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半驚9

夢半驚 9

心裡想着誰?

她站在白瓦之上,看着浩瀚的夜空,那個隱藏在心底的身影,仍是模糊的,她只是想問,是慕容宴嗎?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恍惚着,她失去了知覺。

又做夢了,她飄蕩在一個陌生地方,四周無人,她喊啊叫啊也沒有人理她。然後她累了,就隨便坐到了一塊大石頭上,似乎在等待着。忽而,彷彿天外,有一聲柔和的深沉的聲音對她說話,“子歸,子歸……不歸,不歸……”

子歸?不歸?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懂,迷茫地看着四周,尋找着這個聲音的來源,但什麼都沒有,連最初的那個影子都沒有了。她的良人,到底在哪兒啊?

絕望了,醒了過來。睜開雙眼看到翠兒驚喜的臉,大叫着:“少夫人您可醒了!嚇死我了!”

她揉了揉有些不適的頭部,看了看房內,低聲問:“惜朝呢?我怎麼了?”

“小少爺在李嫂那兒呢,您不用擔心。您啊,都睡了三天了,找了好多郎中都看不出病理,還是出塵大師來看了看,說您這是急火攻心,休息幾日便可了。唉,少夫人,擔心也沒有用了,今日都開堂了。”

“什麼?”她忽地從牀上跳了起來,慌慌張張披上衣服,“三天了!今日開堂,我要去衙門!”

翠兒忽地拉住了她,“老爺夫人都去了,少夫人您不能去!”

“我怎麼能不去?”

“出塵師傅說地。今日您不可往東。有災難。老夫人出門時吩咐過了。讓我好好看着您。出了事兒可要唯我是問呢。”

“出塵……”她喃喃地念着。

“對啊。出塵師傅說地肯定不會錯地。現在連皇上都對他地話深信不疑呢。全城地百姓都尊敬他。磐若寺地香火可因爲他旺了不知多少呢。少夫人。您躺下吧。多休息一下。既來之則安之。靜候吧。”

她聽翠兒地話坐到了牀上。呆呆地看着牆壁。可是心越來越亂。睡夢中那個男子地聲音又在她耳旁響起。“子歸……不歸……子歸……不歸……”

她忽地站了起來。子歸不歸。這預示着什麼?他們……回不來了!

“少夫人您要去哪兒?”翠兒看到她往門外走去慌忙叫着。

她不理,快步走着。目無君主,妖言惑衆,這可是誅滅九族的罪名,就算是皇恩浩蕩,不滅九族,他們豈不還是難逃一死?慕容公子,花公子,她在這世上全部的牽念都在他們身上了,他們不能死,絕不能死!

翠兒哪能追上她,出了府門她便暗用了法術加快速度。揚州城,一向繁華熱鬧的揚州城,今日顯得無比地冷寂,甚至大街上都沒幾個人。偶爾一兩個與她擦肩而過也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將到衙門的時候她便看到了好多的人,將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隱隱聽到堂上傳來主審問案地聲音,她稍用法術不費力地擠到了前面,看到了相扶顫巍的公公婆婆和祖母,甚至看到了只有一面之緣的花老爺。公堂之上,花澤少與慕容晏都穿着白色的囚衣跪在地上,主審的人竟然是雲熠!一旁坐着皇上,雲浦羲,蓉妃還有青兒公主;另外一邊是薛家地人和幾個官員。

“花澤少,你且說‘平安’二字的用意何在?”雲熠沉聲問着。

花澤少淡淡瞥了他一眼,笑道:“平安乃是祝福之語,請問太子殿下,還能有什麼用意?”

雲熠地臉色一變,厲聲道:“大膽刁民,從實招來!”

花澤少無奈道:“平安是福,恕草民無知,不知道它還有什麼意義。”

雲熠拿起案的卷軸看了看,“從花滿樓搜出地那些詩,不法之心,昭然若揭。御華園,浮雲齋,平安苑,皆是深隱不軌之意。”

他說完便與一旁的筆錄使眼色,筆錄立即起身,對着衆人道:“御華園,浮雲齋,平安苑,每一個名字裡面都有一個隱字,乃是華、雲、安。衆所周知,華是先帝太上皇的字,雲即是皇族地姓氏,安……安嘛,安是當今聖上的乳名。御華,浮雲,平安,御、浮、平三字可以理解爲是馭、伏、平三字。花公子,這其中地意思我就不用再往下說了吧,不然連我也要擔個罪名呢。”

堂上堂下一時寂靜無聲,子夜在下面看着花澤少的後背,挺得直直地。

桀驁不遜的公子,他心裡現在一定很難受吧。堂上那個人是他的兄弟,一旁的那個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們竟要治他罪?御華、平安、浮雲,本是簡單的字,爲什麼他們要想得那麼複雜?

