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進進出出,卻都是極有默契的不發出一點聲音,蕭延箏安靜的躺在牀上,面容平靜,呼吸也逐漸平靜下來,析秋鬆了口氣也靠回椅子上,司杏讓蕭延箏房裡的小丫頭,爲析秋換了茶,她端給析秋目光戒備的看了眼對面坐着的蕭四爺,擔憂的問道:“小姐,你的手……疼不疼?”
也不知怎麼了,這才三兩個月,小姐就受了兩次傷,她前一次還發誓以後再不讓小姐受這樣的傷害,不過才過了這麼點時間而已……
析秋接過茶,安慰的朝她笑道:“不過小傷,養幾日就好了。”其實很痛,而且沒有疫苗,衛生狀況也不好,讓她這學醫出身的人,心裡極不踏實。
春雁也皺着眉頭,眼睛紅紅的小聲嘀咕道:“早知道我們也和四小姐一起走了。”
析秋斜她一眼,面上平靜無波但聲音卻隱含着不悅:“說這些做什麼!”春雁閉了嘴,卻和司杏一樣,飛快的掃了一眼蕭四爺,見他正垂目慢慢的喝着茶,彷彿對她們主僕的談話好無所覺,她不由暗暗的鬆了口氣。
長長的沉默之中,蕭四郎忽然擡起眼睛,一雙微挑的丹鳳眼看向析秋,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不生氣?”
析秋一愣,生氣?氣什麼?
她看着蕭四郎,問道:“四爺這話從何說起?”
蕭四郎眉梢微挑,回道:“任雋!”沒有前言,沒有後語。
任雋?姓任,是武進伯府任三爺?她剛剛也聽蕭延箏提起過,析秋終於弄明白蕭四郎問的是什麼,語氣平和的反問道:“並無瓜葛的人,我又爲何要生氣?”
蕭四郎眼睛微微一眯,眼底有抹審視落在析秋平靜的面容上,目光微微一閃,似笑非笑道:“倒是我小瞧你了。”
析秋抿脣朝他笑了笑,並未說話,她不需要和別人去解釋什麼,況且,莫說那門親事她本就不願,縱是有意又如何,不過是門親事罷了!
“我去園子裡走走,四爺稍坐。”析秋站了起來,雖說房裡還有別人,可畢竟她和外男共處一室,傳出去總歸是不好聽的:“若是延箏醒了,勞煩四爺着人告訴我。”
蕭四郎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析秋便帶着司杏和春雁轉過了隔扇,出了門。
出了門,司杏和春雁不約而同的長長的呼出口氣,析秋回頭朝她笑笑,在蕭延箏院子前面的穿堂坐了下來,有丫鬟立刻去沏了茶端過來,析秋靠在椅背上去問司杏:“現在什麼時辰了?”
司杏便從懷裡拿出懷錶,回道:“辰時初。”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不知道太夫人那邊的宴席什麼時候結束!
這時,門口的人影一閃,吳媽媽胖胖的身影出現在析秋眼前,她笑站了起來,朝吳媽媽側身福了福,道:“吳媽媽。”
吳媽媽目光就落在析秋包着棉布的手上,疼惜的擡起她的手,滿臉內疚的道:“讓六小姐來做客,卻讓您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是我們疏忽了……稍後親家小姐也別急着回去,太夫人已和大太太說了,讓六小姐把傷養好了再回去,我們心裡也安心些!”又從懷裡拿出個小瓶子:“是太夫人讓我拿給六小姐的,這傷總歸要擔心些纔好,若是留了疤,可真是罪過了。”
析秋笑着接過藥,又搖頭道:“太夫人太客氣了,我和二小姐本就一見如故,只要她沒事就好了,我這不過是小傷,養養就好了,還勞媽媽告訴太夫人,真的不用在意。”
吳媽媽看着析秋,她眼裡雖是在笑,可除了認真並沒有客套的意思,她神情一愣便笑着岔開了話題:“六小姐怎麼不在裡面坐,反而坐在穿堂裡了?”她留不住,怕是要太夫人親自說纔好。
析秋笑道:“二小姐睡着了,丫鬟們都在,我怕人多吵着她,就出來坐坐。”說着她掩袖而笑:“沒想到這裡空氣倒很好,一坐下來便就不想動了。”
吳媽媽笑看着析秋:“那六小姐坐着歇會兒,奴婢進去看看,太夫人心裡惦記着卻又走不開,總歸知道了到底如何,才能放心啊。”析秋忙點着頭道:“媽媽去吧。”
“那奴婢進去了。”就放開析秋的手,帶着兩個小丫頭進了院子。
司杏扶着析秋坐下,目光落在吳媽媽的背影上,道:“小姐,奴婢怎麼覺得吳媽媽怪怪的”析秋眉梢一挑,問道:“怎麼說?”
