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ivia從來沒有想過, 有一天,和另一個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樣輕鬆自如。
太陽升起來了, 從那個人的懷抱中醒來, 從一個微笑開始一天的生活;共同站在洗漱室裡, 彼此望着鏡子裡對方滿口白花花的牙膏泡;對坐在餐桌的兩側, 接過對方遞來的溫牛奶, 推給對方最愛的苦咖啡;趴在沙發上看魔法書,偶爾歪歪頭望一眼那人認真的側臉;累了的時候膩到那人身邊要一個擁抱,看到有趣的傳記也會挑出來指給對方看, 然後着迷得聽着他講述更加古老的魔法世界……
沒有迷惑,沒有試探, 一切都那麼祥和溫馨。彼此陪伴, 卻不需刻意委曲求全, 這樣的幸福,一萬個人裡也未必有一個人能擁有。
時光的腳滴滴答答走, 轉眼間,Olivia已經在斯內普教授的家裡安居一週了,也完全掌握了用魔咒織毛衣的秘訣。
這天夜裡,Olivia窩在斯內普教授懷裡,牀邊兩根毛衣針正自動地編制着毛線, 牀頭一盞橘黃色的小燈爲這並不華美的臥室平添了幾分溫暖, 她扯着教授睡袍的袖口, 嘰嘰咕咕地說着話, “先生, 我們在門外的空地上種點草莓好不好?草莓開花也很好看的,你觀察過嗎……白色的花瓣, 中間黃綠色的蕊長大了就變成了草莓……我們再買只寵物好不好?小狗還是小貓?唔,我是不喜歡貓啦,你還記得費爾奇的貓吧,真是恐怖……要不我們明天去買種子和寵物吧……說起來,也算是一次約會呢……”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牀邊那兩根上下飛舞的毛衣針也慢慢軟趴趴地落在牀沿上,斯內普教授將正在看的那一頁書輕輕折了一下,合攏了手上的魔藥書,低頭一看,女孩已經閉上了眼睛,嘴巴微微張着,呼吸均勻,已然睡熟了。
斯內普教授伸出手指,輕輕颳了刮女孩微紅的臉頰——她今天在夏日的陽光下曬了一整天,將門前空地裡的地精都拔除了,又練習了一下午的“施肥咒”,臉上嬌嫩的皮膚有輕微的曬傷。他本來覺得偶爾曬曬太陽也好,卻沒想到女孩的皮膚這樣嬌貴,黑色的眸子微微一閃,斯內普教授爲女孩拉好毯子,拿起手邊的魔藥書輕輕往樓下的實驗室走去……橘黃色的燈光裡,折起的那頁黑色的標題隱隱可見:治療曬傷的一百種方法。
……
第二天早上,Olivia是被臉頰上清清涼涼的感覺喚醒的,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臉頰,卻被握住了手腕,同時斯內普教授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不要碰,一會就好。”她努力撐開眼皮,就看到已經穿戴整齊的教授大人坐在牀邊,正握着她亂動的手腕,另一隻手卻託着一隻透明的瓶子,裡面有淡青色的膏狀體。
“誒?這是什麼?”Olivia縮縮手腕,用眼神示意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教授放開她的手腕,繼續剛纔的動作,將瓶中的膏狀體塗抹到Olivia的臉頰上,手勢輕柔,“你的臉曬傷了。”
“哦,這樣啊……我說昨晚覺得有些刺痛呢……這是治療的藥物嗎?”Olivia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點點頭。
斯內普教授有些不自在地答應了一聲。
“嘿嘿,所以是先生你特意配製的?”Olivia笑眯眯地瞅着面無表情的斯內普教授,雖然是問句卻已經不需要回答了,她一下子坐起身來——斯內普教授迅速收手,差點就戳到她的眼睛,呵斥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被歡喜的女孩撲倒在牀上。
“先生!你真是太貼心了!”Olivia湊過去想要蹭蹭他表達喜悅,臉上卻還塗着藥膏,只好在教授臉上落下“吧唧”一聲溼吻。
斯內普教授一手託着藥瓶,一手還殘留着藥膏,只好仰面倒在牀上,任由女孩施爲,見她鬧了一會又笑又嚷的歡喜模樣,黑色的眸子閃了一閃也露出了一點笑意……
……
吃過早飯,Olivia心情好好的趴在沙發上翻看着最新的魔法界時尚刊,從八點到九點,一動不動。斯內普教授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還要不要買草莓種子?”
