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鎖山頭山鎖霧,天連水尾水連天。
浩瀚無邊堪藍的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斷涌來,撞擊在堅硬的岩石上,發出激烈的吼聲,噴濺着雪白的泡沫。
‘心巴賀’輪船是賀如風花重金打造的私人輪船,堪比世界上耗資億英鎊的‘維多利亞女王號’。
船頭傲然的高高昂起,像一匹脫繮的野馬向浪濤中央衝過去,海風吹在臉面上,毛孔會不自覺的豎起來,即使是夏天,在這毫無人煙的地方還是會有些涼的。
賀一博和林知夢兩個人鑽進底層的浪漫餐廳內一邊喝着紅酒一邊欣賞着大海,和和睦睦的場景讓賀如風幾乎不敢置信。
他冷哼一聲: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
瞥了兩個人一眼,賀如風抄起一個外套往甲板上走去,他心心念唸的女人就在那裡吹着海風,仔細看,可以看到她凍得有些發抖。
海風在耳,楊心蕾沒有聽到男人的腳步聲,直到身上多了一個溫暖的外套,她才詫異回頭,摸着高級定製西服的衣料,她客氣的說:“謝謝。”
男人細碎的頭髮被風吹起,斜斜的弧度掠過他深邃的眼睛,海鷗暢快的叫着,賀如風去撥弄女人的頭髮,不料,楊心蕾往後退了一步,帶了一絲逃避的警惕味道,賀如風傷害過她的場景再次浮現在眼前,她有些怕。
男人頓在空氣中的手有些尷尬,訕訕的縮了回來,許久,他開口問:“你想知道什麼?”
帶着疑惑的眼神,女人看向了賀如風,他怎麼知道自己有話想問他?
“我爸......”楊心蕾小心翼翼地問着。
中途,話被打斷,賀如風接了過來,帶着一絲冷冽的味道:“這是事實,楊心蕾不要提起我的弒母仇人,我會恨你的
。”
‘恨’這個字眼兒太可怕。
楊心蕾揚起臉,一襲藍白色的長裙將她骨子裡的民族風飾演的特別完美,光潔的額頭上編了一小層麻花,髮絲搔的她癢癢的,她忍住沒去抓,心裡陰涼無比,她大膽的問:“現在就不恨我了?賀如風,你究竟想怎麼樣呢?”
愧疚,恐懼這兩個詞在她心裡顛顛倒倒。
她希望賀如風報復她一頓,或是狠狠打罵她,這樣一來,便能緩解她心中的愧疚。
可是每每想起賀如風的手段,她害怕的全身豎起了毛孔。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男人。
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便是她愛他。
小心翼翼的愛,即使害怕也勇敢的愛。
“不怎樣,你放心,我不會要了你的命的。”賀如風慢慢撫摸着女人額頭上的麻花小編劉海,慢慢移動到女人的小瑤鼻,順着她的鼻樑骨一直往下,詭異的說:“我要讓你活着,好好活着。”
‘唰’。
一股子酥麻的冷流通過血液穿過四肢百骸,全身上下冷颼颼的,一種窒息的感覺從喉嚨傳來。
她慌忙的垂下眸子,不敢對視男人深邃危險的眼睛。
“如風~”身後傳來林知夢嬌滴滴的聲音,露出溫柔的笑容,彷彿今天在靜安室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賀如風並沒有把手抽走,反而更曖.昧的摩挲着女人的脣,直到聽到林知夢靠近的腳步聲他才慢慢轉過來,眼神落在遠處的太陽上,不耐煩的問:“什麼事?”
