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穿着灰袍的年輕人不是什麼巨龍,充其量他也只是認識一條巨龍而已……不過作爲拜爾在克蘭菲爾德設立的靈魂當鋪的金牌VIP,康斯坦丁現在手頭上最不缺的,恐怕就屬各種各樣的武器裝備——那是因爲這位地獄大公爵佔領區之中,最爲氾濫的戰爭資源就是鋼鐵……
地獄從來被稱爲是紅與黑的戰場,紅的當然是血與火,黑的就是焦石和鋼鐵——阿弗納斯和萬淵平原上廣大的地域中,星羅棋佈的要塞往往都是鋼鐵鑄造,遍佈整個地獄和深遠的第一層,這得益於那些遍佈於裸露地表的湖潭——與人類認知中的湖水不同,下層界的湖泊裡面流動的往往是沸騰的鐵水。這些湖就好像是一個個天然的白熱熔爐,苦工們只要把鐵水取出來,放在模子裡冷卻,就能擁有取之不盡的鐵塊和鐵板。
而且這都是多遠宇宙之中數得上號的上好金屬,絲毫不次於任何高科技鍊鋼廠的產品——想要控制其中各種元素的含量,對於他們來說也並不複雜,魔鬼們天生對於火焰的傷害是免疫的,即使是最低階的劣魔,也可以在高溫中安然無恙的來回。加上魔法的幫助,一點碳元素的變化顯然是難不倒他們的。
因此,下層界的鋼鐵質量和產量,都絕對不是人間界的那稀薄的礦山可以比較——雖然他們只是被充作磚塊一樣的使用。
沒錯,就是磚塊——魔鬼和惡魔們採集的普通鋼鐵,通常只是用來擴張建造那些鋼鐵要塞。因爲對於他們來說,普通的鋼鐵實在是太脆弱了。
那些高級惡魔的皮膚就是遠勝於那些鋼鐵的上等鎧甲,兼具着堅固與強韌,遠非那些金屬可比,而他們的手爪更是隨手就能將厚重的鋼鐵紙一般的劃開,因對於這種東西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的,更不可能將之作爲什麼戰略的物資……在血站的戰場上,魔法裝備都無法保證任何東西,更別說這些普通的鋼鐵。
而現在,康斯坦丁卻在用亮閃閃的靈魂棱柱付賬,向大公爵購買這些廉價品。
飢餓時用作食物,無聊時當作玩具,從中汲取知識或者加上一點力量塑造成爲忠實的部署……對於下層界的生物們來說,靈魂有着諸多妙用,所以下界面最堅挺的貨幣就是靈魂棱柱。但是這種邪惡的東西只有在下層界才大量流通,而在主物質位面也就是人間,可是很少有人使用,甚至大部分人只會在吟遊詩人的故事裡才能得知他們的存在——這並不奇怪,畢竟在主物質位面,靈魂就算有着無窮的妙用,也沒有幾個人大量擁有。
康斯坦丁就是那沒幾個人中的一個。
他手頭有很多的靈魂棱柱。當初他以泰坦的契約爲報酬,從拜爾那裡拿來了三萬枚上好的靈魂棱柱,準備作爲給予艾瓦梅爾恩的獻祭活動,但是不知爲什麼這位女神根本沒有用上,於是這一批靈魂就成了術士手中的最好的資本。他只用了一百枚靈魂棱柱,便換來了幾乎足以武裝菲尼克斯所有軍隊的上等裝備。
靈魂棱柱的價值並不是固定的,而是取決與其中灌注的靈魂的能力和經驗,可當初拜爾已經應承了康斯坦丁那是一批‘高質量’的靈魂棱柱,所以大公爵很願意將這一批出自自己手中的靈魂棱柱用另外的途徑收回到手中,尤其是用這些幾乎跟主物質位面中磚塊價格一樣的鋼鐵來交易,他無論如何減價也還是賺得太多。
所以爲了顯示自己的誠意,拜爾提供給了康斯坦丁一批優質的武器。