“誒?”Olivia仰起臉來,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知道斯內普教授在說什麼的樣子。
斯內普教授握筆的手收緊了一下,貌似這丫頭完全不記得昨晚都說過什麼了!
Olivia看着斯內普教授又委屈(?)又傲嬌(?)的模樣,連忙從沙發上爬起來,跑到教授身邊,眯眯眼笑道:“我記得我記得,順便買只寵物嘛……我以爲你不想出去呢……哎呀,走啦走啦……”Olivia抱着斯內普教授的胳膊妄圖將他從椅子上拖起來。
斯內普教授伸手遞過一瓶透明狀的液體,囑咐道:“抹到臉上,小心太陽。”
一向能言善辯的Olivia握着藥瓶,除了傻笑,一時間竟說不出別的話來。
……
走在對角巷的小路上,Olivia打量着路邊的商店,五光十色的櫥窗——一切都和十年前沒什麼變化,只不過……Olivia低頭看看被握緊的手,又仰頭望着脣角緊抿的男子——只不過,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呢……
猶記得那一年,微笑寵溺的小哥哥抱着她來挑選五歲生日的禮物,她迷失在路上,在滔滔人流中抓住了斯內普教授的袍角——一切就如同命中註定那樣。她還記得看到斯內普教授的第一眼,還記得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在想什麼?”斯內普教授瞥一眼明顯神遊天外的女孩,皺着眉頭思考對角巷什麼地方會賣草莓種子。
“唔?在想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啊!”Olivia笑微微地仰起頭來。
斯內普教授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他瞅了Olivia一眼,頗爲不悅道:“忘掉!”
“忘掉?!爲什麼?!”Olivia瞪起眼睛來,“要知道抱到您大腿的手感我可是會記一輩子的!”
在路人不明所以的注視下,斯內普教授按按眉心,拖着Olivia拐到了旁邊一個小巷裡,很後悔主動詢問Olivia這件事情。
“這是要往哪裡走?”Olivia轉轉眼珠,左顧右盼。
“去買草莓種子。”斯內普教授看了一眼商店標牌,邁步走入一個掛着“植物種子大全”的店面裡。
店主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女子,一張臉笑呵呵的,像一張香甜的雞蛋餅,“兩位要買點什麼?”
“草莓種子。”斯內普教授買東西真的是簡明扼要。
“草莓種子?”店主似乎第一次聽說這個東西,看到斯內普教授一臉篤定的樣子卻又覺得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斯內普教授有些不耐煩地伸指敲敲櫃檯,語氣冷了幾分,“有沒有?”
店主有些惶然地望望斯內普教授的冷麪,又瞅瞅Olivia一副憋笑憋得很痛苦的模樣,最終眼一閉心一橫,“沒有!”
斯內普教授盯了店主一眼,又看了一下那個掛着“植物種子大全”的招牌,拉着Olivia走出了這家店。
店主被教授無言的羞辱弄得欲哭無淚……Olivia卻一出店門就捂着肚子笑軟了身子……
“哎喲喂,”Olivia好容易直起身子來,摟着斯內普教授的脖子,也不管還在街上,就親了上去,“先生,您真是太可愛了!”
斯內普教授被笑得莫名其妙,有一點點惱了,他推着Olivia的手臂不讓她再接近,眼神戒備,“你這又是怎麼了?”
“噗哈哈,草莓種子……種草莓不是用種子的……”Olivia說着又“哈哈”笑了起來,“先生,原來您就是傳說中的天然呆啊……”
斯內普教授“哼”了一聲,嘀咕道:“不是你說要買種子的嗎?”