“奴婢也說不清楚,總覺得怪怪的……小姐是客,如今卻幹坐穿堂裡,總是有些不成規矩的,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就走了!”還說留小姐在府裡養傷,聽着怎麼也不是真心的。
析秋也挑着眉頭笑了笑,:“她不是問過我嗎,是你想多了。”心裡卻是笑了笑,吳媽媽定是知道蕭四郎在裡面,明白她坐在這裡是避嫌,又怎麼會讓她進去,況且,她特意過來,除了來看蕭延箏,恐怕還有話和蕭四郎說卻又不便讓她這外人知道,索性就不提別的事了。
司杏沒有說話,只是狠狠的皺着眉頭。
吳媽媽進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帶着兩個小丫頭出來了:“這裡風大,不如奴婢送您去二夫人那邊吧,前頭人多二夫人也還在房裡,您去了正好你們姐妹也說說話。”
析秋就回身看了眼蕭延箏的房間,吳媽媽立刻笑道:“我留個丫頭在這裡,二小姐若是醒了,我讓她去和您說一聲,也免得您擔心。”析秋就笑着點頭道:“那就有勞吳媽媽了。”
雖然她並不想去佟析華那邊,可總比坐在這穿堂裡,人來人往的好。
析秋便帶着司杏春雁出了穿堂,和吳媽媽一起又回到佟析華的院子。
一見析秋手上包着棉布,又是吳媽媽親自送回來的,佟析華眼底便露了一絲冷意,她笑拉了析秋到自己身邊,又回身對吳媽媽道:“母親那裡可還好?”
吳媽媽笑着道:“熱鬧的很,錢夫人可是鐵了心要把周夫人灌醉,正鬧着呢。”佟析華就笑了起來:“就她最是鬧人的。”看的出來,她和錢夫人的關係還不錯。
“誰說不是,太夫人直捂額頭說頭疼,可錢夫人說今兒是太夫人壽辰,本該請了戲班子唱個三天的堂會,再席開八十桌,如今又拒了外人的禮,留他們幾個不鬧一鬧,豈不顯得她們沒有規矩,讓太夫人冷冷清清的過了個壽辰。”吳媽媽說着用帕子捂住嘴角:“太夫人就佯裝醉了酒,躺在一邊歇着……錢夫人就轉了方向,去灌周夫人的酒。”
“我看,以周夫人的酒量,怕是最後倒的是她!”佟析華也笑了起來,吳媽媽就點頭不迭:“二夫人所料不錯,奴婢來前錢夫人說話就有點壓着舌頭了。”
“也只有母親寬厚容得她,她才這麼鬧……給她備間客房,回頭待她喝醉了也彆着急送回去,讓她歇一歇纔好。”
吳媽媽就稱是:“太夫人已經讓人備好了,只怕今兒幾位夫人都要留下來的。”說着吳媽媽一頓又道:“太夫人說是裝醉,可到底吃了酒……六小姐也送到了,奴婢也回去了。”說着又看向析秋:“六小姐在這裡歇個午覺,親家太太怕也要下午才能回去了。”
析秋就笑着給吳媽媽福了福:“媽媽慢走。”佟析華就讓身邊的林媽媽去送吳媽媽,她轉了頭笑拉着析秋道:“你和吳媽媽從二小姐的院子裡來?”
