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故事會(5)

長髮女還是把臉埋在短髮女的肩膀裡面, 其他人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只能看到她如雲般光滑的頭髮。

空調風似乎更冷了,房間裡不少人都縮了縮胳膊,岑今的手臂浮起一排細密的雞皮疙瘩, 甚至能聽到身後正對着他的空調風呼呼聲。

但下一刻, 空調明顯關小了些。

岑今詫異地回頭, 正對着他的空調風確實小了許多, 風度處於一個吹得他很舒服的大小。

難不成是老闆還記得他幾年前在崗位上的付出?

但是房間裡除了他, 其他人還是很冷的樣子,明明只有一臺空調。

“八年那年夏天很悶熱,每天溫度高到30℃, 可是媽媽不讓開空調,每天都在風扇的嗡嗡聲和黏膩的汗水中醒來。

這天, 我照例滿身大汗地醒來, 坐在牀邊, 正對着風扇,身後的窗簾拉開, 陽光照進來,屋裡很敞亮。我用眼角瞥牆上的那幅畫,心想,她一定又看了我一晚上。

都怪閣樓裡的叔叔把她帶回家,希望她不要纏上我, 我現在可沒有偷盜的癖好。

媽媽在樓下催我下去吃早餐, 我洗漱完畢, 一邊吃一邊看着媽媽把準備好的早餐重重摔在奶奶桌前, 爸爸在看電視, 後腦勺對着我們,假裝看不見。

但是我知道他看得見。

奶奶無可奈何地嘆氣, 蒼老的模樣有些可憐,我心軟,但是一看到她眼睛位置的兩個黑洞就生氣,再想到就是她堅持讓叔叔留在閣樓就更加生氣了。

所以我大聲喊媽媽,故意說房間裡的畫太討厭了,家裡那些重要的東西快被她偷光了。

因爲叔叔當年去立本的路費就是偷走奶奶的私房錢和爸媽結婚的錢,他們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偷’這個字在我們家非常敏感,所以媽媽很配合我的演出,在廚房裡指桑罵槐。

尖銳的聲音和鍋碗瓢盆碰撞的嘈雜聲讓我後悔提起房間裡的畫。

唉,爲什麼他們不明白我其實說的是真話?

奶奶端着餐盤去閣樓給叔叔送餐,我背上書包在玄關那裡穿鞋,回頭看着在看報紙的爸爸說:爸爸,如果一直假裝看不見,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真的看不見了。

爸爸惱怒地瞪我。

我嘻嘻笑,跑出家門,突然想起忘記叮囑爸爸不要趁媽媽不注意,又去偷她的私房錢,不要像奶奶一樣總是偷家裡的食物、我的營養品和媽媽的補血液去給叔叔啦。

一週後,我在強烈的心悸中突然醒來,牀頭的時鐘靜悄悄地指着3:45分。

黑暗中有密集的視線盯着我,它們來自於畫的方向,死死地盯着我,我似乎都能聽到它們在竊竊私語。

會說話的眼睛?

真好笑。

可我笑不出來,我心裡很慌、很恐懼,我拼命想睡覺,但是睡不着,我想尖叫,想喊爸爸媽媽,可是不行,畫裡的眼睛在看我。

我不知道如果我被發現醒過來會怎麼樣?

會像偷東西的奶奶一樣,眼窩變成兩個黑洞嗎?

可我已經很久沒有偷東西了,自從我發現那幅畫也會偷東西后,我就不敢了。

它會不會翻舊賬呢?都怪叔叔,都怪奶奶,他們自己偷東西,爲什麼要害我們呢?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我飛快地衝出去,狠狠地揣着叔叔的房間,然後跑下樓質問媽媽爲什麼還留着叔叔?爲什麼不能讓奶奶和叔叔去老房子住?難道孝順的名聲很重要嗎?難道奶奶的養老金很重要嗎?

媽媽心疼情緒崩潰的我,最終態度非常堅決地要求奶奶和叔叔搬去老房子住,我趁機提出要求,叔叔偷回來的畫也帶走。

對爸爸來說,當然是媽媽和我更重要,所以這次他終於放下手中的報紙迴應我們的訴求。

我看着他臉上兩個眼窩一樣的黑洞,不禁害怕地嚥了咽口水。

最終全家決定奶奶和叔叔必須明天搬走。

媽媽很高興,獎勵了我一根大雞腿,我也很高興,於是擡頭認真問:媽媽,你會偷東西嗎?

媽媽說:當然不會。

我一下子就放心地啃着大雞腿,等到晚上的時候,又回房間睡覺,警惕地盯着那幅立本畫,總覺得畫上的女人時不時就會回頭來看我。

或者突然掀開衣服,露出許多的眼睛盯着我,要不然怎麼解釋每天晚上聚集在我身上的密集的視線呢?

