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髡髮,也就是剃除頭上部分頭髮,將餘發披散、結辮的一種髮式。
女真族的髡髮樣式繁多,作爲地域和族羣一種象徵,髮辮的形制大致也是各有不同,而黃傑要剃的女真東海部族之人的髡髮倒也簡單,也就是將額頭至後腦勺頂部的頭髮全部剃掉,後腦勺下半部的頭髮編爲數根辮子,兩耳鬢角上的頭髮也要梳成小辮子。
只是,雖然黃傑是自己決意剃髮蠻髡,但在兀魯用刀當真一縷一縷的將他頭頂的頭髮割下時,他還是不由自主的落下了眼淚。雖然在奇夢中瞧見過後世之人,將頭髮都耍出了千萬種花樣來,可黃傑心中還是沒來由的酸楚,心底裡覺得這麼幹既有點大逆不道,又有些忤逆不孝。
但反過來又一想,這麼幹都險些不能說服自己,那麼自然應該更叫女真人意外才是,便也安下了心來。
不一會兒,兀魯便將黃傑頭頂的髡好,由於小刀不太鋒利,倒也沒給他颳得乾淨,摸起來滿是參差不齊的發茬子,倒也差強人意了。隨後兀魯便來與黃傑紮起了辮子,將後腦部分的頭髮紮成了三根麻花小辮,而兩鬢附近的頭髮則各自紮成了七根極細的小辮,又將小辮捆成一束,這東海女真部的髮式便也算是完成了。
弄好之後,黃傑便也擠眉弄眼來問兀魯,自己看起來像不像是東海部了,兀魯看得直笑,便來指出這女真人大致上都是不剃鬚的,宋人不到歲數不敢留須,如今脣下白淨一看就穿幫了。
對此,黃傑自然有辦法,便見他取來之前獵得的一張兔皮,然後小心翼翼的從內層剖下一片薄薄的皮膜,然後用前不久收集來的樹膠將方纔剔下的頭髮粘上,修剪好後再將皮膜往脣下和腮幫子一貼,便是一部寸許長短的絡腮鬍子。
貼好了鬍子再配合頭上髡髮,以及如今身上穿着的女真冬裝,猛一看倒也叫人看不出端倪來,黃傑起身轉了個圈兒叫兀魯和骨欲二人來瞧,直瞧得二人樂不可支,兀魯便用地道的女真方言問道:“對面來的勇士,不知是哪個孛堇(長官)帳下的猛安(千夫長)?”
黃傑與二人相處日久,如今女真語的熟練度至少能算得上是通用的等級,便也用女真話答道:“我來自白山東海部,要去大都見都勃極烈。”
兀魯聽了笑得直拍肚子,便來指正黃傑跟她學來的口音乃是完顏部的,與東海部的口音自然小有差別,黃傑卻是笑着用女真話道:“我姨娘是完顏部人,與姨娘學說完顏部話,日後好在大都謀生,有何不可?”
三人調笑一陣,黃傑便也開始整理起手邊的物資來。要說起來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的,也就一些之前吃不完積攢下來的肉脯,還有大約十來張兔皮、一張小鹿皮、三張成年原麝皮、五張猞猁皮和一張外觀勉強還算完好的雪豹皮毛。
除此之外,便也就是當初從阿骨打營中出來時帶出的東西了。
這夜,因爲黃傑自己捅破了窗戶紙的緣故,兀魯便也主動大膽的來成好事,兩人一個是喪夫的新寡,一個是家有二妻八妾的老司機,自然也就是順了個水推了個舟。
翌日一早,三人便也毫無留戀的離開了藏身三月有餘的巖縫冰堡,帶上了必須之物沿着山勢直往天池北麓行去。
一路上,黃傑領頭,時不時會拿出完顏宗弼的酒壺出來在前進路上故佈疑陣,待行出約有半日路程後,便也來到了早兩個月前,黃傑出來巡山時無意中探得的虎穴。此處虎穴所在的位置,乃是白山的西北面,距離天池北麓倒也不算太遠,根據洞**的虎道判斷,該是一隻獨居的成年雄虎。
黃傑當年成都玉局觀,便是跟師尊朱桃椎習得了全套的馭獸之術,將一熊一虎倒也訓練得服帖,自然熟知老虎的習性。當下便也也尋了一個隱蔽的草窩子讓兀魯和骨欲二人稍作消息,並收集枯枝蒿草等他,便拿了酒壺直往虎穴摸去。
還好,這湊近一瞧,老虎正巧不在家,黃傑便也大着膽子將酒壺裡剩下的半壺金波酒小心的胡亂撒在虎穴洞口周圍,又尋來一塊帶有淺淺凹槽的石塊將剩餘的酒汁全都倒在裡面,然後將石塊擺在了虎穴洞口,最後自然將酒壺整個給拋到了虎穴當中。
做好此時,黃傑忙也迅速退回草窩子處,忙也點燃了枯枝蒿草就來與三人燻蒸,去除身上的氣味,再將冷卻的草木灰收集起來,便繼續往天池北麓行去,一路上不時拋灑草木灰隱匿行跡。
當然,用草木灰這招可不是黃傑從“貝爺大法”裡學來,而是在夔州修路時跟手下的僰族獵人習來,至於效果如何黃傑心裡可就沒有什麼譜了。
不過還好,三人又走了半日後,便也來到了距離前日黃傑與完顏宗弼會面的山坳不遠,黃傑將兩女安頓後,便又去探看,也就發現山坳中的營地早已拆除無蹤,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堆石塊上插着的一杆小旗。
黃傑確認左右並無埋伏之後,便也急忙回頭領着二女繼續往東北走。
黃傑當然不傻,雖然說了會在完顏宗弼北歸會寧府覆命之時便要動身回大宋,卻也不會真的等足了十日才走。而且完顏宗弼都已經在酒壺上用了下追蹤秘藥的手段,黃傑便是搶先一步動身也算不得不講道義。
這夜三人又走了差不多十餘里才覓地歇息,也不用生火,只用肉脯便湊合了。此後一連五日,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一路向着東北急行,便也來到了一條水域還算寬闊的大河旁,對着地圖一看,該也是到了源自白山,並將會與圖們江匯合的鞨懶河。
只是,如今雖然天氣已經開春回暖,鞨懶河也解凍開河,但河水的溫度卻是極低,根本就不可能直接泅渡過去。不過這也難不倒黃傑,在沿河向東又走了兩日,最終尋見了一處河面不足二十來丈寬的地方,便也就地伐木按照“貝爺大法”裡教授技術,紮了簡易木筏輕輕鬆鬆渡過了河面,之後便也算是正式脫離了白山的範圍,進入了東海女真的部族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