析秋乖巧的點了點頭:“本是打算回來的,可二小姐留了我想說說話……後來大姐夫和四爺也去了,我正要走二小姐又犯了病,就一時也沒走開,等二小姐安穩下來,就出了門坐在穿堂裡,吳媽媽來瞧見,就把我送姐姐這裡來了。”
佟析華目光一閃,問道:“四爺也在?!”
析秋就點頭道:“是!說是等二小姐醒了再走。”佟析華沒有說話,目光又落在析秋的手背上:“你這好好的,怎麼又受傷了?”
析秋原原本本的將房裡發生的事給佟析華說了一遍:“並不深,養幾日就會消了。”一個府裡的事,想瞞也瞞不住,她何必去遮遮掩掩,惹了佟析華的懷疑。
“也不能大意了,你年紀還小,若是留了疤可就難看了。”又回頭對秋露道:“把我房裡的那瓶凝露拿來給六小姐抹上。”
析秋笑着拒絕:“姐姐不用麻煩了,剛剛吳媽媽也給了我一瓶,我回去抹上就好了。”佟析華眉梢微挑:“太夫人給的,那是太夫人的,姐姐給的這是姐姐的心意,況且,這疤恐怕也要好些日子,一瓶也是不夠的。”執意要讓秋露去取。
析秋就笑着謝了。
佟析華就拉着析秋坐在炕上,又笑看着她道:“你和我客氣,我還要多謝妹妹呢,姐姐這次可真是託了你的福了!若真是如你所說,生了小侄兒,姐姐定是要謝謝你的。”析秋垂了頭,紅着臉道:“這本就是姐姐的福氣,妹妹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佟析華笑了起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我們姐妹也不必這般客氣,你的好……姐姐心裡可都記着呢。”又親暱的攜了析秋的手:“待他日你也嫁人成家,我們姐妹再想走動,可也都沒時間了。”
析秋連連點頭,佟析華示意她喝茶,狀似無意又問道:“你平日和四妹妹走的近,可知道她近些日子怎麼了?我瞧着怎麼心事重重的?”
析秋心裡提着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佟析華忽然對她這般親近,她還沒納悶呢,原來是想問佟析硯的事,她也露出詫異的表情來:“心事?這我倒沒覺得,若真是有,她連大姐姐都沒有說,怎麼可能讓我知道!”
佟析華目光一閃,嘆息道:“她若是真和我說了,要是有事我也能幫幫她,可她就跟鋸嘴葫蘆似的,問什麼也不說,倒真讓我沒轍。”說着她看着析秋:“你回家幫我看着她,若是有事就寫了信着人送來,也省的我亂猜,心裡也不安生。”
“好!”析秋點頭回了,佟析華又道:“你可是累了,若不然去客房歇一歇?!正好我也去歇個午覺,母親怕也要到下午才能回來了。”
“我在這裡坐坐就好,也不麻煩了,您去歇着吧,如今侄兒的事纔是最重要的。”析秋笑着道。
佟析華眼睛一亮,作爲母親提到孩子總是高興的:“我讓小丫頭去正房守着,母親出來就會回來告訴我們的,也不知何時回來,你就放心去歇着吧。”說着,就指着秋露道:“把六小姐送去西廂房裡歇着。”
秋露正好從裡面拿了藥膏出來,就順勢應了,析秋就站起來和佟析華道別:“那姐姐好好休息。”隨着秋露去了門。
剛剛出了房門在抄手遊廊上,蕭延亦就從穿堂走了出來,遠遠的他就看到析秋站在廊下,一件芙蓉色的素面褙子,顯得她越發的單薄,滿面素淨未施半點脂粉,柔柔的彷彿似牆頭上那剛剛露了新枝,含苞待放的杏花,徐徐清香自花間流露,微風拂過時而跳動,時而輕舞,時而靜雅,卻永遠淡淡的落在枝頭,不驚不怒,無喜無悲……
蕭延亦目光微微一黯,驀地收回了目光,走到析秋面前,笑着道:“六妹妹可好些了?”
