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小羊小偉都寫了個啥啊?咋外面這些人就這樣喜歡?乖乖,五百文一本!就這錢,買粗糧都夠我們全家吃上兩三個月了!”
“小偉懂個啥,還不是小羊腦子好,是他想出來的。小偉啊,不過是幫着下筆寫寫字謄抄罷了。”
李氏一邊笑,一邊謙虛得很。
“那也是幫了大忙的!若是小羊一個人寫,指不定寫到猴年馬月去了,且也耽擱他溫書不是!”
“是啊,小羊小偉都太厲害了,明天早上我起來煮飯時給他倆一人煮倆雞蛋補補!娘,一會兒你記得拿出來啊!”
“沒事,我直接把鑰匙給你得了!明天早上啊,乾脆全家人一人煮一個,他倆一人兩個。”
“大山啊,你快去把那書拿過來,讓我們也瞧瞧,五百文一本的書長什麼樣子!”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最終還是蘇老頭開口說要看看書,衆人都很贊同。
說起來,蘇潤偉蘇潤梔兩人住的那間屋子裡有很多書,價值三兩一本的都有,但蘇老頭卻從未提出過要拿來看看。
但是,這一本卻不同,是他親孫子親手寫的。
待到拿到書,一人拿了一冊,拿在手裡細細“看”。
雖然根本看不懂,但封面上的畫卻是看得懂的。
“這三本書真是小羊寫的啊?太厲害了!”
“是啊,這麼厚三本書,得寫多久啊?”
“這……我記得小羊小偉的字不是這樣的啊?”
二丫之前纏着蘇潤梔給張香草寫過四百多副對聯,也見過蘇潤偉寫字,多少是認得的。
“嗐,傻丫頭,這是書肆印刷的!”
“啊?那你不是說這是小羊小偉自己寫的嗎?”
“這……你……等等……”
說着,蘇大山又跑去了蘇潤梔的房裡,將其中一籮筐書稿搬了過來。
“那,這纔是小羊小偉親自寫的。這只是其中一筐,還有一筐呢!我怕被蟲蛀了,就拿布袋裝好了。這個是鎮上的趙老闆拿去照着這個印出來的。”
“是一模一樣的哦。”
打開袋子,王氏隨意拿起一疊書稿,頗爲不滿。
“這樣可不行,你看,弄亂了可怎麼辦?趕明兒有空了,我拿針線給載好了,再用布條滾個邊。”
對此,阮氏李氏自然贊同。
又聊了一會兒,王氏總結道。
“這銀子看着多,但現在可不能亂花,還是存在我這裡吧。大山啊,既然你最近總是去鎮上,那就抽空打聽打聽,這下場考試我們需要提前準備些什麼,可不能耽誤了!”
“是啊,也沒幾個月了,是該提前準備準備了。”
“好了,大夥都去睡覺吧,明天還要忙呢!等得空了,老婆子也讓小羊小偉給說說,這書裡寫的是啥……哎,這書就放這裡,我今晚要看着它睡。”
第二天早上,大丫果然給每個人都煮了一個雞蛋。
只是,根本不用蘇潤梔蘇潤偉親口給王氏幾人講這書裡的故事,因爲她們賣酸辣粉的時候就斷斷續續地聽了一天。
前來光顧的客人裡,有多半是女性,因爲她們更喜歡這種酸酸辣辣的小吃。一些學過認字的商戶人家的孩子,加上大戶人家識字的丫鬟,或排隊,或坐着吃,都在聊這本書。
“誒,我特別不喜歡那個馬文才,你說他也太壞了!明明知道祝英臺喜歡的是梁山伯,他偏要橫叉一腳,奪人所愛,這不是害人嗎……”
“是啊,就是因爲他,害的我都不敢去買下冊看了。我就怕,就怕……”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他倆曾經在一起唸書,又在一張牀上睡覺,算得上早就定了終身的。肯定會在一起的。馬文才算什麼東西!”
“哎,就是不知道何時纔出下冊?輕舟書肆我都去了無數趟了,趙老闆總是說快了快了。”
等到顧客差不多散了,三丫才說道:“娘,我聽她們說的彷彿是小羊小偉寫的那話本里的故事呢!”