後半夜,我又被熱醒,迷迷糊糊中又感覺到密集的視線盯着我,就在畫——不,不對!這次的視線很近,彷彿有一個人站在牀頭直勾勾地看着我。

因爲牀邊對着我吹的風扇呼呼的颳着,卻沒有半點風吹到我身上!

我完全不敢睜開眼睛,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覺,知道掛在牆上的畫盯着我,和此刻站在我牀邊盯着我的視線是不一樣的。

那一叢叢、一簇簇的視線在我腦海裡具象化成無數的眼睛,密集的眼睛,大小不一、形狀不一,就那麼冷漠地看着我,直到我精神崩潰……當然最終我沒有發瘋,我不知道過了很久,突然渾身一鬆,那些恐怖的、密集的視線離開我的房間。

我獨自在房間裡喘氣,本來以爲會睜眼到天亮,沒想到竟然睡着了。

等我醒來,我第一時間看牆壁上的畫,但是那幅畫已經被摘走了。我趕緊穿上鞋跑進閣樓叔叔的房間,裡面衣服牀被果然都收拾乾淨。

終於走了。

我鬆一口氣,正想轉身離開,忽然疑惑這個窗戶被釘死的房間怎麼這麼亮?難道開了燈?

沒有啊。

我尋着光源而去,直勾勾盯着那面被鑿出無數孔洞的牆,湊過去對準一個孔洞看過去,發現正是我的臥室、正對着我的牀鋪,而這面牆的背面就是原本掛着立本女人畫像的地方。

我忽然不寒而慄,心想每天晚上偷窺我的人,到底是畫,還是叔叔?

閣樓門口突然出現媽媽的身影,催我趕緊洗漱去少年宮。我答應了聲,跟着走出去,因爲揹着光而看不清媽媽的臉,直到不小心從掛在樓梯口的鏡子瞥見媽媽的正面。

我渾身僵硬地問:媽媽,你不是說你沒偷過東西嗎?”

六月的天氣,悶熱的房間,大家愣是被長髮女的故事嚇出滿頭大汗,誰都沒料到這個看上去最害怕鬼的女人會說出那麼勁爆一個恐怖故事。

不對,現在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懸疑還是恐怖,可以肯定的是細思極恐,每個句子、每個地方摳出來都很恐怖。

前面幾句‘她不要纏上我’到底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還是小孩鬼眼未關,看見了什麼?

家裡的東西快被房間裡的畫偷走,是被‘畫’偷走,還是被‘叔叔’偷走?

‘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秘密?

故事裡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奶奶’臉上的兩個黑洞,這什麼意思?難道她的眼睛被挖了嗎?因爲偷東西?

爲什麼偷東西就會被挖眼睛?誰挖的?

後來的爸爸也因爲經常偷媽媽私房錢而被挖眼,主角以前也是慣偷,後來不敢了。

叔叔和奶奶也偷,最後面的媽媽應該也被挖眼,因爲她偷過東西,結合前文,有可能是偷走了奶奶的養老金賬.戶。

而故事裡最細思極恐的地方就是牆壁上的畫,和叔叔房間裡,那面牆上密集的孔洞。

偷窺主角的視線來自於畫還是叔叔?

如果是叔叔,他爲什麼要挖那面多的孔洞?

被密集視線包圍的主角,她的直覺是對的嗎?

學生妹妹小聲尖叫,互相握手瞪着對面的同性情侶:“那個長髮女,你爲什麼一直趴在女朋友的肩膀上?你們……你們見過她的臉嗎?”

在短髮女身邊的紅脣女立刻彈開,爆出一口地道粵腔:“丟雷老母!”

其他人警惕地盯着兩人:“說清楚,你們到底是人是鬼!”

短髮女:“……是人。我女朋友感冒了,戴着口罩,頭暈暈的,所以一直趴在我身上。”她拍着長髮女的肩膀:“小離,給他們看看。”

長髮女不情不願地擡頭,果然戴着口罩。

很快她又趴回去,但是其他人還是警惕:“她膽子那麼小,爲什麼還來玩?爲什麼講的故事那麼嚇人?”

短髮女:“因爲她很喜歡玩這種恐怖懸疑遊戲,還是一個恐怖小說作者和恐怖遊戲解說up主。”

學生妹妹不敢置信:“怎麼可能?她膽子那麼小!”

短髮女:“人菜癮大……”

說完就被長髮女錘了一拳。

不管怎麼說,誤會解除,衆人便都回到原位,問長髮女的關鍵詞是什麼。

她柔柔說道:“可我還沒說完。”

還有?