秋露首先蹲身行了禮:“二爺!”析秋這才驚覺蕭延亦來了,纔回身帶着司杏春雁也屈膝行了禮:“大姐夫!”又回道:“好多了,剛剛太夫人和大姐姐又都給了藥,稍後我再抹一些!”她垂着眼臉,並沒有擡頭去看蕭延亦。
蕭延亦微微點頭:“二妹妹的病……自小就有了,尋了許多大夫,吃了很多的藥,卻俱是不見起色,去年娘便心疼她,就停了藥,沒想到病發的反而少了,沒成想今兒倒傷着六妹妹了。”
析秋就搖頭道:“也不過是意外罷了!”
蕭延亦微微笑着:“你不記怪二妹妹就好!”他說着從身後的常隨手裡接過個藥瓶遞過來:“你拿去用,對治外傷很有用。”析秋目光一怔,正要拒絕蕭延亦就已經把藥交給了析秋,她看着今兒拿到的第三瓶藥,露出頭疼的樣子來。
“多謝大姐夫!”
秋露詫異的看了眼蕭延亦,歪着頭用餘光去打量析秋。
蕭延亦並未覺察析秋細微的變化,又似想起來什麼,問道:“六妹妹可用過午膳?”析秋沒有說話,蕭延亦眉頭就狠狠皺了起來,回身看了眼正房,又回頭目光似箭看向秋露,滿臉不悅冷冷的吩咐道:“讓廚房重新給六小姐做了飯菜送來。”
秋露也是一驚,立刻蹲身應是,將手裡的藥膏交給司杏,又交代一個小丫頭領析秋去客房,她則帶着人匆匆出了門。
“我在二小姐房裡用了糕點,本也不餓的。”說着她也看了眼正房,就側身福了福:“那我先去客房了。”
蕭延亦點了點頭:“六妹妹好好休息。”又對小丫頭吩咐道:“你也不用急着回來,就留在六小姐房裡伺候吧。”小丫頭應是。
析秋便轉過身拐了彎,又走了進了一間廂房。
蕭延亦則皺着眉頭,轉過身又重新下了臺階,頭也不回的又出了院子。
佟析華在房裡等了半晌,就囑咐秋萍去看看:“怎麼這麼久,你去看看。”秋萍飛快的出了門,在院子裡轉了兩圈沒看見蕭延亦的身影,就拉着他小丫頭問道:“二爺不是回來了嗎,人呢?”
小丫頭回道:“剛剛和親家小姐說過話,就帶着人又走了。”
秋萍臉色一變,頓時僵硬起來:“走了?沒有交代什麼?”
小丫頭就懵懂不知的搖了搖頭:“奴婢不知道……要不然秋萍姐姐去問問親家小姐吧!”秋萍就狠瞪了她一眼,啐道:“沒腦子的東西,去做你的事。”
就氣呼呼的回了正房。
佟析華聽到秋萍說時,臉色頓時就是一變,捂着肚子靠在牀上,眼底盡是失望之色,她早上還道蕭延亦對她好了許多,可轉眼功夫他又回到了以前,明明回來了他卻連門也沒進就又走了……
從昨晚開始,她們還沒有見過面。
秋萍小心翼翼的安慰道:“今兒雖說來的客人少,可外院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二爺拿主意,夫人也不用擔心,等二爺忙完了太夫人壽辰就會回來了。”
佟析華失望的擺了擺手,嘆道:“你不用說了,他什麼心思我比你清楚。”可不管什麼心思,總歸她現在懷着他的骨肉啊。
秋萍欲言又止,也是滿眼的失落。
析秋回到房裡,秋露的飯也送了過來,她面露歉意的笑着道:“還當這個時辰了小姐定是用過來纔來,是奴婢疏忽了,也不知道小姐沒有用飯。”她說着朝析秋行了大禮,算是賠禮道歉。
司杏趕忙過去將秋露扶起來,笑道:“姐姐這是做什麼,這事那是您的錯,是我們疏忽了沒和您說這事,還望姐姐多擔待些。”
秋露又客氣了幾句,析秋便笑着道:“快去忙吧,姐姐如今身邊缺不得人。”
“那六小姐慢用。”說着行了禮退了出去。
司杏就冷了臉,卻又不敢去說佟析華的不是,只是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嘀咕,一家子的姐妹,大小姐卻問也沒有問六小姐可用了飯,若不是大姑爺,六小姐這場客做的,竟餓着肚子回家了。
春雁把飯菜擺在桌上,給析秋倒了茶放在一邊,析秋就指着椅子道:“你們也坐着一起吃吧。”
司杏和春雁就在析秋的對面坐了下來,析秋卻是連筷子也沒有動,司杏擡頭看着她:“小姐好歹吃點,這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可不能餓壞了身子。”
析秋搖着頭道:“我不餓,你們吃吧。”說着已經起身坐在牀上,靠在迎枕上閉上了眼睛。
到了下午,大太太帶着佟析硯和佟析玉回來了,太夫人也來了,秋露來喊門:“六小姐,太夫人和太太來了,讓您過去。”
析秋立刻睜開眼睛,半點睡意也沒有,她讓司杏開了門,對秋露道:“勞煩秋露姑娘了,我們走吧!”就出了房門,秋露一愣,眼睛往房裡的牀上掃了一眼,就看到牀上的被子整潔如初,她暗暗詫異……難道六小姐根本沒有睡?