其實也並沒有投注太多,大量灌鑄而成的厚鐵條,只需要錘鍛成形後開刃削鋒便可成爲一把堅實耐用的厚背刀,極適合用於戰陣之中。而將鐵板彎製成爲簡易的護胸甲對於魔鬼來說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們本就力大無窮,人類使用的鎧甲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薄鐵皮一樣的東西。只憑借雙手也可以輕易地製造。更重要的是,下層界的邪魔奴隸用成千上萬來形容都是少的,加個十倍百倍,成十萬上百萬纔算是正確的說法,如此的勞工數量,想要製作幾千件盔甲簡直就像是在做遊戲一般。
即使是從地獄將這些貨物送到人間,這個最爲複雜的步驟,對於掌握了主物質位面傳送門的拜爾來說,也不是什麼麻煩的工作。
但這對於人類來說,已經是足夠匪夷所思的東西。
“對於那些優秀的人才,我用最好的待遇來回賜他們,至於說那些渣滓……我說過了,我的目的就是從你們之中將他們剔除出去!”術士的目光掃過一羣騷動着的人們,響徹他們心底的聲音讓原本的嘈雜變成爲深畏的寂靜:“那麼好吧……你們現在可以選擇了,是想要老實一點的在我手下展露實力,還是跟垃圾一樣的被清掃出去?當然,我知道有些人才並不習慣服從於比自己低能的人物,所以我隨時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試試看用最直接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當然,一起上也可以。”
兜帽陰影中的冰冷視線似乎帶着最爲純粹的譏諷,言辭中表達的更是赤裸裸的蔑視,可那最爲接近的,剛剛還在與聖武士們對峙的十幾人,卻沒有人敢於真的上前展現自己的能力,而是在那視線與言辭之中默默地後退了。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剛纔那個大漢那樣的,灌多了馬尿之後產生的愚蠢勇氣,尤其是那些噴涌的鮮血,早就已經彷彿冰水,將他們原本沸騰的理智冷卻了下來——這個可怕的年輕身影的裝扮是詭異的,沒有任何一個戰士會用一套標準的法師長袍來武裝自己,所以這個傢伙一定擁有着施法者的力量,至於說有多少——看看他憑空出現,又憑空變出那樣多的東西的作爲,即使是無法分辨他胸口那徽章等級的傭兵,也足以猜測到他的實力。
“你們看來還有幾分自知之明。這很好……所以我希望你們接下來的表現也符合條件。”
他們的畏懼讓術士對於自己的演技感到滿意……這樣的強勢並不符合他平時的風格,但是卻符合現在的情況,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樹立一個強悍的形象,那麼想要讓這幫傢伙服從自己就得用上很多功夫——從外形上的他是不能夠給這些在戰場上打過多年滾的傭兵們什麼壓迫感了,那麼就只好從言行上面進行一些必要的補充。
“爲了表示一點獎勵,我可以告訴你們一點我個人的小習慣,我並不喜歡長官這個稱謂,你們最好把我當成你們的主人,主宰……或者其他類似的什麼存在。好吧,現在,你們可以解散,將我的話帶給你們的那些同夥們,一個沙漏的時間之後,在這裡集合!”