“那個......”林知夢躍過男人看向楊心蕾,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心裡暗罵狐媚子,隨後,她纏着自己的髮絲,故作認真的說:“一博叫你過去一趟,說是有事找你。”
賀如風斟酌了一番,略有些擔心的在兩個女人身上繞了一圈,顧慮了一秒鐘,最終,還是離開了甲板
。
海風吹起女人藍色裙襬,如同一隻嫵媚的藍色妖姬,她將林知夢當空氣一般,優雅的轉過身。
“踐人。”林知夢淬不及防的揪起楊心蕾的長髮,將她拽了過來,讓她的臉對上自己的臉,突然,她狠狠的往楊心蕾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液:“我呸,你個踐人,除了會勾.引男人你還會做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每次都要破壞我和如風,說,你說,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教唆的如風?”
楊心蕾的脖子好像都轉了一個圈,姿勢難受的僵在那裡,臉上甚至還有林知夢的口水味兒,她突然覺得有些噁心,她騰出一隻手胡亂的抓着林知夢的手背,死死的摳着她的肉,聲音是吼出來的:“你放開,你給我放開。”
“好啊,我放。”林知夢的嘴角扯起一抹陰損的笑容,用盡蠻力將她推倒在地,頭髮絲也順手扯斷了幾根,被微風吹去,忽然,她穿着高跟鞋的腳猛地踩到了楊心蕾的胸口處,又順勢碾上了幾腳,尖銳的鞋跟透過輕薄的衣料扎進了肉裡,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體內蔓延着,楊心蕾下意識的握住林知夢的鞋跟兒,想將它擡起,可是躺在下面的力量太薄弱,她根本使不上勁兒。
耳邊傳來林知夢的謾罵聲:“臭女人,狐媚子,現在可好了,趁了你的心意了,跟賀一博上chuang的應該是你,是你,憑什麼是我?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分開了我跟如風,是你勾.引瞭如風,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毀了你,只有毀了你,如風纔會重新回到我身邊。”
悶悶的咳嗽聲在楊心蕾的喉嚨裡溢出來。
她斷斷續續的說:“......我沒......有。”
“閉嘴。”林知夢彎下腰,鬆開高跟鞋,楊心蕾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想要起身,不料,身體搖搖晃晃的還沒站穩,林知夢就雙手一推,將她推到了輪船的邊緣。
眼疾手快的林知夢像一隻瘋狗似的,撲了過去,壓在楊心蕾的身上,輪船的鐵欄杆硌在楊心蕾的腰眼兒上,她痛的倒抽一口冷氣,楊心蕾柔軟的身體就像被折成兩半兒似的,上半身彎在欄杆外,搖搖欲墜的似乎要掉下去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而林知夢似乎很享受這種報復的塊感,她兩隻手使勁將楊心蕾的身體往船外折,她知道下面是一片汪洋大海,只要掉進去就沒有生還的可能,她的額頭冒着汗珠,可想而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
“楊心蕾,你去死吧,你去死吧。”林知夢突然將手鬆開,順勢送了楊心蕾一程,楊心蕾忽然間感覺到身體是飄空的,她那一瞬間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驚慌失措的將雙手牢牢的抓住鐵欄杆上,於是,她整個身體都在輪船外面,稍稍一個不小心便會溺死海中,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腳心被涼水沖刷的刺骨感。
死亡的感覺越來越近,她無法呼吸了。
輪船的底部餐廳內。
金黃色絲綢的長桌上,一瓶87年的拉菲紅酒染了兩個男人的眼。
高腳杯內,一半鮮紅色的液體被賀如風晃出了一番漣漪。