念頭閃過,她又去看析秋,依舊是清清淡淡的樣子,面上是親和的笑容,眉宇間雖有些疲累,但背脊卻挺的筆直,秋露笑道:“前面二小姐房裡有個小丫頭來說,二小姐已經醒了,來和您說一聲,說已經沒事了。”
析秋眉頭急不可查的皺了皺,笑道:“知道了。”小丫頭來說蕭延箏的事,卻沒有來見她?!
進了正房,太夫人和大太太一左一右坐在炕上,佟析華坐在大太太的身邊,宣寧侯夫人則坐在右手邊的椅子上,不見其他幾位夫人,席面應該已經散場了,她笑着走進去,先朝太夫人行了禮,又對大太太喊道:“母親。”轉了身又和宣寧侯夫人行了禮。
太夫人立刻攜了她的手,疼惜的摸了摸她的手背,道:“委屈你了,好孩子。”
析秋看了眼大太太,就垂着臉道:“不疼的,又上了您給的藥,這會兒怕是已經結痂了。”
太夫人暗暗點頭,笑道:“回頭讓延箏給你賠不是,是她弄的,總要給你個交代纔是。”析秋忙搖着頭:“二小姐也不是有意,太夫人千萬不必這樣。”
大太太滿臉的笑,點頭道:“不過咬了一下,二小姐那樣的嬌弱,又是犯了病哪裡就有多嚴重,回頭上了藥歇幾天就沒事兒,若是讓二小姐賠禮,反倒落了二小姐的面子。”
太夫人目光微微一動:“若不然就留在這裡住些日子吧,住我那裡去,請了太醫來瞧瞧,不然我這心裡可過意不去。”
“哪能留她在這裡給您添麻煩!這丫頭看着柔弱也皮實的很,您不用放在心上!”大太太笑看着太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太夫人的邀請。
“好吧!”太夫人就點着頭,回頭對吳媽媽交代道:“你去庫房包些人蔘,血燕給六小姐送回去。”
吳媽媽忙應是。
大太太看了眼佟析華,就笑着和太夫人道:“倒讓您費心了。”太夫人無奈的擺擺手:“是六小姐受委屈了。”
佟析華立刻起身走到太夫人身邊,笑挽着她:“你別放在心裡上了,還是二妹妹的身體要緊,你若真不放心六妹妹,明兒讓人拿了帖子去宮裡請了太醫過去瞧瞧便是,您也好放了心。”
太夫人點頭道:“這主意好,明兒一早老二去宮裡時,讓他把這事辦了。”說起蕭延亦,太夫人又問道:“去送周夫人了,說是晚些回來,讓我和你說一聲。”
佟析華眉頭微微一皺,心裡冷笑,什麼讓您和我說,他何時出門和我提前打過招呼?哪一次不是她去外院問,才知道他去了哪裡,有一次他瑞州,竟然是走了兩天她才知道!