其實剛纔的一番表現,用在所有人的面前未必不能收到更大的效果,不過康斯坦丁深知傳言這東西,自然是經過更多人的耳朵和嘴巴,纔會變得恐怖,也更容易操縱——當要求的時間結束,那幾千人在要塞中心的廣場上聚攏的時候,這個灰袍的年輕人的實力,已經被各種猜測鼓吹的神乎其神。
於是術士的詭計順利的實施了,被謠言震懾的一干人等乖乖的配合着後續的考覈,他們之中未必沒有心懷叵測之輩,但是那傳言足以讓他們生出靜觀其變的念頭。
至於剩餘的事情倒是都不需要康斯坦丁來操心……薩梅利和威廉小姐負責從中挑選出合適的弓箭手,戈多負責測試其中的力量型戰士的資格,而剩餘的則交給老華特,分年齡進行挑選……強悍的挑選成爲一組,有發展潛力的留爲紅龍的後備,那些實在沒用的傢伙,就成爲預備隊,不過,操縱木炮的人物,也會從他們之中產生。
完全不合格的倒也真不多,這些傢伙們好歹也是對於自己有些自信的傭兵,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在戰場上拼殺來爭取個不錯的未來,因此那些太過垃圾的人物,早就在之前被刷掉了。而龐大的基數,讓這一批人物中甄選出了不少康斯坦丁感到驚喜的東西……
八百多人進入了特別甄選的隊伍……大多都是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他們有着一腔熱血,卻沒有與之相合的實力。可是對於康斯坦丁來說,他們的潛力纔是真正的財富——將一個個代表着賽達洛斯的符文烙印進他們的靈魂,一批新的紅龍的備隊便已經出現。
奧比利斯領主的力量無疑是可怕的,他們即將在高額的訓練與戰鬥中迸發出自己所有的潛力,他們會被心中某種變強的慾望引導,變得更加強大,而事實則會進一步激勵他們的決心,直到最後的一絲潛能被激發……康斯坦丁甚至不必去擔心他們的忠誠——他們會習慣性的將那個將種子植入他們靈魂的年輕人看作是自己的領袖,無條件的遵從他的每一個指示,哪怕跟他們只交談過一句話……一旦在腦中有了背叛的念頭,那麼他們的靈魂立刻就會感受到莫名的痛苦,只需要幾天的功夫,他們就會習慣的癡迷進對於力量的追求,在達到一定程度之前,無暇顧及任何事情。
……
事實上不管是這些紅龍的備隊還是那些傭兵的老手,在接下來的時間之中,都沒有任何考慮其他事情的閒暇了。
訓練開始之後不久,已經有人心中暗自慶幸,第一天已經經過了三分之一——那些讓他們眼熱的盔甲很快便已經穿到了他們的身體上,然後還等到他們來得及炫耀一下這些裝備的粗獷殺氣,一個教官已經吼叫着讓他們進入到戰鬥狀態。
最開始的訓練師兩人一組的對戰,武器是他們自己挑選的訓練武器……
或者,稱呼那些東西爲訓練武器並不很正確,他們只是沒有開鋒而已,儘管有着盔甲的保護,但在一些高手眼中那根本就不算是什麼障礙,尤其是擅長重劍的傢伙們,習慣了依靠蠻力殺人的他們根本就不理會手中時是大劍還是一根鐵條。
但那些身穿紅色皮甲的教官們,似乎很擅長判斷他們的能力,每一個人的對手,都和他們的實力基本相若。於是金屬的撞擊聲,咒罵聲和響徹雲霄的慘呼便成爲了整個布萊克威爾要塞的主旋律。
混亂的戰鬥大約持續了一個沙漏的刻度才完全結束,所有人都開始懷念起那些傭兵們習慣的皮甲的好處了——或者它們的防禦力並不完善,但是卻也沒有如此的沉重……鎧甲的重量在他們體力充沛的時候並不算是什麼問題,不過在這種高強度的帶甲戰鬥中,即使是能夠完全擊敗對手,他們的體力也會很快被消耗的得精光,於是那些沉重的鋼鐵簡直成爲了地獄的枷鎖,即使移動一根小指也是極爲困難的。
