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慕容清雅,慕容悅身着一身雪紡白衣,飄飄若仙。
沒有慕容清雅的舞衣那般若隱若現,而是以高姿態的站在上空,俯瞰衆生,她如仙如畫,讓人想要抓住卻又抓不住。
伊然閒散的席地而坐,一手琵琶淺淺流淌,遠處一個破碎的蕭音傳來,打碎了琵琶的溫婉,更增添了一抹活潑。
低低的聲音化去宴席中所有的不淨,洗滌着,一條白綢從高空而落,柔軟的綢緞卻有力氣,慕容悅腳步飛點,踏着白綢飛躍過來。
蘇年錦呆呆的看着她,很是驚訝。
慕容悅的容顏以英姿颯爽爲出色,沒有帝都女子那股婉約之氣,更像是一個上陣殺敵的將軍,然而一襲白衣的慕容悅跳着散散漫漫的舞步,將女子該有的溫柔演繹的淋漓盡致,比之慕容清雅的妖嬈誘惑,這纔是真正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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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美蕭音突然一變,那萬箭齊發的那股蕭瑟與猙獰,配合着伊然的錚錚之音,再也見不到柔軟的影子,只剩下緊張,如戰場上的肅殺。
慕容悅腳步飛頓,手中綢緞硬如鐵般砸在地上,臉上的神情也如那引領萬軍的肅穆。
雙音相合,找到一個完美的臨界點,而慕容悅已然是連空翻十六的跟斗落幕。
慕容清雅瞪大了眼睛看着慕容悅,心裡那一股火不安分的串了出來。
從見到慕容悅開始,她便諷刺着她是民間的鄉巴佬,她不配作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如今一比,她自己更像那落入泥潭的爛泥,這就是像是雲泥之,而羞愧也讓她演變了成了嫉妒。
在場人都是訝異的看着慕容悅,唯獨蘇年錦以欣賞的目光看着她,沒了往日的刁蠻,如一個優雅大方,修養良好的儒士。
九皇子與十公主的年歲只相差了一個月,十公主雖是天真,卻自幼習得女戒與女訓,而九皇子慕容旭卻很是跳脫,又因母妃在他出生的時候便去了世,由太后撫養,更是無法無天。
此刻他一臉欣喜的跳了出來,蹦躂到慕容悅面前,喜道:“皇姐,你跳的好棒,這是我長這麼大看過最好看的舞蹈。”
“是嗎?能得到九皇帝的讚許,皇姐好開心吶。”慕容悅抿脣輕笑。
慕容旭揚了揚臉,可愛的臉微微一歪,討好道:“那皇姐能不能隨我去跳給皇祖母看看?”
慕容悅一頓,仔細看了看九皇子慕容旭,拍了拍他的臉故作不悅道:“原來你來誇皇姐都是來忽悠皇姐替你去討好皇祖母的啊?皇姐可真傷心。”
慕容清雅的臉色忽白忽紅的,在這火光的照耀下,襯得格外恐怖。慕容旭雖是跳脫,卻是個愛恨分明的主,對誰喜歡便格外的親近,要是不喜,他便會百般戲弄你。
如慕容清雅,就被他戲弄多次,但他有太后撐腰,奈何不得他。如今他第一回見了慕容悅便這般親暱,還從未見他對着太后之外撒過嬌,偏偏這慕容悅以一舞之後便得了他親近,慕容清雅砸了石頭搬自己的
腳,卻對慕容悅痛恨不已。
“沒有,沒有。”慕容旭眨着大眼扯着慕容悅的袖子,嘟聲嘟氣道:“旭兒是真心的。”
慕容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又不好拂了他的手,蘇年錦淺淺略帶低啞的聲音笑道:“長公主舞姿天下一絕,便是整個天下也找不出比長公主舞姿更好的人來,九皇子央求殿下也是應當,只是這舞驚心動魄,牽人心神,太后需要靜養,自然是要欣賞一些溫柔婉約的些的舞蹈。”
慕容旭不滿的撅着嘴瞪着蘇年錦,卻又不識得他,只得恨聲道:“你這個人真討厭,我和皇姐說話你插什麼嘴!”
這般兒童趣的話倒是讓衆人哈哈一笑,太子慕容宥走出來點了點慕容旭的鼻子,好笑道:“都這麼大了,還是這麼大脾氣,知道你最爲皇祖母着想了,下回皇祖母生辰的時候,叫你皇姐羨舞好不好?不過這舞如錦世子所言,皇祖母是不宜看的,勞心勞神。”
慕容旭好了許久,點了點頭,隨着慕容悅坐了主席。
一落座,慕容塗便湊上來誇道:“阿悅,你真厲害。”
言語中的自豪與驕傲讓慕容宥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端着茶盅抿了抿,垂下的眼睫毛將眸中那抹不安掩去。
慕容悅淡淡的笑了笑,眼角瞥了眼花容失色的慕容清雅,笑得更是燦爛。
慕容旭一過來便湊到了蘇年錦旁邊,盯了他半響,才狐疑道:“你就是那個帝都中傳說的一無所能大紈絝錦世子?”