想到這裡佟析華心裡便是鈍刀子磨的難受,臉上卻是滿臉的笑容:“我說剛剛讓人去外院送醒酒湯,說是二爺不在,原來去送周夫人了。”她話一出,太夫人的眼睛就眯了眯,沒有說話就拍了拍佟析華的手。
析秋默默退開一步,佟析硯就立刻握着了她的手,小聲的道:“疼不疼?”析秋搖了搖頭,佟析硯眉頭始終皺着,卻又不能當着太夫人的面去說蕭延箏的不是,只能握了握析秋的手:“沒事就好。”
析秋朝她笑笑,卻發現有道視線始終粘在她身上,她挑着眉回去找,卻發現佟析玉正雙目放空的看着她,像是在想事情,又像在發呆,她咳嗽一聲問道:“八妹妹怎麼了?”
佟析玉一驚,臉紅了起來,搖頭道:“沒……沒有什麼。”析秋正納悶,耳邊就聽到佟析硯含着怒的道:“什麼沒什麼,你不知道她,一整日恍恍惚惚的,說是帕子掉了,我陪她一路找回來,路上又要去淨房,又要去逛園子……好不容易到了大姐姐這裡,才發現帕子根本就沒有丟,還在她荷包裡好好的放着呢。”
佟析玉話雖不多,但絕非粗心之人,況且,即便她粗心不還有翠玉她們,怎麼帕子丟沒丟也不知道?析秋嘆了口氣,不再去看佟析玉,和佟析硯道:“她年紀小,總有迷糊的時候,你也消消氣。”
佟析硯冷哼一聲,沒有接話,析秋微露驚訝,難道事情並非如她所述那麼簡單?
這邊大太太已經和太夫人說完了話,起身正要告辭:“叨擾了一日,我們也該回去了。”太夫人就道:“本想留你們歇一夜,可我也知道你心裡記掛着府裡的事,再稍坐坐等老二回來,讓他送你們回去。”
大太太就笑着道:“姑爺事兒忙,也不要他跑來跑去,反而累着她!”太夫人擺手道:“他是您的女婿,也是半個兒子,您儘管指使!”
析秋不得不感嘆,太夫人真的會說話,就連大太太和她比起來,都不知落了幾個階層。
果然大太太滿眼的笑,沒有再繼續推辭,又說了幾句,外面就有小丫頭傳二爺回來了,說馬車已經架好了,他在二門等親家太太。
佟析華眼睛一黯,大太太卻笑站了起來:“可真是……那我就先告辭了。”佟析華也隨着站了起來:“我送您去二門。”
大太太就嗔瞪了她一眼:“不許去,你這身子哪裡也不許去,就聽太夫人的話,好好養着。”
太夫人也點頭:“頭三個月至關重要,可馬虎不得,親家太太也不是外人,有老二在就夠了。”大太太忙附和的點頭。
佟析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本想找大太太傾訴的,現在只能重新壓下去,宣寧侯見她這樣,就笑着也站起來道:“我代二弟妹送送吧。”
是佟析華的大嫂,可更是宣寧侯夫人,大太太正要推辭,太夫人已經點了頭:“你去也好!”
析秋和佟析硯,佟析玉上前和太夫人和佟析華告辭,太夫人一手拉着佟析硯,一手拉着析秋,又朝佟析玉笑道:“都是可人的孩子,便是你們母親沒有空,你們也能常來府裡坐坐。”
析秋原想和蕭延箏打個招呼的,可現在看來已經沒有機會了,只能回去寫信給她解釋了。
一行人去了二門,果然見到蕭延亦正站在馬車前面等她們,蕭延亦一眼便落在由丫鬟婆子簇擁着,正和佟析硯,佟析玉走在一起的析秋,此刻析秋也正擡起頭來,雙雙的目光便在半空一碰,析秋心中一怔,迅速移開了視線……
蕭延亦收回目光,去迎大太太上馬車。
衆人和宣寧侯夫人告辭,析秋依舊和佟析玉一輛車,大太太帶着佟析硯坐了一輛,後面兩輛車上,還有婆子往裡面搬着東西,過了許久馬車得得動了起來,佟析玉始終看着簾子外面,直到車拐了彎出了侯府,她才尷尬的回頭對析秋道:“六姐姐好福氣,不過受了點傷,太夫人竟賞了這麼多的藥和補品。”
她並沒有諷刺或者酸味,反而有着淡淡的羨慕,析秋心裡咯噔一聲,腦中隱隱的猜想終於落實了,她不敢相信……佟析玉不過才八歲而已!