男人高高舉起被子,透過猩紅色的液體看向坐在對面一言不發的賀一博,緩緩問道:“如果你沒有什麼話說,那我就走了。”
賀一博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錶,他眼球亂轉,神色紊亂,絞盡腦汁的想話題:“我......就是想說那個。”
“如果你想說你和林知夢的婚事,也不必說了。”賀如風冷冷的打斷他,放下酒杯,起身準備離開。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等等。”賀一博慌忙的站起來,不小心碰碎了酒杯,液體灑了一腿,他卻顧不得,攔在賀如風的面前,再一次看了一眼手錶。
賀如風宛如雕塑般的五官繃得緊緊的,冷傲的眯起眸子審視着賀一博的反常,心裡一驚,糟糕,楊心蕾。
他如一團龍捲風似的颳了出去,長腿急匆匆的奔向甲板。
甲板的景象將他體內的狂暴因子徹底釋放出來。
林知夢猙獰着面孔,手裡還舉着一塊磚頭,她一下下的,狠狠的砸着楊心蕾握在鐵欄杆上的手指,隔着手指,也能夠聽清楚磚頭與鐵物刺耳的撞擊聲。
高大的身軀清楚看到了楊心蕾咬着下脣,隱忍的強烈的痛楚,蒼白臉早已沒有血色,手指片刻就血肉模糊
。
她的手指受過一次傷了,一想到這個,他的心尖兒募地一疼。
賀如風鋒銳的眉心蹙起,赤紅的眼睛裡佈滿着殘暴,攥緊的拳頭青筋凸起,後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響,他如一隻危險的獵豹,狂躁的衝了過去,將正在發瘋的林知夢撕扯開,因力氣過大,林知夢被甩的很遠,重重的摔在了堅硬的鐵板上。
“嗷——”林知夢痛苦的嚎叫聲驚走了飛翔的海鷗,當她看清眼前暴虐的男人時,嚇的渾身直哆嗦,捂着腦袋不敢看他,搖着頭嘀咕:“別,別過來,別過來。”
賀如風沒有功夫去管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將岌岌可危的楊心蕾救上來。
喉嚨如同插了一把鋒利的刀子,甜腥的血液順着喉嚨流到了心房裡,淹沒了他的心跳,密密層層的汗珠溼透了襯衫,他兩隻手抓住楊心蕾纖細的手腕,咬着牙齒,喉結頻繁的滾動:“心蕾,心蕾我來了,抓住我,不要放開我,我救你上來。”
希冀的光芒是那麼的微弱,楊心蕾疲憊的眼眸睜睜合合,她覺得她虛脫了,她不想努力了,她想放棄,她想一躍在大海里,她想就此解脫,來償還自己父親對他母親的罪孽。
“如風,算了,放開我吧。”楊心蕾虛弱的搖搖頭,長期仰頭,眼前一片星星,頭暈目眩的感覺讓她難以承受。
“該死!不許胡說!”賀如風豆大的汗水落在了楊心蕾的手背上,帶着滾燙的溫度,他扯着嗓子嘶吼着:“抓住我,往上來,快,楊心蕾,你還欠了我好多,你還沒有還給我,你不許死,我不許你死。”
繃緊手臂露出堅硬的線條,每一根凸起的青筋昭示着男人有多賣力,楊心蕾的眸子溼潤了,她似乎回到了曾經,曾經的賀如風也會爲她這般着急,這般心痛。
這是幻覺麼?
微笑,微笑,楊心蕾露出一絲甜美的微笑,水濛濛的大眼睛裡盛着滿滿的深情,全部都是化不開的濃濃的,滿滿的愛。
只對賀如風一個人。
女人的微笑讓賀如風心頭一震,他母親死亡之前也是這般微笑,痛苦的回憶殘忍的呼嘯而來
。
“不!”賀如風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
突地。
一股堅韌的外來力量參與到賀如風之中,回頭一看,是賀一博。
“我們一起。”賀一博堅定的說了一句。
“好。”賀如風沙啞的回答。
楊心蕾懸掛的身體一點點被提了上來,兩個男人齊心合力,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輪船依舊在急速而行,前面的一片汪海中,一隻巨大的鯊魚頭緩緩露出水面,它似乎聞到了人類的血腥味兒,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着獵物的游來。
“不好,鯊魚。”賀一博驚叫出聲。