但就在他們總算全都分出了勝負之後,下一批教官們接手了這羣戰士,他們沒有休息時間,接下來的訓練仍舊是極爲緊密和沉重的。他們被鴨子一樣的驅趕着,翻過無數道剛剛從地面升起的石牆,衝上城牆,從另一邊跳下來,首尾相連的繞着大圈,穿過廣場上被幾個法師以化石爲泥溶蝕出來的大坑……而另外一撥的同樣遭遇的傢伙們也成爲了幫兇,爲了那些可惡的教官們所謂的實戰感,他們的訓練場和弓箭手的疊合在了一起,這些戰士們必須一邊跑過升起了無數矮牆的訓練場地,一邊感受着箭矢在頭上嗖嗖的飛來飛去的感覺——負責射箭的那些傭兵們被要求在短時間內將規定數量的箭矢釘上對面的箭靶,而奔跑的人都是他們的障礙區。
這些訓練就像無休止一般的繼續着,甚至接下來的午餐時間,他們都被要求進食都需要在一個沙漏的刻度之內完成,時間一到,教官們的咒罵便再一次響起,所有人都必須開始繼續在這座小小的要塞之中不停地奔跑,那些沒吃完的只能餓着肚子繼續訓練。
如果說有什麼比肉體上的疲勞更加令人難以忍受,那麼無疑就是精神上的壓力——傭兵們幾乎可以發誓,他們是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罵人方式。
而更加可怕的是,這幫傢伙那種嘲諷的吼叫簡直是無止無歇的,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形容源源不絕的套上了每一個人的每一個動作。任何的問題都會招致一通深刻的嘲諷。
傭兵大多都是粗魯不文的生物,一些卑劣的咒罵他們早就已經跟問候一樣習以爲常。可是諸神在上,這些傢伙們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他們的嘴裡,自己似乎根本就不算是人類,甚至不能算作是生物……所有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低劣存在都成爲了形容自己的對象,蛆蟲和糞塊還算是最爲仁慈的形容……有些腦筋並不是那麼靈活的傢伙,甚至需要在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那些傢伙究竟是在咒罵自己什麼。
當然,有人在怒火的衝擊下試圖反抗了,但是這也讓所有人很快發現,這些穿着皮甲的傢伙們的實力不是他們能夠相比的……引以爲豪的進攻方式在他們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舞蹈,根本無法碰到對方的一根汗毛,而對方出手時,他們就會莫名其妙的摔倒,手腳的骨頭會彷彿木材一般的被折斷,甚至連疼痛的字眼都無法說出,只能用一些毫無意義的慘號,讓周圍衆人心中升起恐懼而已。
或許添上兩三個人合力,就能夠與對方匹敵,不過那些人身上散發出的莫名的殺氣卻讓他們膽怯了——這些傭兵們或許不是強者,但也見慣了殺戮,不過對方那種隱隱散發的,彷彿在血池之中浸泡過濃郁殺氣,卻讓他們心中莫名的升起了無力的感觸。
從他們那毫不猶豫的攻擊要害的作戰方式,所有人都可以明瞭,這些人肯定是在真正的戰場上拼殺過的……那種與普通的傭兵任務不同,真正的人與人之間的血腥廝殺,人類在他們面前與石頭和樹木也沒有什麼區別。如果對方認真起來,自己這些人即使可以依靠人數獲得勝利,在那之前也必然會付出幾條生命作爲代價。
在切實的死亡的威脅面前,每個人都是聰明的,他們只能選擇默默地忍受訓練,忍受咒罵。
或者唯一讓他們稍微能夠放鬆的,就只有他們發現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法師們,也被驅趕到了訓練場上,同樣像是被象動物一般被驅趕着奔跑,野狗一樣吐出舌頭喘息……儘管他們的路線要比自己簡單得多,不過那些身體孱弱的傢伙們三五步便是一個跟頭的可笑模樣,還是讓傭兵們感受到一陣殘忍莫名的愉快。
這種不間斷的高強度訓練一直到晚上,當教官們宣佈兩個沙漏時間是自由的晚餐時,戰士們一致的起了歡呼,而隨後端上來的,他們不敢想象的豐盛的肉食則讓他們的歡呼更加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