她難以接受的皺着眉頭,勉強對她笑了笑。
她們若是親姐妹,她說的話或許佟析玉還會聽,可依她們如今的關係,若是她說了只怕佟析玉非但不會聽,反而會嫉恨她,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析秋不會去做!
車外,蕭延亦騎在高高的馬上,背影挺拔,俊雅瀟灑,佟析玉的目光就一直隔着車簾子落在蕭延亦的背影上,手裡捏着的帕子,緊緊的被她攥在手心裡……
析秋熬了一路,終於到了佟府,送走蕭延亦回到自己房裡,剛一進去她便對司榴吩咐道:“去打熱水來,我要洗澡。”
司榴就疑惑的看向司杏和春雁,兩人都是搖搖頭表示不知情,司榴只能帶着小丫頭去燒水,不一會兒將水桶注滿,她看着析秋道:“讓奴婢服侍您吧。”
析秋搖頭道:“不用,你就隔着簾子陪我說說話吧。”
司榴就端了杌子隔着屏風坐了下來,析秋進到水裡終於舒服的嘆了口氣,問司榴道:“今兒可上街買東西了?”
司榴就點頭道:“去了,買了些日常用的小東西,鏡子買了兩柄,胭脂水粉奴婢用不上就省了,買了兩匹紅布,還有裡衣,中衣各四套,還有子孫桶也買了兩隻……拿不動,還是宋媽媽回來喊了車去接的。”
“宋媽媽也去了?”
司榴就嘟着嘴道:“我本打算請端媽媽或錢媽媽的,可宋媽媽說請她們不如她陪我走一趟,免得房裡有個老媽子還要到外面去請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們院裡多有不合呢!我說不過她,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就和她一起去了。”
司榴終於懂事了,知道退一步了,她笑道:“就買了這些?我可是聽說大姐姐出嫁時,子孫桶去了八個,你就兩個是不是少了點?”
“哪用這麼多!”司榴笑道:“再說,我若是沒了子孫桶用,他們來家還能讓我隨地解決不成!”
析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今天一天的沉悶頓時消散了許多,她笑道:“真不知福貴以後怎麼受得了你!”
司榴滿不在乎的道:“我小時候聽我娘說過,這夫妻過日子,最重要的不是這些看得見的東西,而是……”析秋聽着好奇,就隔着屏風問道:“重要的是什麼。”
“是……是夫妻那點事。”
析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沒想到司榴的母親有這樣的前衛的理解力!
晚上析秋又去大太太那邊請安,大太太仔細問了蕭延箏的事,就頗有心事的讓析秋幾人各自回了房,又讓幾個粗使婆子將太夫人送的藥膏,以及一些補品給析秋送了過來,春雁還皺着眉頭說了句:“我記得後面裝了半車的東西……”
等晚上各自吃過飯,春雁帶着婆子巡查院子,正要落鎖,就見到二門的一個面生的婆子,偷偷摸摸的湊了上來:“姑娘,奴婢有事想見一見六小姐。”
春雁一愣,以爲是七少爺出了什麼事,就問也不問將婆子讓進了房裡,析秋詫異的看着婆子問道:“什麼事?”
婆子也不說什麼是,就鬼鬼祟祟的從懷裡掏出個添紅漆描金的匣子來要交給春雁,春雁不肯接皺着眉問道:“怎地這樣沒有規矩,這是小姐房裡,什麼來路不明不乾不淨的東西,也敢往這裡送?!”難道又是表少爺送來的東西?
