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血淋淋】

“三十五年前,我與冼春秋都是軍中大將。我比他年長四歲,從小便是非常親近的玩伴,定國府和楚國府也是世交至親。當時有一句傳言,裴家是大梁軍中第一豪門,這其實不算吹噓。祖父身體尚算硬朗, 開國九公中的其他國公漸次亡故,愈發能襯出他在軍中的影響力。”

裴貞不急不緩地說着,但是堂內衆人都能感覺到他語氣中的蕭瑟之意。

“楚國公冼府、齊國公尹府、襄國公蕭府和善國公孫府,這四家與裴家同氣連枝守望相助,其中尤其是冼家和孫家,當時分別掌握着南境和西境的兩座大營,是祖父最信任的至交。不瞞你說, 如果天下一統,劉氏皇族肯定會想方設法除掉我的祖父。只要他一死, 天家才能真正徹底收回軍權。可是南周和西吳尚在,無論是太宗皇帝內心如何擔憂,他都不敢也不能直接對我祖父動手。”

席先生接道:“若動手,大梁必定陷入內亂。”

裴越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裴元的重要性,那可是十萬軍中能斬殺敵軍主帥的絕世猛將,大梁的疆域超過一半都是他領兵打下來的。

裴貞繼續說道:“想要將裴家從軍中第一豪門的位置上趕下來,要麼對我的祖父動手,要麼扶持起一個新的山頭,要麼就只能通過分化和離間的手段削弱裴家的勢力。太宗嘗試過第二種法子,只是當時軍中格局已成,除非來一場滅國之戰,否則誰也無法撼動裴家的地位。”

裴越隱約明白了三十五年前那個故事的真相,試探地問道:“苦肉計?”

裴貞略微有些驚訝,轉頭望着席先生,後者搖頭笑道:“我沒有對他提過當年的那些事。”

裴貞這才讚賞地望着裴越, 這個名義上的庶孫, 百感交集地說道:“三十五年前, 中宗繼位才兩年,當時南周雄心勃勃,以平江方家爲首的一羣青壯派將領數次領軍犯境,邊軍的壓力實在太大。他便找到我的祖父,想要施展一次苦肉計。”

席先生順勢說道:“當時君臣二人密議,用一些死囚替換冼家的族人,直接用謀逆的罪名誣陷楚國府,將這些死囚當成冼家人全部斬首,再抄了楚國府。同時事先通知冼春秋,讓他帶着數百子弟南渡天滄江,投奔南周。”

裴越冷笑道:“苦肉計是假,滅門案是真。”

葉七原本聽得有些迷糊,此時才反應過來,饒是以她的堅定心志,在想明白箇中緣由後也不禁泛起一陣寒意。

裴貞嘆道:“你說的沒錯,根本就沒有什麼死囚,楚國府冼家族人共計七百餘口, 全部死在禁軍的刀槍之下。

雖然祖父按照和中宗的約定派人提前與冼春秋商議妥當, 可計劃的後半段演變成一場血淋淋的屠殺,冼春秋的叛逃也就成了事實。”

裴越怒道:“中宗爲何要做出這樣自毀江山的事情?”

裴貞滿面惘然地說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你永遠要記住這一點。其實如果祖父沒那麼長壽,或許後面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他威望太高擁躉太多,皇帝不敢對他動手,只能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拉他下水。事後查證,冼春秋的確表露過反意,可那些密室中的商議又沒有憑據,中宗造成既定事實,再用皇族天家的大義名分壓着祖父,讓他無法扭轉局面。”

裴越仔細想了想,望着這位老人滄桑的面孔,極其膽大地說道:“爲何不反?”

裴貞與席先生對視一眼,目光中有欣慰也有感傷。

席先生平靜地說道:“禁軍,京都守備師,太史臺閣。我和國公爺不止一次估算過,劉氏皇族在三天時間裡可以在京都動員起至少十五萬精銳之師。”

裴貞接着說道:“思道說你喜歡讀史,那你應該明白,任何一個王朝在前期都不可能被底下的軍頭造反取代。劉家人始終將京都牢牢掌控在手中,你要造反也沒有大義名分,軍中會有多少人跟着你冒這種誅九族的風險?君臣之間本就是制衡之道,除非王朝已經走到民不聊生的末期,皇帝又十分昏聵,那時候纔有成功的可能。”

裴越默然不語,他也只是一時激憤,沒有冷靜下來思考。

皇帝不願直接對裴家動手,是因爲不想引起動亂傷及國力,可若是真的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大梁各處州府又有多少人願意跟着裴家造反?

理清這個問題之後,他繼續問道:“既然當時南境邊軍壓力極大,中宗爲何還敢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就不怕南周真的北上?”

裴貞緩緩道:“冼春秋帶着數百子弟南投,南周朝廷也需要時間來甄別他的心思,怎麼可能立刻讓他掌權?一名主帥的離去,並不能從根本上影響兩國邊界的局勢,皇帝有足夠的時間來調動軍隊消弭這種影響。”

裴越搖了搖頭,只覺得那些高位上的大人物太過冷血和殘忍,不由得冷笑道:“楚國府倒塌之後,那位中宗皇帝肯定要大清洗吧?”

席先生輕嘆道:“沒錯,他年輕氣盛又心思縝密,怎會錯過這樣的機會?楚國府被除名,善國府也被奪了軍權,由軍中新晉的勳貴取而代之。”

善國府孫家。

孫琦。

那張年輕的面孔浮現在裴越腦海中,當時還是在京都祥雲商號的總店裡,他和其他幾名權貴子弟一起入股蜂窩煤的生意。

裴越忽然明白過來,爲何他那般熱衷於商賈之道,想來就是因爲孫家早已看穿皇族的真面目,不願意再牽扯進那些骯髒的血與火中。

可是他們真的甘心嗎?

拋開已經被除名的冼家不算,像理國府孫家、寧國府楊家和廣平侯府谷家,甚至包括眼前的這位老人,他們對劉氏皇族難道沒有恨意?

只是就如裴貞所說,在一個處在上升期的王朝,皇帝佔着大義名分和無上權威,可以將所有臣子都壓得死死的,讓他們動彈不得。

想要改變這種局面,需要一個完美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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