“哎呀,我是想表達那麼個意思……總之……”Olivia笑到無力,擺擺手搖頭道,“等我回家再說吧,跟你解釋不清楚。”
堂堂教授大人第一次被鄙視了,對象還是個黃毛小丫頭。斯內普教授怒了,他背過身去大步走着,不管Olivia怎麼求懇都不低頭看她一眼……他第一次在假期離開可以安心看書做實驗的地方,陪着她來到到處都是人的對角巷,竟然還被嘲笑……越想越怒,斯內普教授脣角緊抿,可是……胳膊被女孩抱得緊緊的,耳聽着她各種解釋,心裡又會軟軟的……難道這就是Olivia口中所說的……“情趣”?!
“先生,先生,”Olivia改爲摟着斯內普教授的腰,仰起臉來鼓着腮柔聲道:“什麼買種子選寵物都是藉口,我就是想拐你出來約個會嘛!配合一點啦!”
斯內普教授終於肯低下頭來看她一眼了,他望着女孩祈求的目光,眉梢一挑,得意道:“我知道。”
……Olivia蹲在牆角畫圈圈,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斯內普教授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原來一言不發只會放冷氣的教授多可愛多乖,怎麼現在隨便一句話都會讓她臉紅心跳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好!!難道是夏天來了人都會變熱情一點到了冬天會變回來的吧?!可是爲什麼她竟然不想讓教授大人變回去呢!!
太糾結了!!!
斯內普教授偶爾瞥一眼女孩扯着頭髮鬱悶的樣子,脣角就會泛起一絲笑意,他似乎越來越喜歡……這樣了呢。
太陽越升越高了,Olivia一眼看到旁邊的冰激凌商店,忍不住扯着斯內普教授的袖口,懇求道:“我們去那裡坐坐吧。”
斯內普教授沉默了兩三秒鐘,開口道:“只能坐,不能吃。”
Olivia臉上一紅,嬌俏地溜了斯內普教授一眼,小聲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斯內普教授咳了一聲,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模樣率先走了過去。
坐在冰激凌店裡,卻什麼都不能吃——對愛吃甜食的女生而言,這簡直可以算是酷刑了。Olivia眨眨眼睛,望着斯內普教授,見他不爲所動,又多了幾分沮喪,耷拉着肩膀趴在桌子上一聲不吭,不開心了。
坐了一會,Olivia聽到坐在一邊的斯內普教授站起身來,大步走開了。她有心要問他要去哪,卻又拉不下面子來——不要懷疑,Olivia也是要面子的,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面對教授我們都只看得到她厚臉皮的一面——所以,她依舊趴在那裡,只是耳朵支了起來。
不一會,斯內普教授走了回來,Olivia感到他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懶洋洋得擡起頭來,就看到眼前一個碩大的香草味魔法冰激凌——斯內普教授清了清嗓子,將手中的冰激凌往Olivia這邊推了推說道:“不可以吃冰,但是可以吃上邊的水果。”
誘人的冰激凌頂端是幾瓣鮮嫩的黃桃——Olivia的最愛!她笑眯了眼睛,伸手接過冰激凌,用粉色的小勺子挖着黃桃吃,一時也顧不上討好斯內普教授。而斯內普教授則坐在另一側,看着Olivia一副饞貓模樣,不由得繃緊嘴角——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那洶涌而來的笑意。
Olivia回味着最後一瓣黃桃的味道,一擡眼看到沉默的斯內普教授,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呃,這個,我都吃了——要不,你嚐嚐奶油?也很好吃呀!”她說着,挑了一小勺遞到斯內普教授嘴邊,目光殷切,笑容甜美。
斯內普教授黑着臉看了一眼已經遞到嘴邊來的冰激凌,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很多年前的一幕:
