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些醒醒。”
錦容尤自沉醉於夢中之際,耳畔卻不斷有惱人之聲不停的催促着她醒來。
“嗯?紫兒,再讓我睡會兒。”
照例,她只是翻了個身,顧自沉睡。
“小姐,不能再睡了,王爺就快出發了。”奈何紫兒見喚她不醒,竟大膽的扯開了輕覆於她身上的大紅綢被,雖說天還不是很冷,但只着褻衣的她,仍覺微微涼意。
“王爺,什麼王爺啊?”才從夢中悠悠轉醒,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來紫兒口中的王爺是何人。
“小姐,我的王妃,王爺自然便是新姑爺啊。”明白自家小姐還未睡醒,紫兒只得耐着性子提醒着,一邊急着將她的繡鞋擺好。
“啊,對。”鳳眸半垂,錦容輕晃着頭兀自下牀,張嘴打着哈欠,甚至未作掩飾。
“我的好小姐,這若是讓外人瞧見你這模樣,還不讓人笑話。”紫兒急忙扯着她衣袖將她扯到妝臺前坐下,舉梳細細的打理着一頭垂及腰際的烏絲。
“這房內除了你我還有何人?”極不文雅的又打了一個哈欠,伸手輕拭去擠出眼角的清淚,她伸手抓起擱於妝臺上的另一個把月牙長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着垂在胸前的散發,“你適才說王爺要出發了?”
“是啊,適才我去打水,見府裡的下人正裝着行李,想必王爺就快出門了。”
轉眼說話間,一頭青絲被紫兒巧手挽起成髻,珠釵綢花環繞,銅鏡中人之貌與平日相比,竟多了絲說不出道不明的風情。
錦容看着鏡中的自己,竟有些微微的晃神。已婚之人梳髮成髻,也顯示着身份的不同,如今她已挽髻,便說明她換了另一種身份。
“小姐勿再晃神了。”紫兒將疊的整齊的巾帕交於她手中,盯着她擦拭面容,而後替她拭粉更衣。
“紫兒,你道這四王爺到底按的是何心?”看着圍着她團團轉着的紫兒,錦容蹙着眉頭深思着。
“紫兒不明白小姐此話是何意?”紫兒忙着替她打理衣着,並未多加細想。
“我昨日才進這王府,他今日便要遠行,且又未多作交待,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啊。”
冰玄卿此人頗爲令人費解,其所思所行皆不在常理之中,她想了許久也未理出個頭緒來。
終將一切打點妥當,紫兒這才擡起頭來回道:“小姐,這皇家事務煩多,紫兒想,王爺也是無可奈何吧。”
“呵呵,無可奈何?依我之見啊,是他不甚在意纔對。”鳳眸一轉,她只是訕笑着拋下一語,而後越過屏風走向房門。
伸手扣住用力一拉,門扉應聲而開,而門外,在十月陽光映襯之下,那個令她始終看不清猜不透的男人正站於面前。
素色錦袍,玉帶束腰,銀冠束髮,如何看都是一翩翩美男,只可惜,美則美已,人卻略顯深沉了些。
“王爺。”錦容一驚,忙徐徐傾身曲膝行禮。
“王妃請起。”探身伸出雙手輕輕一擋,便阻了她的行禮。
錦容站起身來,雙手交疊於身前,擡首看向他。
而他,只是淺淺一笑,舉步跨入房內。
“王爺。”紫兒站於一旁行禮。
“嗯,你且先退下。”一揮袖,他便打發了紫兒出去。
紫兒步出了寢房,反手關上了房門。
她看着緊閉的房門,轉首看向那個反手背站之人。
他似在打量寢房之內的擺設,只是,這本就是他的寢房,長年累月的,難道他還未看夠?
“王妃昨夜可否安睡?”他突然出聲而問,錦容原是顧自沉思着,他突然而問,險些接不上話來。
“多謝王爺關心,妾身一夜好眠。”不知他爲何問此瑣碎之事,只是他問,她便只顧答。
“如此甚好。”他淡淡一笑,她卻覺着那笑如浮雲一般虛無飄渺,“本王即刻便要離府,此去不出十日便回。王府一切大小事務,還要勞煩王妃多加費心了。”
他轉過身來,微側頭看着她說道。
“王妃本是秋府千金,岳母早逝,而岳父大人亦終日勞於國事,想必平日裡便是王妃持理家事,本王此次出行,有你在府,也大可安心了。”
“王爺繆讚了。雖說妾身家母早逝,爹爹終日裡又忙於國家社稷,然,所幸秋府上下並無大事,一些瑣碎小事自有管事的處理,因此,妾身也並未如王爺所言那般善於持理家事。”
笑話,她在秋府之時,整日裡除了吃喝玩樂睡便是想着法子偷偷的溜出府去,想來許是她骨子裡的野性難馴吧,連爹爹的責罰也難擋她出府玩樂之心。
“王妃太過謙了。”他仍是笑着,只是那笑卻未深及眼底,如飄浮於湖面的浮萍一般。
錦容抱以回笑,不明他們在寢房之內說着些虛浮之話有何之意,如今看來,更像是他找她來打發閒暇似的。
“王爺。”寢房門外,傳來一道男聲。
“何事?”
兩人皆循聲回頭,看着那透過雕花門扉處悄然入屋的陽光,靜待屋外之人回話。
“啓稟王爺,一切準備妥當,可以起程了。”
“嗯,傳令下去,即刻起程。”
“是。”
轉首,他看向她,看到她來不及掩飾的神色。
她,似是極喜他遠行。
不言語,他只是伸手拉開房門,無聲的踏了出去,他知,她會跟在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似有距離,卻又緊緊相隨,待他們出現在府門口之時,一行人早已整裝待發,只待他的一聲令下。
“如此,王府一切事宜便有勞王妃多加費心了。”站於高頭大馬之側,冰玄卿轉過身來,微垂下眸子看着她言道。
聲洪如鍾,這站於門口的衆人都聽得清楚明白。
“妾身定當謹尊王爺之命。”錦容出聲應允,惹得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他們二人。
“好。”冰玄卿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從屬下手中接過僵繩,足尖輕蹬馬蹬,衣袂飛揚間他已穩坐於俊馬之上。
“起程。”一抖僵繩,馬兒低聲斯鳴,而後拔蹄向前踱去,身後綿長的隊伍亦開始緩行起來。
清晨之風已漸顯涼意,風捲起落葉撫過那淡紫的襦裙,起起伏伏間仿若曇花一現般的豔麗。
冰玄卿騎於高上,策馬行走間不經意的回頭,見她仍站於原地,兀自看着他,那悠悠的視線一對上,她就像那受了驚擾的兔子一般,急急的轉開了頭去。
他到不甚在意,只是訕笑着轉回頭,顧自沉思着。
這樁親事雖說是他親自向父皇所求而得,然他也知曉,父皇並未真心賜婚,否則那聖旨上也斷然不會連秋府之名的閨名都未寫清楚。
若是他未記錯的話,秋府長女應名喚宛音,而非錦容纔是。
罷了罷了,待迎了和親公主回來,再詳細查探吧。
一抖僵繩,冰玄卿輕呵了一聲,馬兒加緊了些步子,而身後的大隊,亦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