是陰魔,當中那條也裂成兩條最粗的主線,化成兩個神魔,一陰一陽,眉眼表情俱現,正是白骨神君與白骨夫人!
十四個魔頭俱都身高三丈,利爪獠牙,將丌南公圍在當中,白骨神君夫婦也都各施魔法,飛出無數道血魔符籙,紛紛如雪花般飄落,卻是無孔不入,幾乎將丌南公全身都遮掩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