“是啊,我也聽出來了。你說,小羊那腦子咋就那麼聰明呢,這寫得就跟真的似的,寫得真好。”
“娘,我……”
說着說着,阮氏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弄得李氏和王氏都有些奇怪。
見王氏一副要發火的樣子,阮氏趕忙道:“你說要是寫一般的話本倒也罷了,就這樣的事,誰聽了都覺得是個大人寫的……可偏偏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寫的。”
“那又怎樣,說明我孫是文曲星下凡。”
“娘啊,你怎麼……我是在擔心,是不是小羊那孩子……嗯,這方面的事開竅了。”
可村裡就那麼幾個適齡的女孩子,最有可能的張香草也嫁出去了,那到底是誰呢?
“開竅?開竅好啊!他這個年紀,算起來已經十二了,小偉都十五了,若不是怕耽誤他們來年下場考試,我都想給他倆把親事定下來了。”
“可是現在……”
阮氏的意思很明顯,現在是念書的時候,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她這樣一說,李氏也緊張起來。
算起來,再過一兩年,蘇潤偉確實都可以成親了。
可是,全家人這樣辛辛苦苦的供給他倆唸書,可不能因爲感情的事分散了精力。
“娘,大嫂的意思是怕外面有人勾着他倆玩。”
事關兒子的前途,李氏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就說了出來,搞得三丫臉都紅了。
她現在也慢慢開始懂事了,特別是家裡已經在着手給大丫二丫看人家,晚上睡覺的時候姐妹幾個也是會說這個話題的,並不稀罕。
“這……我估摸着不會。你看啊,學堂裡有岑夫子看着,在家的時候有他爹他阿公他姐守着,哪裡有機會去見外人?再說了,你們何時見過他倆單獨出去過?”
總不會是隻成精的狐狸吧,專挑半夜下手。
王氏這般說,阮氏李氏一想,也確實是這樣的,也就慢慢放下心來,但對蘇潤梔爲何能寫出這樣悽美的愛情故事,阮氏心裡還是有些懷疑。
此刻,正在家裡習字的蘇潤梔絲毫不知道,今天晚上他將接受親孃的靈魂拷問。
不過,他現在發愁的是,如何不把繁體字寫錯。
儘管從一開始練字的時候他就下大力氣去記這些字了,但是,簡單的還好說,有些字就真的是太難了。
蘇潤偉還好,他一開始接觸的就是這種字。
可是蘇潤梔不一樣,他的潛意識和習慣裡都對那些簡體字更熟悉,尤其是那些複雜的字體。
“二哥,你看我這個字寫對了沒?”
蘇潤梔說的是“蠶絲”的“蠶”字。你看現代簡化字多簡單,但是,在這個時空,卻是需要寫成這樣,“蠶”。
每次寫,他都巴不得能少寫幾筆。
“嗯,對的,對了,你再寫下癢字和鹽字我看看。”
蘇潤梔聽了,嘆了一口氣,“好吧,你得等等啊。”
確實不能怪他,因爲這兩個字同樣很難寫,分別寫作“癢”和“鹽”。
結果,等蘇潤梔好不容易寫完了,交給蘇潤偉一看,卻是又寫錯了。見狀,蘇潤偉嘆了口氣,知道蘇潤梔不高興,卻也只好說道,“小羊,你又寫錯了!”
他一直都搞不懂,若單單說實力的話,蘇潤梔在高級班裡可以說是能排第一的。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連話本都寫出來了,卻總是寫錯別字,還是最常見的那種。
像鹽,像癢,平常都是很容易用到的。
可他就是記不住,總是少寫一兩筆,簡直讓人不解。
“那竊字還會寫嗎?”蘇潤偉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聞言,蘇潤梔嘆了口氣,“我試試,嗯,對,是這樣的。”說着便提筆寫了。
蘇潤偉一看,鬆了口氣,“嗯,這個倒是寫對了。”
說起來,蘇潤偉之所以問了這個字,僅僅是因爲這個字也是他經常寫錯的,繁體字長這樣,竊,確實看着就煩。
反正蘇潤梔第一次看見還以爲自己眼花了,明明像藕字。
“好了,你看你的吧,我把這幾個字再練幾遍。”
練習了一會兒,蘇潤梔忽然想到一個法子。
反正他會寫錯的字就是那麼百十來個,何不把它們全部排列出來,每天沒事就練習一遍呢。
他相信練得多了,總會記住的。
“二哥,你幫我做一件事吧!”
