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a300_4();這前日裡,曹知州意外墮城之後,城上衆人都是六神無主之時,黃傑自告奮勇的大膽搥城而下,將人救下倒也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隨後他越俎代庖出面去賑濟災民,又謊稱受了主薄姚政的任命,並且還把事情辦成了……這辦成還好說,問題是真辦成,所以自然惹來的黃州通判的不快。
那黃州通判姓陳名明德,平時與姚政瞧起來倒也友善,至於來歷也只是知道之前是京官,聽說在大理寺還有樞密院以及刑部都呆過,至於爲何能到黃州來當通判,這一點就算是姚政也不清楚,因爲他的官職是有當今天子直接委派的。
見黃傑問道了點子上,且的確有一些不明之處,再說送得這法子的確是個生財之道,乾脆胡玉也就大着膽子將內情與他細說。
這所謂通判,明裡說是知州的“佐貳”,且官位於知州之下,但其職權實際上卻大過知州,且現如今州府一切行政公事必須經知州與通判共同簽署才能生效。
就拿黃州來說,便是曹知州也掣肘於着陳通判,何況如今曹知州還躺在病榻之上尚未清醒過來。
而且,最爲厲害的地方,就是這通判更是明擺着的官家耳目,隨時都是可以直接對州府事物進行彈劾,且上疏可以直達內廷。
昨日姚政每每對胥吏下達與賑濟有關的命令,不論對錯,陳明德通判總是出來質詢,叫黃傑看起來似乎是故意爲難,但其實是他想差了,這般刁難實際上乃是陳通判在暗中扶持。
黃傑聽來不信,問道:“叔叔莫要誆俺,這般刁難卻是扶持?”
“着啊!可知道賑濟之事乃是官府要務,知州大人墮城受傷,你舅父代爲施政,此時不論是何政令,得法未必有賞,不得法必定有罰。陳大人身爲通判,若是不過問,將來有罰必定難逃,若得法成了事,將來若有賞,卻能跑了他的功勞?”胡玉一拍大腿,將一番官場道理說了出來,黃傑聽了這才恍然大悟。
“受教了!”黃傑聽完,便起身與胡玉叉手行了個禮,這番道理他是頭次聽說,雖然往日有姚政耳提面命,但這般官場潛規則他還是初次聽聞。
胡玉倒也笑着受了,怎麼說黃傑都是考了縣試第一名案首的秀才,雖然當年他胡玉也是考中秀才的人,卻不如黃傑這般風光,如今能做了案首的一事之事,也當得起他教授的身份,隨即他卻是笑道:“大郎休要客氣,只是不知這日後有關茶市的打算如何?還有這般竹器,雖然得了製法,卻不知該如何打算,如今就算是茶戶都還沒有着落。”
黃傑也不藏私,便也敞開了與胡玉分析道:“叔叔也知黃岡本出貢茶,前些日子俺藉着舅父面子去翻了歷年茶貢的簿子,才知道如今英山雲霧每年上供不過十擔而已。而後又託人尋了周邊蘄州、光州等地茶市,才知道如今黃州、光州、蘄州三地全年的茶貨也不過數千擔的規模,且多數都是農人在家隨意炒制的粗茶,根本買不上價。所以俺和舅父商議之後,準備如此這般的將俺們這黃州茶市先做起來,等時機成熟便可請開茶榷,爲一方百姓謀利,屆時叔叔也可憑這雅物掙些閒錢花銷,可不是好?”
黃傑將一番有關“打造黃光蘄三地高效生態茶產業鏈”的謀劃與胡玉說了之後,胡玉自然是萬分欣喜的急忙走了,這如今城外的兩萬多流民便是未來打造這什麼“生態茶產業鏈”的基礎啊!
可不得讓他們跑嘍!
說這黃州本來就產茶,唐時黃岡就出貢茶,又以英山雲霧茶爲主,周邊的蘄春茶和浠水花茶也是非常不錯,但怎麼說……用後世的觀念來看就是還沒有形成產業鏈,三地所產的茶葉九成都是農戶在農閒的時節自採自制,而承擔貢茶製作的茶戶每年需要上供的貢茶不過十擔,而且因爲是御敕製作的貢茶,除此十擔之外,製作貢茶的茶戶不需再另行製作相同品質的茶葉販賣,否則便是死罪。
當然,這麼幹的道理自然是有的,那就是隻有官家和皇族能夠享受的貢茶,平常人怎麼可能讓你去享用?
只是,黃傑當初看上的並非是鹽茶鐵榷之利,開茶榷一直是姚政的想法,主要是爲了利民,而黃傑主要的想法是以茶榷帶動鹽鐵榷的開禁,便於他夾帶些私貨,傾銷雪鹽和販購鐵料……這要打造一支能夠挽救大宋不被十多年南下的金軍攻破都城汴梁的軍隊,可不是需要大量的鐵料來打製裝備武器麼?
可是時至今日,針對請開茶榷的辦法都沒用:姚政上的書,發去東京後又被打了回來,因爲三司(鹽鐵司、度支司、戶部)的官吏一查賬簿,發現黃、光、蘄三地一年的茶貨出產也不過數千擔,就這麼點量也敢請開茶榷,只怕收上來的稅都不夠給管理茶榷的胥吏們發工資的,自然也就駁回了。
而說客蘇澈更是坑爹,帶着罐肉這等好貨去了,結果都沒去到東京就騎着仙鶴飛走了。
這甚至,人都騎着仙鶴飛走了,卻硬是給黃傑惹來了童貫和高俅兩條巨鱷,童貫這人又特麼跋扈,派了個王信過來就是強奪,要不是黃傑心更黑手更狠膽更大,只怕早就被整成肛裂了。
可就這還不算,居然還別出心裁自作主張的將全部身家也就是十車的字畫藏品一股腦的塞過來當成蘇廿孃的陪嫁,還特麼討了一封官家的手諭,這不是賜婚卻堪比賜婚的手諭讓黃傑只能捏着鼻子把和表妹的親事給壞了,改娶蘇廿娘爲正妻。
而且,現如今高俅府中的制使劉錡、劉鈺兩兄弟還領着兩百捧日軍守在莊子上盯着罐肉的製作,明面上絲毫沒露出覬覦這罐肉製作秘方的模樣,可他們要真想要強取豪奪,難不成黃傑還能領着楊宗保、雷豹等天道盟的好漢將這兩百捧日軍全殺乾淨了不成?
所以自打將莊子上的罐肉作坊運作了起來之後,黃傑也就沒了心思再去打理,反正如今這產業擺明是在高俅照拂之下,旁人根本插不進手,就是個坐地賺錢的營生了,還需要費什麼心思?
之所以今日與胡玉說了這許多話,拋出這什麼產業鏈的謀劃,卻是因爲昨日裡他喜得了女兒之後,一覺醒來又得奇夢,可夢見的卻是如狼似虎的金軍攻破了東京汴梁,殺人盈野、血流成河……這噩夢似乎在提醒他,那柄高懸在大宋和他黃傑頭上的命運之劍,時刻都在散發着腥紅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