賀如風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眼看着離鯊魚越來越近,他全身上下躁動着,突然,一股強大的爆發力涌出,賀如風趁賀一博抓住女人手腕之際,冒着風險,向前傾着身體,彎着腰,兩大手硬生生的撈起女人的腰肢,將她扛了起來,兩個人雙雙摔倒在甲板上。
‘呼’
三個人鬆了一口氣。
摔倒時,賀如風怕摔壞楊心蕾,於是,穩妥的讓自己在下面充當楊心蕾的人肉安全墊兒。
全身痠麻的楊心蕾毫無知覺,當她擡起眸子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死死的圈住,那便是賀如風的懷抱。
強有力的心跳迅速的狂跳着,她被圈的緊緊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伴着微風的吹拂,耳邊彷彿吹起一句男人粗喘的,醇厚的,後怕的話:“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楊心蕾驚訝的擡頭,對上的卻是男人冰冷的眼神兒,以至於楊心蕾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冰涼的甲板有些溼潤的鹽水,浸溼了賀如風的西褲,修長的雙腿支撐在地面上,冷酷的一躍而起,捏緊了拳頭徑直朝賀一博揮去
。
賀一博沒來得及閃開,拳頭硬生生的砸在了臉上,腮幫子裡立刻蔓延出一股血腥味兒,賀一博舔了舔,捂着嘴巴,吼了起來:“哥,你瘋了。”
一聲‘哥’非但不能夠消滅賀如風的怒火,反而讓他更加氣憤,迎面又揍了賀一博一拳,他赤紅着雙眼,喉結劇烈的顫動:“你還當我是你哥?你要當我是你哥,你就不能聯合林知夢一起算計我,算計楊心蕾。”
賀一博猛地僵在原地,他居然看出來了。
冷風嗖嗖,撐起賀如風的襯衫,他的拳頭握的緊緊的,走向縮在一邊的林知夢,殘暴的眼底混合着瘋狂的憤怒感,鋒銳的眉宇簇成一個川字,周遭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住,林知夢如被人抽去了軟骨坐在地上,爬不起來,躲不開來。
忽地。
林知夢整個身體一個懸空,腦袋衝血似的眩暈感,地面與她離得高高的,她下意識的往下看去,是一片幽深的汪洋大海,海里還有幾條餓的發懵的大鯊魚正張着大嘴等待着這鮮美的食物。
“啊——如風,你要幹什麼?”林知夢尖叫起來,嚇的瞳孔擴大。
“要你的命。”賀如風削薄的脣冷冷的吐出四個音節。
林知夢縮着手,哆哆嗦嗦,唯唯諾諾的樣子讓賀如風更加厭惡,手臂的肌肉繃緊,無窮力量就此迸發,他舉起林知夢的身體準備往海里扔。
“等一下!”賀一博邁着急促的步子夾雜着阻攔的聲音來到賀如風面前,望着嚇的發抖的林知夢,嚥了嚥唾液,用一種近乎祈求的口吻說:“哥,放過她吧。”
賀如風冷冽的將他可笑的話打斷:“你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有心思爲別人求饒。”
說着,繼續揮動受傷的動作。
“哥。”賀一博提高了分貝:“就當做是看在我幫你和你一起把楊心蕾救上來的份上,放了她吧,更何況,她是林氏的千金,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怎麼跟林老爺子交代?”
原本勸阻的話在賀如風的耳朵裡卻是另外一種味道。
賀如風的眸子‘倏’地對準他,陰冷無比:“你認爲我會怕?”
林氏算個什麼東西?
只要他樂意,隨便動動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林氏捏死
。
“......”賀一博的沉默給了賀如風更大的暴怒,他忽然手臂一揮,將林知夢甩了出去,所有人屏住一口氣,直到林知夢被男人甩在甲板對面的艙口處時,賀一博彩鬆了一口氣。
即使是再強大的人也經不起空氣氣壓的衝擊和剛硬鐵板與rou的碰撞,林知夢的軀體殘敗的縮在一邊,兩腿彎曲,疼痛的直掉眼淚。
賀一博衝了過去:“你沒事吧?”
誰知,林知夢不但不領情,反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說出了一句有損男人自尊的話:“廢物!”