穿着母親改裝後舊衣服的小男孩望着被父親一掌打落在地的冰激凌,小男孩的手握得緊緊的,他沒有哭泣也沒有求饒,屋子裡的燈卻突然炸裂開來……然後是廝打聲,咒罵聲,女人的哭喊聲,鄰居的嘲諷……
很多年前,有一個小男孩,也是愛吃冰激凌的。只是,他太貧窮——沒有錢,也沒有疼愛,只有他自己捏緊的拳頭。
……
“先生,嘗一下嘛,試一試啊,也許會喜歡呢——吃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的,我們第一次約會啊,要開開心心的……”女孩柔柔軟軟的嗓音還在耳邊繼續,斯內普教授嘴脣微微一張,將那一小勺乳白色的冰激凌抿進脣齒之間。
Olivia愣住,然後她笑了起來,湊到斯內普教授面前嘰嘰喳喳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味道是不是很好?要不要再來一口?都給你啊……”香草的味道在口中融化氤氳開來,甜爽的冰激凌順着喉嚨劃下食道,斯內普教授注視着女孩發光般的笑容,微笑,低聲道:“味道很好。”很甜,比記憶裡的還要甜,甜到他的心無法再堅硬……
儘管味道很好,斯內普教授卻再也不肯吃第二口了——因爲整個商店的人幾乎全在注視着這一對戀人,眼中或是揶揄或是豔羨,卻都帶着笑容——斯內普教授握着Olivia的手,走出了冰激凌商店,他現在心情很好,想要,兩個人走一走。
“要買寵物嗎?”斯內普教授低頭看着還在留戀回望的Olivia,語氣柔和。
Olivia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一揮拳頭道:“買金魚吧!別的東西養起來太麻煩啦!要不——養只小烏龜?偶爾還可以用來墊墊桌子牀腳什麼的,夏天還能吃蚊子……”
斯內普教授滿頭黑線地陪着Olivia選了兩隻金魚,在夕陽的餘暉中相攜歸家。
……
回家後,Olivia將金魚交給斯內普教授,揮揮手說她要去找“草莓種子”,就出了門。等斯內普教授安頓好金魚走出門來,就看到Olivia正挽着鄰居大嬸的胳膊笑盈盈地走過來。
這個鄰居斯內普教授是認識的,名叫瑪莎。在他小的時候曾經給他做過衣服,可是後來……後來,再也沒有外人敢於踏入這處地方。
“瑪莎阿姨,真是要謝謝您啦!等結了草莓我們可以換着吃呀,看看誰種的比較好……”Olivia走到斯內普教授跟前衝他眨眨眼睛,斯內普教授不由好笑,倚在門邊看已經被Olivia拉攏過來的瑪莎大嬸手把手教Olivia怎麼種草莓。
“這是夏季生草莓,長得好的話,到時候它會生出一種藤蔓,在藤蔓的端頭又會生出新的小植株。等到小植株也長出三四片葉子啦,就把它剪下,再種成新的,”瑪莎大嬸一心一意得跟Olivia說話,她還是有些不敢看斯內普教授這邊,“還要注意除草。澆水的時候,可得小心,別把草莓弄溼嘍,要不然會爛掉的……”
Olivia笑眯眯地聽着,不時誇獎幾句,諸如“阿姨您可真明白!”“沒您我可什麼都不懂”之類的,年長者都愛聽的話,將瑪莎阿姨哄得開開心心的。等到草莓都種好了,瑪莎阿姨離開之前壯着膽子走到斯內普教授面前,看了一眼乖巧的Olivia,囑咐道:“這可是個好姑娘,可得好好對人家。”斯內普教授挑挑眉毛,看了Olivia一眼,她正乖乖站在一邊做好女孩模樣。
等到瑪莎阿姨一離開,Olivia立馬本性暴露,揮舞着沾滿泥巴的雙手衝着斯內普教授撲了過來,“來來來,先生,我給您做個泥巴面膜,純天然無污染……”
斯內普教授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到院子的水龍頭前,按着她的小手在水底下衝洗。Olivia一邊喊涼一邊笑嘻嘻地閃躲,又心懷不軌,總想給教授在臉上留下點痕跡……嘩啦啦的水聲中,斯內普教授握着女孩漸漸顯出白嫩原貌的小手,不自知地露出一個無奈又愉悅的笑容,將女孩看得呆住,傻傻得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