這時花澤少忽地

來,轉身對着外面放聲大笑,他看到了擠在前邊的子掠過一絲不捨和疼惜,即而便閃開了,大聲道:“全都是庸人自擾,太平盛世何來的不軌?我花澤少一生自在無爭,是你們的心不乾淨,枉加曲解!安是皇上的乳名?請問,皇上的乳名我如何得知?”

他說着看向那蓉妃,蓉妃強裝自然地閃躲過,端起案上的茶碗抿茶。

子夜不禁狠狠瞪着蓉妃,又看看薛字父子,滿臉的得意之色。真是陷害好人,不得善終!

雲熠忽地狠拍了一下桌案,怒道:“大膽花澤少!父皇的乳名哪能容你如此菲薄?”

一旁的皇上朝雲熠使了個眼色,雲熠便抽起行刑令甩到了堂上,大聲道:“來人,給我好好教訓這個狂妄之徒!”

立即有四個衙役拿着巴掌寬的木棍走到了堂上,花澤少還在笑着,倨傲,無視所有。皇上怒了,拍案道:“大膽花澤少,還不跪下!”

花澤少立即停止了笑聲,偏過頭,怔怔地看着皇上。確切的說那不是在看,而是在端祥,子夜甚至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敬慕,皇上亦被他這種目光看得不自然起來。他不知道,他將要處罰的人是他的兒子啊!

只是誰也沒料到花澤少會說出下面的話。只見他先是鄭重地向皇上行了一個禮,然後淡笑着,慢慢道:“皇上何勞再費神?既然認定了我是個亂民,便……終審吧。只是,我還有一個請求。慕容晏與我多年好友,一向本分做人,我們昔日所作多是出自我的筆下,與他無關。”

慕容晏在一旁驚地擡頭,眼中複雜,無奈地看着花澤少,滿含情愫地喚了聲:“花兄!你……”

“有口無憑,怎能聽你一面之詞就免了慕容晏的罪名?”一旁的蓉妃慢慢說着,拉了拉皇上的衣袖。

皇上遲了一下,定是昨晚施夢蘭成功地吹了枕邊風,只見他看了慕容晏一眼,威嚴道:“朕曾讀過你的一篇隨筆,文法精妙如行雲流水。你們慕容家幾代經商倒是本分,你說,你可本分?”

慕容晏惶恐至極,忙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連聲道:“小民一心向着朝庭,一心報效江山,只是無門。”

皇上乾笑兩聲,“好,我倒看看你如何報效江山,你且起身候着。”

慕容晏忙起身候到了一側,擔憂地看着花澤少。

雲熠便抽了令箭,拿在手裡似裡把玩着,慢慢道:“花澤少,跪聽終審!”

花澤少聽罷往前走了兩步,竟坐到了正堂之下。堂外的百姓一陣譁然,都在說他膽大。雲熠又驚又氣,欲要開口,皇上揚手止住了他。皇上看着花澤少,隱隱覺得在哪裡見過,在腦子裡搜尋許久,終是想不起。疑是故人,且他就要赴死,就看在他爲御華園出過力的份兒上,容他這一回。

子夜着急不已,看到一旁的花老爺竟顫抖起又手,嘴巴一張一翕似在喃喃自語。她豎起耳朵細聽,聽得他口中唸的是:“造孽啊……”

子夜一驚,難道他早已知曉花澤少的特殊身份。這些年來,雖對他冷漠,卻也縱容,因爲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子弟。

想起花澤少心裡面那個跪在雪地裡的柔弱母親,癡等情郎,如何的辛苦?

“啪!”的一聲,令箭落在了地上。雲熠接過案卷,大手畫了一個叉號,又遞於筆錄,筆錄便端與花澤少,示意他畫押。

子夜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便問一旁的婆婆,婆婆嘆息道:“一畫押罪名就成立了,可嘆花公子一腔才華。”

“皇上會判他什麼罪?”

“定是死罪……”

她忽得一陣頭暈目眩,擡頭望着天空,那上面映出了花澤少溫和的笑臉……

那是第一次在花滿樓相見的時候,他誇她美得像天仙,還唸了四句詩——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好美的意象;接着便是揚州城的橋頭,好多的人呢,但他就是那麼顯眼,花服錦衣緊緊的擁着她,那種溫暖深入骨髓。還有他的脣,在她的耳畔輕啄着,簡直要把她融化掉了。他還大笑着說:“我可是風流才子啊,就讓他們看好了,看看我們有多甜蜜!”那一刻縱是揚州城繁華似錦,也不極他的笑容奪目。

她怎麼能讓他死呢?當初他要從她的生活中退出的時候她都覺得世界沒有了,現在他就要從她的生命中退出了,她還能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