果然,這樣的女人是不值得可憐和同情的。
賀如風倨傲的身子霸道的攬過楊心蕾的腰肢,淡淡的扔下了一句警告的話:“這只是一次小小的教訓,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定不饒你。”
賀一博雙拳握緊,爲何自己在任何人嚴重從來都比不上賀如風?
他一直沉澱在自己的情緒中,倏然不知躍過他的肩膀,林知夢用一種陰毒的眼神望着兩個人親密的離開的背影。
楊心蕾,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市區依舊繁華喧囂,街道上車水馬龍的景象讓人心生煩躁。
黑衣保鏢在提前接到賀如風的命令後,將加長版的萊斯萊斯開到了賀如風面前。
車廂內。
林知夢假裝一隻受驚的兔子蜷縮在賀一博的懷裡,若要讓外人看來,定會覺得這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賀如風雕塑般刀削的面容透着陰冷的寒意,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時不時的也會用餘光瞄一眼楊心蕾的情緒。
許久
。
賀如風兒耳蝸裡多出了一個藍牙耳機,藍色的燈光閃爍着,男人醇厚的嗓音響起,帶着一絲不自在喚着電話對面的人:“爸,你在哪兒?”
一聲‘爸’讓楊心蕾的呼吸驟然停止。
現如今,他們兩家的仇事已經捅破了,賀老一定恨死她了。
由於賀如風在手機上安裝了360防竊聽系統,所以旁人無法聽到電話那邊的內容,只聽到賀如風淡淡的答應:“好,我們過去。”
過去?
楊心蕾的心慢了半拍,倏然轉頭,對上賀如風的眸子,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要去找......”
說到這兒,楊心蕾便停頓了,她不知道該叫賀老還是賀伯父還是你爸。
賀如風淡淡的‘嗯’了一聲。
而坐在後車座的林知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裡暗想:賀老爺子最討厭的人就是楊心蕾樂,如果知道她這段時間一直糾纏着賀如風一定沒她好果子吃。
江南春茶樓幾個大字赫然映入楊心蕾的眼簾。
她曾經爲了賀如風來過這裡。
“下車!”賀如風擴散式的命令在車廂內散落。
林知夢一副千金大小姐的作派味道十足,扭動腰肢,踩着高跟鞋昂着高傲的脖子下了車,故意從後面的另一側繞了過來,在楊心蕾面前來回晃動着,炫耀着她的驕傲,讓她心裡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賀如風解下了安全帶,蹙眉發現副駕駛上的女人一點動靜也沒有,薄脣一張一合的問:“怎麼不下車?”
從窗外看到茶樓內古色古香的裝飾,楊心蕾垂眸,低聲說:“你們進去吧,我還是算了,我一會想去片場看看,他們應該快殺青了。”
殺青?
賀如風淺淺一笑,這麼拙劣的藉口楊心蕾都能想得出來,如果即將殺青,導演早就通知她了
。
既然她想逃避,那麼也就由着她算了,況且今日他要說的事情也比較重要,先讓她暫且迴避也行。
“那我先送你回去?”賀如風準備重新系上安全帶。
楊心蕾連忙擺手,拒絕着:“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見她執意,賀如風沒再勉強,只是淡淡的交代了幾句話便下車了。
耀眼的加長版勞斯萊斯狂傲的停在茶樓門口,楊心蕾望着男人走進的背影,駐足了片刻,便低着頭往站牌走去。
一雙鋥亮的皮鞋映入她的眼簾,攔住了她的去路……
古色古香的茶樓內。
碧落閣——是他們約定的茶廂。
當三個人一起出現在茶廂門口時,賀老和林老奇怪的眼神便在他們三人身上流轉。
林知夢首先繞到父親的對面,‘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爸。”
楊心蕾順着皮鞋擡起頭望向鞋子的主人,一瞬間捂住了嘴巴。
——是門騰。
這個男人今天穿了一件格子的短袖襯衫,將他以往的*戾氣消磨近乎一乾二淨,不過,他的額頭上似乎還在昭示着那晚的事情。
她下意識的搜尋着什麼,手心佈滿了汗水,畢竟門騰給她帶來的陰影很震撼,很恐懼。
似是猜透了她的心思,門騰輕飄飄的說:“嗤,楊心蕾,我是該說你癡情呢?還是該說你傻呢?賀如風早就進去了,他怎麼會管你?”