慕容悅身子一頓,端正了坐姿,餘光不自覺的想要看清楚蘇年錦的表情。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在下。”蘇年錦掛着燦爛的微笑,很是豪邁的點點頭。
“他們不是說你醜陋無鹽,品德不佳,一毛不拔嗎?”慕容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許久,皺眉道:“我看着怎麼不像啊?”
蘇年錦一僵,面色不自然的瞪了一眼笑得正歡的慕容悅與慕容塗,特別是慕容塗笑得都直不起身子,歪倒在慕容宥身上。
就這麼無聲的笑了許久,慕容旭小臉一皺,不悅道:“你幹嘛不說話?臉上是不是擦了粉才裝飾的吧?”說完手探向蘇年錦,想摸摸試試。
蘇年錦的臉繃不住,臭黑的看着慕容旭,一把抓住他的手,盆道:“你就不會用眼睛看看,你看看我哪裡想擦了粉的?哪裡品德不佳?我今兒送的禮也是十分貴重,哪裡是一毛不拔?”
慕容旭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慕容塗卻是笑出了聲,“你哪裡是品德不佳,明明就是品德敗壞。”
這般笑語連連,慕容悅突然聽到伊然的傳音,左右看了看,都沒有見到顧子美的身影,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嚮慕容宥打了招呼,朝着花園的後面的竹林中走去。
腳步微淺,有些虛浮,腦中回想起顧子美隨她下山的憂傷,她還記得那張明媚如妖的臉上怨恨,害怕,慾望交織着,將這個十二歲的男孩硬生生的隱射成一個
二十歲的人的情緒。
在他隨她下來的是偶,在他堅定的對着他說,他要保護她的時候,在他放下驕傲追隨她的時候,她便要好好的保護他。
顧家又如何?他早已不是顧家子弟!
他只是她的,她的一個親人而已!
星光微微的落下來,在森林中投射成幽幽的光芒。
慕容悅隨着伊然朝前走去,腳步無聲,氣息斂去。
池邊連着護河城的水,竹林靠着假山,一個掩藏在山中的林子裡,一高一矮站在其中,淺淺的話語傳來。
“你到底想做什麼?顧家不准你回來你難道不知道?在普及寺安安分分的帶着,好好的活着不好嗎?非得要出來讓我和娘爲你擔憂?”慕容悅一下就辨出來這是顧子辰的聲音,溫和中含着慍怒。
“擔憂?你說擔憂那便是擔憂?顧子辰你能裝得再像一點吧?”顧子美不屑嘲諷的聲音有些尖銳。
“子美,我知道當初你恨我,可是孃親是無辜的,你是她的兒子,難道她不擔心你嗎?但是不能保護你本就不是她的錯,不是嗎?”
“是,你們都沒錯,唯一錯的那個人是我,是我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是我讓你們顧家遭了大難,都是我的錯,行了?”
“子美……”
“就算是我的錯,我這麼多年也沒用你顧家一毫一釐,早已沒有關係,顧家要是覺得虧了,大可去找長公主,長公主會賠給你們,若是覺得我姓顧給你們丟臉了,那我現在就改了這姓氏!”
“長公主?你跟長公主什麼關係?你可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公主能護住你到幾時?她一個民間養大的公主,你還妄想她護着你一生不成?顧子美,你姓顧,靠一個女人在這帝都行走,你不覺得你丟了顧家的臉嗎?”
“顧家?顧家可曾善待過我?顧家可曾給了我什麼?是顧家將我趕出帝都,是顧家使得我年幼便嚐盡人情冷暖!我爲何要顧忌顧家的臉面?顧子辰,你不覺得你太虛僞了嗎?你都不覺得你做作嗎?請你不要帶着你那高貴的面具來我面前耀武揚威,來我面前教訓我成嗎?你算什麼啊?你是顧家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我只是長公主隨意撿回來的一個書童而已!長公主再怎麼不堪,再怎麼入不了你的眼,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你依舊也對着她這個民間養大的公主屈膝行禮,而我要護也是護着長公主,你們顧家高門大戶,何時輪到我這個名不傳經不住的書童去顧忌你顧家的面子?”
亭子的兩人爭吵得有些激烈,而慕容悅的兩行清淚對着竹影無聲的落下來。
他不需要他擔憂,不需要她時時刻刻的護着,他有足夠的心性,去面對那些暴風雨,他已長大成人,面對磨難與痛苦,他能自己度過,她們只需要在他身後做他最堅強的後盾而已。
伊然捏了捏慕容悅的手臂,相視一笑。
兩人攜手離去,如來時一般的悄無聲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