蘇潤偉的字寫的一般,算不上好,也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因爲他的字是粗笨型的,就像是前世裡的小學生的字,一定要一筆一劃的寫,還要把田字格填滿的那種。
但是卻很適合他練習,一筆一劃簡直再清楚不過。
“我來說,你來寫,我想把我經常寫錯的字全部寫在幾張紙上,日日對着練習。再看一兩個月,想來以後都不會寫錯了。”
“這倒是沒問題,舉手之勞,就是我的字……”
“二哥,你的字沒問題,很適合我練習用。就是……算了,咱們有空的時候去趟鎮上買本字帖回來練習吧。”
這個時空的字帖少得很,還不見得買得到。像蘇潤梔現在就只好刻意練習館閣體,畢竟這是官方通用的字體。
至於其他的,根本買不到。
就這樣,蘇潤梔念,蘇潤偉寫,從最普通的“冬”字,繁體字長成這樣,“鼕”,再到比較複雜的“竈”字,繁體字長成這樣,“竈”。
大半天時間,蘇潤梔列出了一百二十個對於自己而言很難記住的繁體字。蘇潤偉沾了很多墨水,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地寫了出來。
看着這幾張紙,蘇潤梔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努力練習,考試的時候萬不可出現錯別字。
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
到半下午時,二人看書看累了,便坐在堂屋裡休息,喝喝水,聊聊天。
蘇潤偉自然是拿起那話本的下冊,再次閱讀。
“二哥,我記得你看了兩遍了吧?怎麼還看啊!”
小說什麼的,他覺得看一遍就足夠了。
“是啊,來龍去脈呢我倒是熟悉得很,只是每每看到結局,我就覺得遺憾。你說,你當時爲何就不聽我的,不把結局寫成他倆私奔,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好吧,蘇潤偉同學有着高大健壯的身材,卻有一顆童話般的少女心,是喜歡大團圓結局的。
“那你覺得是我這個結局更令人印象深刻,肝腸寸斷,還是你說的那個更令人記得住?”
“嗯,我說的這個讓人心情愉悅,你這個結局確實令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可是……”
“好了,沒什麼可是的,再說趙老闆馬上就要印出來售賣了,需要修改也來不及了。我也忘了是在那本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我這樣寫,叫把有價值的東西故意毀壞給人看。”
蘇潤梔厚着臉皮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把有價值的東西故意毀壞給人看?嗯,嗯,說的很對。”
喝了一口水,蘇潤偉又問:“那爲什麼要變成蝴蝶,不能變成鳳凰呢?又或者,比翼鳥……”
“二哥,我問你啊,你見過鳳凰和比翼鳥嗎?”
“沒有……”
“那就是了,蝴蝶卻是大家都看見過的。以後,大家一看見蝴蝶,興許就能想起這個話本的結局來。”
而且,變成蝴蝶可以叫化蝶,變成鳳凰比翼鳥叫什麼?
化鳳?化比?
“對了,小羊,我覺得你寫話本的這種說話方式和咱們做文章的時候不一樣,基本上人人能識字的就能看得懂,這又是爲什麼啊?”
當然不一樣了,一個半白話文,一個是妥妥的古文。
“話本是給大家用來消遣用的,例如,喝茶的時候,吃零嘴的時候。若是寫成考試那樣的,還有誰願意看啊?”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啊!”
晚間,關了鋪子,王氏幾人比平時回來的要早一點。因此,李氏和阮氏纔有時間讓大丫二丫秋菊做飯,倆人則各自拉了自己的兒子進屋問話。
而內容卻是一樣的,在外面有無心儀的女子。
阮氏比較委婉,彎彎繞繞說了半天才說到正題,“小羊啊,你香草姐已經出嫁半年了,你……有沒有認識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子啊?”
原本蘇潤梔沒多想,可一見阮氏似乎特別緊張,緊緊盯着他看他如何作答,立即就反應過來了。
這也沒辦法,當初選題材的時候,選來選去,還是愛情故事最能打動人心。
“娘,我每天不是在學堂就是在家裡,哪裡有機會認識什麼女孩子?娘這是想給我介紹一個啊?”
“那書裡的故事……”
“我也是在書上看到的啊,然後我就自己編了一個。”
阮氏:……
另一邊,李氏問的直接粗暴。
“小偉啊,你告訴娘,是不是在外面認識了中意的女孩子?”見蘇潤偉皺着眉頭,李氏以爲是他不敢說,又趕忙補充了一句。
“若是對方家世清白,溫和賢惠,我和你阿婆上門提親。”
“娘啊,你在說什麼啊?我天天都在念書,去哪裡認識女孩子啊?”
“那你和小羊爲何能寫出那種話本來?”
“那話本不是我寫的,是小羊寫的,我只是幫忙而已。再說了,那也是他在書裡看到的,自己想了另外的結局編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