女人一愣,他在這裡多久了?
楊心蕾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清冷的問:“你想幹什麼?”
門騰毫不在乎的點燃一根菸,含在嘴裡,表情上居然出現了善意,他真誠的說:“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之前是不知道你是我小姨子,現在知道了
。”
小姨子?
楊心蕾糊里糊塗的望着門騰,似乎想起了什麼,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你和……”
天,陰沉沉的。
似乎又要下雨,門騰的心裡滑過一抹顧慮,要早些回家了,只要一到下雨天尤麗娜便會腰疼。
他隱藏起內心的擔憂,故作輕鬆的說:“我跟你姐尤麗娜在一起了,我已經知道你們的關係和……事了。”
門騰故意在說‘事’的時候偵查着楊心蕾的表情,可是並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愧疚,躲避的表情。
難道是麗娜說謊?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前段時間尤麗娜還對情緣未了,現在又跟門騰在一起了,而且這次來看,好像他們是認真的。
楊心蕾微妙的點着頭,有些消化不了,門騰拍了拍她的肩膀,帶着一絲歉意的說:“麗娜的性格不好,以前對你做過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她。”
說完,門騰便走了,徑直跑向馬路對面,鑽進了一家藥房。
“你說什麼?”一道有力道的手掌狠狠的拍向茶桌,震的茶水四溢,發火的是林知夢的父親,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面前的兩個人:“你說你們做了……那種事?”
林老骨子裡的思想傳統,自然不能接受這種事。
“不要臉的東西。”林老破口大罵,狠狠的扇了林知夢一個耳光:“讓你上學就是讓你學這些丟人現眼的事情?”
“爸,我……”林知夢捂着火辣辣的臉頰,眼神裡閃過一絲恨意,楊心蕾今天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突然,賀一博也雙膝跪在林老面前,鄭重其事的說:“林伯父,您放心,我會負責的,我會娶她的,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林知夢恍惚的看他,認真的側顏,說出的話都是無比認真的,她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只好咬着牙說:“爸,我和一博是真心相愛的
。”
林老蒼老的面容佈滿了皺紋,他惋惜的看了一眼當初自己相中的準女婿賀如風,雖然賀一博也很優秀,但還是不如賀如風。
“哎,罷了,罷了。”林老終於妥協了,他看向賀老,幽幽的嘆氣:“哎,瞧瞧,有些事情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了的,不過,好在咱們還是能當親家。”
賀老的怒氣一直壓着,這個小兒子一直給自己搗亂,不過終歸不是發作的時候和地方,只好勉強的笑着:“是啊,是啊,你放心,一博一定好好待知夢。”
茶,漸漸涼了。
林老首先起身,他示意兩個跪着的人起來,轉頭對賀老說:“那今天就到這吧。”
賀老隨即起身,他伸出手握向林老,有些慚愧的說:“改日必登門提親。”
五盞茶,一口沒喝。
將林家父女送回後,坐在勞斯萊斯後座的賀老頜着眸子,嘴角抿着,臉上如同結了一層寒霜。
勞斯萊斯驟然停在賀家古堡。
賀一博首先進入大廳,一道蒼老嚴厲的聲音傳來:“站住!”
