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欽若的推諉在趙禎的意料之中,但是丁謂的贊同卻讓他意外。
“臣以爲太子的推斷極爲恰當,朝廷只需免去邊患之地明年的夏稅,便能讓百姓自動進入城鎮,官家的仁慈定能讓百姓感激。
即使西平王李德明沒有叩邊也對我朝沒有損失,邊患之地的夏稅本就沒多少,更何況今冬奇寒就更少了!”
不愧是能臣幹吏!丁謂的分析入木三分,所出的辦法也是一舉三得,對官家,對百姓,甚至對邊防都有益處。
這就是被歷史上評爲五鬼之一的丁謂?怎麼完全看不出奸相的特徵來,一旁的蔡伯俙瞪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丁謂,在他的印象中所謂的奸相就是無才無德僅靠拍馬屁上位的小丑。
但丁謂的才能顛覆了他的看法,甚至覺得丁謂的能力完全擔當得起現在的相位!
悄悄的對一旁的趙禎問道:“丁謂不是奸相嗎?怎麼會這麼聰明有能力?”
“沒有真才實學怎麼會能當上相公,即使當上也幹不長,要知道當年的丁謂可是有一舉三得的才能!連這個成語都是從他的事蹟而來!”
開玩笑,越是這樣趙禎心中越是小心,丁謂不會無緣無故的支持自己,其中說不定有更大的陷阱。
丁謂長得有些猥瑣,三角眼和一副老鼠須,讓人一看就覺得奸詐狡猾。
此時他正用三角眼盯着趙禎,太子的表情沒有一絲欣喜,反而充滿着警惕,在目光對視的一瞬間,丁謂能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疑惑,心中大喊冤枉,自己只不過是想和他緩和關係罷了。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太子要親政,現在把他得罪的越狠自己將來死的越慘,大宋雖然有不殺士大夫的祖宗之法,但那都是虛的,如果官家想弄死自己,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當年太祖曾經和趙普說過:“那些文臣真以爲是與趙氏共天下?可笑的想法!”
混跡朝堂多年的丁謂早就知道,看似強大的文官集團只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一切的權利都是官家給的,看似壓制武將,但自己的權利也被牢牢的掌握在官家手中。
說實話文官更像是被拴着鏈子的一羣狗,不斷的對武將齜牙咧嘴,這是官家防止再次出現“黃袍加身”的手段而已,“疊牀架屋”的官制已經架分散了文官的權利。
想幹成事就要大權獨攬!想廢除三冗就要說話有分量!
丁謂的內心充滿了豪氣干雲,趙禎卻奇怪的看着上首的老爹,怎麼丁謂說了半天他一點動靜也沒有?
此時的趙恆卻緊緊皺着眉頭,他在分析丁謂提出的利弊,即使百姓進入城鎮中防守堅壁清野,會不會使得党項人攻城?
他已經被趙禎的想法說服,冬天是打穀草最爲頻繁的季節,尤其是今冬奇寒,党項人會不會乘機南下。
趙恆是膽小的,他不希望再進行任何一場大戰,但是祖宗的江山卻不能有損,龜縮防禦是最好的對策,轉頭對樞密使曹利用問道:“曹相公以爲如何?党項人會不會變本加厲的攻城或是南下?”
這就相當於問道於盲了,曹利用和丁謂是一丘之貉,當年排擠寇準的時候他曾經爲丁謂立下過汗馬功勞,所以才能坐穩樞密使的位置。
見丁謂同意太子的說法,他立刻開口道:“讓百姓進入城鎮此法甚好,地方官吏只需安排住處,調劑糧食便可,如遇党項人叩邊,便可抽調精壯禦敵,西北民風彪悍精壯亦勇,要說攻城的話,卻斷然不會,如果党項人叩邊應該是以劫掠爲主,攻城所需器械笨重不便他們進退,太子此乃一舉三得之妙!”
這話說到趙恆的心中,既能減少百姓的損傷,又不影響農事,還能增加城鎮的防禦力量,即使沒有党項人叩邊也無所謂,真是一舉三得的好辦法!
想到一舉三得目光轉向丁謂,當年他的故智也是如此,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太子的才智也是不輸與丁相公的,趙恆心中得意起來。
“那就依照太子的意思辦,兩府要快些拿出章程,此去西北路途遙遠,金牌急腳遞也要十日左右,萬萬不可耽誤!”
官家都認可了,又是太子提出,丁相公稱讚,兩府官員根本沒有反對的聲音。
趙禎直到離開都不明白丁謂的舉動,他爲什麼會贊同自己的主張,難道真有什麼陷阱在其中?
晏殊和蔡伯俙冷的直跺腳,即使身上有暖和的裘衣,依然阻擋不住寒冷對腳指頭的入侵。
見趙禎依然緊皺眉頭,晏殊奇怪的問道:“事情不是解決了嗎?爲何還是這般發愁?”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丁謂實在太好說話了,其中是否會有陷阱?”
見趙禎依然懷疑,蔡伯俙安慰道:“安啦,安啦,丁謂肯定是看到了好處,你別忘了,如果党項人真的叩邊,他支持你也會受到嘉獎,如果不來,嘿嘿這主意可不是他出的!這種兩邊押注的方式可真是萬無一失啊!”
趙禎點了點頭,小胖子的分析沒錯,確實是萬無一失的計策,但是真的只有這麼簡單?從今天的接觸,丁謂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能臣幹吏也並非浪得虛名。
三人緩慢的步行,相對於來去如風的大臣,他們的速度緩慢,在皇城之中幾位先生也不能與太子過於親密,以免留人口舌,趙禎一行顯得有些孤單,連性情直爽的魯宗道都飛快的從他們身邊走過,但是眼中的讚賞卻毫不掩飾。
到了西大街的右嘉肅門趙禎卻見到丁謂站在那裡等待這自己。
“那什麼,我們先走了,待會別忘了去學園給孩子授課!”蔡伯俙說完就拉着晏殊離去,他從丁謂的眼神看出,此次有話要和太子說,也許還是攤牌。
晏殊在聽到蔡伯俙的話後就立刻興奮起來,完全忘記了寒冷,他去過學園,現在也是其中的一位小先生,那些孩子對知識的渴望和對他的尊重讓他發現了自己的價值。
幾乎是拖着小胖子往東宮去的,就連堂堂的公主殿下和王語嫣都要去學院授課,由此可見太子對那些孩子的重視。
“丁相公是在此處等我的嗎?”
面對丁謂這樣的宰相高位,趙禎合理的用我自稱,太子的地位只是略高於相公,即使遇到王欽若也只能用我自稱。
“老臣此次是想和太子說說話,常年忙着兩府事物,也沒能和太子親近一番。”丁謂看了看一旁的馬車對眼前不卑不亢的太子說道。
“甚好,甚好!早就聽說丁相公大才,此次正好請您指導一番。”
趙禎說完就踩着凳子上了馬車,看來定丁謂有話要和自己說。
車中有一個圓形的碳盆,上面蓋着金屬的蓋子,溫暖的熱量就是從它們的蓋子上散發出來,車內的裝飾也是一股道骨仙風的模樣,鶴羽,犀角,琉璃,處處顯露着華美。
地板上是柔然的皮毛,上面放着倆個八卦的蒲團,丁謂坐在上面伸手邀請趙禎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