婆子一驚,嚇的就跪了下來:“姑娘可不能亂說,奴婢是受人之託來送東西的。”
春雁還要說什麼,析秋朝她搖搖頭,若是徐天青送東西進來,不會讓一個婆子送進來,她問道:“什麼人,讓你送的又是什麼東西。”
婆子擡頭看了眼春雁欲言又止,析秋皺着眉頭道:“她是我房裡的丫頭,你有什麼就說吧!”婆子就支支吾吾的道:“送匣子來的是位小公子,奴婢瞧着像是哪位公子的常隨,穿着談吐皆是不俗,他把匣子交給奴婢,讓奴婢交到小姐手裡,說若是小姐不肯收,就……就……”
春雁很不悅婆子這樣和析秋說話,就壓着聲音叱道:“快說!”
婆子覷了春雁,笑道:“姑娘可真是兇。”又看向析秋笑的有些曖昧道:“那位公子說若是您不收,就讓奴婢找個地兒扔了。”她嘖嘖的看着春雁手中那個價值不凡的匣子嘆道:“小姐您說,這人真是奇怪,費盡心思又花了銀子,就這麼白白扔了多可惜!”
不要就扔掉?春雁滿臉的不相信:“沒有再說旁的了?”婆子連連搖頭:“沒有了。”
春雁就有些不確定的去看析秋,析秋沉吟了半晌,對春雁點頭道:“收下東西吧。”又指着婆子道:“給她一兩銀子去買酒喝。”
春雁有些猶豫的掏了銀子遞給婆子,喝道:“可不許出去嚼舌頭根子。”婆子連磕了幾個頭,滿口保證:“奴婢就是死也不會出去亂說的。”
析秋揮手讓她出去,又讓春雁打開匣子,春雁點頭開了匣子,滿臉訝異的拿給析秋看:“小姐,這是什麼?”
析秋也是一愣,是一隻黑漆漆的瓶子,瓶子上貼着一張紅色的字條,上面寫着:“外傷”再沒有旁的解釋。
外傷?外傷用藥?
電光火石間,析秋忽然想到這東西的主人會是誰,她皺着眉頭道“把東西扔了吧,小心些,別讓別人瞧見。”
春雁依舊是一團迷糊,拿着藥瓶翻來覆去的查看:“小姐,這到底是誰送啊?”她也覺得這匣子看着很貴重。
析秋就擺着手道:“別問了,讓你扔就扔!”
春雁點點頭,把瓶子又重新放回匣子裡,又露出遲疑的表情來:“那婆子會不會出去亂說?”
析秋似笑非笑道:“憑她一人的說詞,誰又能信她!”
春雁放了心就用藍布將匣子包了,拿到院外的竹林裡,找了個地兒仔仔細細的埋了進去。
第二日蕭延亦果然從宮裡請了太醫來,給析秋把了脈,又開了瓶外傷用藥,說了七日不要碰水就走了,蕭延亦在外院沒有進來,聽到太醫說的只淡淡的點了點頭,和大太太打過招呼,就走了。
過了幾日到了端午節,姨太太和徐大人來了,卻沒有住在府裡,而是隨着徐大人住在京城的驛館裡,徐大人來述職的事住在驛館是說的過去,可姨太太卻連面也沒有在大太太面前露,只把徐天青接去了驛館。
大太太的臉陰了許多天,免了幾個庶女的請安,府裡的上空籠上了一層陰霾,析秋落了清淨,便整日待在房裡又或是和春雁幾人到竹林去納涼,等她給佟敏之和夏姨娘各做了一套夏衫後,和蕭延箏通了三封信後,大太太的臉色才徹底好轉過來。
錢夫人上門來做客。還彼此約了去了一趟普濟寺,回來後臉上更是滿臉的笑,當夜便給大老爺去了一封信,第二日又去一趟宣寧侯府。
析秋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心裡落了不安,她想到錢夫人看佟析硯的目光,又想到大太太這樣積極,難道是和佟析硯的婚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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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文裡的時間會跳一跳,提前打個招呼~羣啵…。
這幾天更新時間有點不穩定哈,如果覺得早上等了不耐煩,就中午12點過來看,無論怎麼晚都不會過了這個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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