只聽着漸漸靠近的步伐,突然,賀老手裡的銀仗朝賀一博的腿窩處揮去,他一個踉蹌雙膝跪在了地上,倔強的臉閃着隱忍。
緊接着,劈頭蓋臉的怒吼聲和殘忍的揮打聲傳來:“狗東西,林家千金也是你能覬覦的,你知不知道那是……”
“那是給我哥準備的對吧?”賀一博的脣角勾起一抹嘲笑。
賀如風不要的東西便塞給他,連女人也是。
“你——”賀老氣的站不穩:“你個狗東西。”
賀如風見他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上前阻攔:“爸,算了,若是讓林家知道了,還以爲我們對一博不重視呢
。”
嗤。
賀一博的心裡涌出一抹嘲笑,他在這個價何曾受過重視。
“給我滾上去,你個狗東西。”賀老把他攆到了樓上。
眼看着怒氣衝衝的賀一博將臥室門摔的震天地響。
賀如風轉了轉手腕上的手錶,在心裡思緒了很久,緩緩開口:“爸,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賀老無力的搖了搖頭:“什麼都別跟我說,我累了。”
看着賀老一步步回了臥室,賀如風緊皺着眉頭,心裡閃過一絲不快,那件事,他計劃了很久,究竟何時能辦成?
燈火昏暗。
遠處只有一盞窗戶亮着,賀如風夾着煙站在陽臺處,任風將菸頭上的灰燼撲在自己的臉上,手中的手機被自己翻來覆去好幾個來回。
楊心蕾,別怪我,也別恨我。
突地,掐滅了香菸。
翌日清晨。
賀如風倨傲的身軀,張開的手臂撐在落地窗兩邊的欄杆上,俯視着99層的一切繁華。
辦公室的內線電話響起,賀如風不慌不忙的走近,按下免提:“馬克,什麼事。”
“賀少,優井公司的門騰總經理要見您。”馬克彙報着。
賀如風持起一抹勝利的笑容:“讓他進來。”
“是。”
辦公室清新的植物悄悄的溢出植物的清香,賀如風高大的身軀隨意的窩在沙發上,面前是上好的大紅袍。
門,被推開。
馬克,識相的退下
。
今天的門騰穿的很正式,一襲黑色的定製西服,合身的西褲包裹着大腿,鋥亮的皮鞋上一塵不染,他看到沙發上狂傲的男人,心裡勾起一抹不明深意的笑意。
他徑直坐在男人的對面,開門見山地說:“今天來是想求你賀總一件事。”
賀如風犀利的眸子眯了起來,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門騰從來沒有這樣低三下四過,可是,今天他卻用了‘求’這個字眼兒。
香味濃郁的大紅袍被賀如風端起放在嘴邊輕抿,輕笑一聲:“不知騰總是求什麼事呢?”
門騰瞟了一眼桌上的茶水,嚴肅的說:“賀總,上次在皇冠1號我對楊心蕾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請你不要把這件事怪在尤麗娜身上,也不要再找她的麻煩。”
賀如風的心頭一震,他本以爲門騰是爲了合同的事而來,卻不想是爲了尤麗娜的事情而來。
大約是看出了賀如風的疑惑,門騰坦蕩蕩的說:“我和尤麗娜在一起了,我要保護她,所以我不會允許你傷害她的。”
這一點倒是讓賀如風有些震驚,在他的記憶中,尤麗娜完全是庸俗的拜金女。
但是,一向不可一世的賀如風怎會白白受別人的擺佈,他將茶推遠,多變的臉上結上了一層冰碴子,挑釁的問:“憑什麼?”
門騰扯出一句篤定的答案:“憑你愛楊心蕾。”
楊心蕾?
‘咯噔’一下子,心臟鈍痛了一瞬,賀如風攥緊了拳頭,倏然站起了身,眼底冒着怒火:“你什麼意思?”