“我十三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叔叔出現在葬禮上出現過一回,還是包得嚴嚴實實的,奶奶下葬的第二天他就走了。過了兩三年,聽說他去大城市當出租車司機了。

至於那幅畫,好像還掛在老家正堂裡。”

對上帽子少年的故事了,而且直接編纂他的前傳,這是反客爲主、主動攻擊的信號啊!

厲害,不愧是恐怖小說作者,故事內容和氛圍都挺強的,不僅照顧到自身的邏輯思維,更是直接出擊,對戰帽子少年。別人的故事都有點前後呼應,她這故事疑點很多,可以做出多種不同的解讀,可怕的是邏輯還能自洽。

長髮女繼續說:“關鍵詞是:百目。”

所有人一聽,當即支棱起來,精神抖擻得跟喝了能量飲料似的,不因爲別的,主要別人的關鍵詞都模糊,只有長髮女這關鍵詞特別有指定性。

百目,多明白的一個詞。

山海經有百目怪,傳至立本,成爲百目妖,並編纂出一個百目妖的來歷,即一個富家女有偷竊癖,每偷一樣東西,那東西便會變成一隻眼睛,直到全身長滿眼睛變成百目妖。

百目妖會偷眼睛,偷夠一百隻就會變成千目大妖,難以收服。於是在她偷滿98隻眼睛時,有一個僧人用佛香灰封住她的主眼,就這樣收服了她。

所以長髮女故事裡,只要有人偷東西,他\\她的眼睛就會被偷走,於是主角一家人的眼睛都空了。

那麼問題來了,偷眼睛的是畫裡的百目妖,還是閣樓裡的叔叔?

長髮女:“下一個故事。”

“等等。”學生妹妹抓心撓肝:“到底誰是百目妖?真的有百目妖嗎?”

長髮女:“我不知道啊,你問他。”

她指着帽子少年,把鍋甩給了他。

帽子少年氣鼓鼓,下一個故事就不能脫離這個設定,要麼說成百目妖,將設定圓回來,這就確定了故事核心基調是靈異鬼怪。

要麼反駁長髮女的設定,但是他沒有長髮女的智商和邏輯,無法圓其設定,導致他成功被套住。

岑今暗自鼓掌,都是好厲害一羣人。

接下來是紅脣女人,她說了一個發生在偏遠小鎮的、名爲‘籠中鳥’的故事,大意是主人公作爲小鎮居民的一員,一直沒有走出過小鎮,也不知道外面的發展。

直到一個夜晚,主人公遠遠看到兩束燈光從鎮門口划過去,隨後看到夜色裡奔騰的一隻奇異的鋼鐵怪獸,她從未見過,心生好奇,便想跟上去,結果被重重撞倒在地……

說到這裡時,房間裡所有人都瞭然地看着她和帽子少年,很明顯她的故事是在圓帽子少年的邏輯,他們早就合作了。

紅脣女人聳聳肩,也不營造什麼氛圍了,快速講完後說出關鍵詞:“異類。”

岑今眼皮一跳,看向紅脣女人,這關鍵詞似乎可以指代‘異物’、‘詭異’,繼‘百目’之後的關鍵詞都提示得那麼明顯了嗎?

紅脣女人之後,房間裡的氛圍從原先故事帶來的恐怖懸疑轉變成現實中的玩家拉幫結派的緊張急迫,一輪故事快完了,他們可以準備淘汰掉一部分人了。

剩下的兩個學生妹妹大概是受到前面大人們的影響,又被那些細思極恐的故事嚇到,心情緊張,便想將故事往深度說,結果前後邏輯漏洞明顯。

最後兩個學生妹妹情緒低沉,一言不發。

此時輪到第九人的故事,也就是人羣中最奪目的黃毛。

狹窄的房間裡塞滿人,連外國輪廓特徵顯著的縛日羅都一頭黑髮,只有岑今一頭黃毛很耀眼。

哪怕他不言不語,甚至是貓在角落裡都會被注意到,因爲他就像黑夜裡的螢火蟲一樣鮮明出衆。

衆人有些驚疑地看着他,沒別的意思,主要一開始看他一副隨時準備退出的死樣子,以爲不會認真,不是個強勁對手,但這定律上一秒剛被長髮女打破。

回想‘眼睛’這故事,還感覺毛骨悚然。

要是這黃毛喪批也是人菜癮大的王者怎麼辦?

沒有緊迫感的岑今決定講一個比較善良溫暖的故事,於是他開口:“我的故事叫鬼校通靈。”

衆人: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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