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陰陽鬼鏡(四)
任黎渾渾噩噩的走到了醫院門口, 到門診樓的時候還停下了腳步往後看了一眼。
沒有人追來。
任黎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決絕的走出了醫院。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晚風襲襲, 卻吹的任黎渾身發冷。
“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我要把那新房子……刷的很漂亮……”
任黎拿出手機, 看都不看就拔出了電池。
街上燈光點點, 任黎雙手插着口袋漫無目的的走着, 臉上是一副雲淡風輕, 腦袋裡卻已成了一團漿糊。
那個男人……就是林炅吧……
啊揚受傷就是爲了保護他吧?
呵……
任黎看着街邊的萬家燈火,突然感到一陣一陣寂寞。
還是回家吧,家裡最起碼還有個在等他的人。
街上滿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任黎看了看四周,驚覺他走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走到路邊, 想要打車回家, 可奇怪的是來來往往的空車竟然沒有一輛停下的, 那些司機就像沒有看到他一樣。
任黎皺着眉,又往前走了點, 各種車駛過連帶着的呼嘯的等吹起了他的衣襬。他繼續向前走着,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試試吧,試試,這些車是不是能穿透自己的身子。
任黎着了魔一樣的往馬路中央走去,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呼嘯的衝向他。
“哧——”
路人驚愕的看着一個失魂落魄的年輕男人走向路中央, 然後一輛紅色桑塔納沒來得及剎車, “砰”的一聲撞向了那個男人。
男人飛了出去, 兩三秒才落地, 身下浸出了一攤血跡。
嚴揚知道任黎出車禍時林炅已經走了, 確切的說林炅在任黎離開後不過十分鐘就走了。
嚴揚不斷的給任黎打電話,奈何除了第一個被掛斷外再打都是關機狀態。
其實他是有去追任黎的, 可惜剛跳下病牀就被林炅攔住了,嚴揚惱怒的回答了林炅的那個“是不是因爲他”的問題,再追出去時已經不見任黎的蹤影了。
嚴揚知道,這種糟糕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釀成的。
從去釋家的路上起,不,或許是從他第一次對任黎提到林炅這個人開始,他們之間就有層看不見的隔膜。這隔膜不是很厚,但足夠在這種情況下爆破發出尖銳的響聲。
他想,他今天有必要對任黎解釋清楚。
可是他找不到任黎了,他問了無數的人,可是那些人都沒有看到任黎的身影,直到王毅的電話傳來。
接到王毅的電話後,嚴揚直奔東新醫院,到了急救室外就看見護士們推着一個移動病牀出了急救室,病牀是被白布蓋着的。
那一刻,嚴揚只覺天旋地轉,他不敢去掀開那層白布,拽住卸了口罩的醫生說不出話來。
那醫生顯然已經見多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緩聲說,“您節哀,離開對於他來說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嚴揚的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暴怒道:“好事屁,什麼好事!你老婆死了你也覺得是好事?”
醫生被嚴揚掐的生痛,“您先冷靜冷靜,病人的癌細胞已經擴散了,他走了也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了……”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嚴揚打斷,“癌細胞?什麼癌細胞?小黎不是出了車禍嗎?”
醫生驚愕,“是癌症啊,小黎……?你說的不會是院長吧?他沒事啊……”
嚴揚頓時腦袋充血,臉上還掛着淚珠,一副傻傻的樣子,“沒事?小黎,我是說任黎他沒事?”
醫生忍笑道:“您是院長的朋友吧?剛剛那個推出去的是一個搶救失敗的癌症病人。院長他雖然出了車禍,不過萬幸只是刮傷了手罷了,說起來他受傷的也是左手呢。”
嚴揚頓時如同五雷轟頂,如魔似幻,風中凌亂……
嚴揚快要瘋了。
他看着牀上躺着的一大一小,只恨自己爲什麼也不昏過去。
是的,即熙熙之後,任黎也陷入了昏迷。
因爲還要照顧熙熙的緣故,嚴揚將昏迷着的任黎帶回了家,別問他是怎麼做到的,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成了東新醫院的常客。
在牀邊守了任黎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嚴揚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在他經過種種手段都沒有叫醒任黎後,他意識到自己小孩可能已經和熙熙一樣了。
種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嚴揚選擇了求助。
夏子澈接到嚴揚的電話的時候還在牀上躺着,他看到電話來自嚴揚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顧一旁哼哼嘰嘰的馮古殉接通了電話。
嚴揚蹲在牀旁像一隻大狗守着骨頭一樣守着任黎,“子澈,這麼早打擾真是不好意思了,不過我是真有急事要拜託你和馮古殉。”
夏子澈推了推鬧騰着的馮古殉,把手機放在了左手上,“和我們客氣什麼,出了什麼事麼?”
嚴揚沮喪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向了夏子澈,“說來話長,不過小黎和熙熙——就是我們家的一個小孩,在接觸了一面銅鏡後都昏迷不醒。伊安又失蹤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了。”
夏子澈一手穿着衣服,一手拿着電話,“你先別急,我和小殉半個小時,不,二十分鐘後就到。”
嚴揚聽了這話總算安心點了,“好的,我給你們準備早餐,拜託了……”
夏子澈掛斷了電話,捏着馮古殉的鼻子道:“乖,別撒嬌了,嚴揚家裡出了點事。”
馮古殉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這都七點不到,他們家能出什麼事?妖精打架也要我們管麼?”
夏子澈苦笑,“這回真是大事,小黎和一個叫做熙熙的小孩都無緣無故的昏迷了,嚴揚快要急死了。對了,熙熙是誰?”
馮古殉這才慢悠悠的爬起來套着衣服,“唔,一個小鬼,任黎那傢伙把她當女兒。嘖,也就他不怕折壽。他們是怎麼昏迷的?任黎那傢伙就算了,那個叫熙熙的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夏子澈下牀,“電話裡沒說清,好像是因爲一面銅鏡什麼的,快點,說了二十分鐘趕過去的。”
馮古殉依舊慢悠悠的,“不急,昏都昏了也不在乎這幾分鐘,啊澈我想吃皮蛋粥……”
夏子澈進了浴室收拾着自己,聽了馮古殉的話大聲道:“嚴揚說給我們準備早餐,所以小殉你只有到了他家才能吃到早飯。”
夏子澈剛說完就聽到馮古殉一聲哀號,然後看到他光着腳跑到了浴室,“有沒有搞錯,啊澈你好狠的心,明明知道我昨天晚上沒吃飯的。”
夏子澈眨眨眼睛,笑道:“所以別磨蹭,早去早吃飯。”
儘管緊趕慢趕,夏子澈和馮古殉到了任黎家已經七點四十了,夏子澈剛敲了一下門門就被大力的拉開,面色憔悴的嚴揚惹得馮古殉怪叫一聲。
兩人進了屋,看到了任黎後更是不知說什麼好,嚴揚朝兩人尷尬的笑笑,“屋裡亂,對了,你們吃了沒有?客廳有餅乾。”
馮古殉忍不住白了眼嚴揚,“我們大老遠大清早跑過來就用餅乾招待我們?還有,你和這個躺着的傢伙是變相殉情麼?”
嚴揚用沒殘的那隻手揉了揉頭,“真抱歉,沒給你們準備點好的,要不我下去買點吧?”
夏子澈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算了,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做的做點吧,你這個樣子很不方便的。對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都傷到了胳膊。”
嚴揚苦笑,“我這個是工傷,至於小黎那個是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