只要一提起楊心蕾,賀如風就難掩激動,下意識的認爲門騰用他心愛的女人來威脅他。
門騰跟着起身,衝他友好的擺擺手,示意他息怒並坐下。
賀如風大手一揮,將茶具全部打碎在地,兩隻胳膊撐在桌子上,狠狠的警告他:“門騰,如果你敢動楊心蕾一根手指頭,我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上次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
話落,只見門騰將衣服掀起,白色的紗布纏了一圈,門騰淡淡地說:“這還不算算賬?我腦袋被你打成輕微腦震動,肋骨被你打折了兩根,賀如風你也夠狠的。”
倏然,賀如風笑了起來:“狠?如果你動了我的人,你將會嚐到更狠的,包括你的尤麗娜。”
門騰也撐起手臂,與賀如風劍拔弩張,他眯起眸子,篤定的說:“你不敢傷尤麗娜,你若傷了尤麗娜,你試試看楊心蕾會不會跟你拼命?”
他的一番話忽然讓賀如風想起很多事情,他凜冽着寒冰的口吻問:“尤麗娜和楊心蕾究竟是什麼關係?”
門騰舒服的靠在後邊的沙發上,笑意連連的說:“尤麗娜是楊心蕾的親生姐姐。”
他饒有興趣的看着賀如風蹙變的表情。
“她們竟然是……”賀如風的英俊的臉瞬間僵硬,心如同砸了一塊大石頭,這個消息讓他太意想不到了。
難怪楊心蕾一直懼怕,躲避尤麗娜。
難怪楊心蕾答應尤麗娜不會和她搶自己。
原來是這樣……
門騰的目的達到了,不願再說些什麼,家裡還有尤麗娜在等着他,自行起身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深思的男人,徑直離開了賀氏。
門騰走後,賀如風坐在沙發上思釀着,菸灰缸裡一瞬間的功夫便插滿了菸頭,他懊惱,爲何在別人說到楊心蕾時他這麼在乎,他應該恨她的,他應該報復她的。
如同一條勸說自己的咒語一般,賀如風在心裡縈繞了無數遍後,勉強說服了自己,毫不猶豫的捻滅了指尖的香菸,站起身來驅車朝賀家駛去。
賀老似乎早就預料到賀如風會找他。
書房內。
大班桌上,兩盞熱氣嫋嫋的茶沁人心脾。
賀如風急促的踩踏樓梯聲隨着賀老滾動的佛珠成了鮮明的節奏感
。
‘噔’
腳步聲戛然而止。
“爸,我有事找你。”賀如風粗喘的呼吸昭示着他的急躁。
賀老睜開雙眸,靜靜的凝着他,點了點桌子:“先喝茶,毛毛躁躁的一點都不穩重。”
男人不好駁賀老的面子,坐下來,拿起茶,一口灌了進去,惹得賀老濃眉直蹙。
“爸,我要娶楊心蕾。”賀如風斬釘截鐵的說。
他說的是要娶,而不是想娶。
“胡鬧!”賀老暴躁的拍桌子,茶水濺了一桌:“你明知道她父親是你殺害你母親的兇手,是我們賀家的仇人,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娶她的,我看你是想氣死我,你對得起你媽嗎?”
賀如風將茶杯扶起,茶水沾染到手指上,他不以爲然,提高音量壓下賀父的音高和激動的情緒:“爸!你聽我說。”
賀老氣喘吁吁的坐了回去,大班椅隨之向後傾斜,閉着眼睛默許賀如風的話。
男人將窗戶敞開,讓清新的空氣鑽進來,他兩隻手臂撐在桌子上,語調里布滿了仇恨:“爸,我知道她是我的弒母仇人,我娶她不是爲了愛她,我是爲了報復,只有把她娶到家裡來,我纔會肆無忌憚的報復她,折磨她,我會讓她嚐盡痛不欲生的滋味,我要讓他父親知道他女兒被我每天當成jinv一樣凌.辱的感覺,您放心,我早就不愛她了,我現在對她只有滿滿的恨意。”
話落。
賀老的眼睛‘倏’地睜開,細細的品味賀如風的話,他擺了擺手:“你先出去,我好好考慮考慮。”
男人離開書房,心臟淬不及防的疼了一下,很疼很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那些話說出口的。
眼睛如被施了魔咒一般,一股子邪魅的火氣燃起,賀如風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撥通了楊心蕾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