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隔空射來,這道隱有龍形的真氣。
不單在場的衆人感到震驚,連歐陽山也覺得意外。
他揚手,一包白色的粉末在那道真氣前爆散開來。
真氣穿過粉霧,削弱了很多,但依舊擊在歐陽山的肩膀上。
許小松那邊已經動了。
柳隨狂風舞,白練騰空起,許小松的刀沒有猶豫,一刀劈不開,再來一刀。
儘管兩者真氣的凝聚程度有差距,但八脈的戰力配上極致的火焰刀,撐了下來。
一個呼吸,十招開外。
此時,一把聲音再震衆人心頭。
“不癢嗎?”
許小松聞聲面露喜色,手上的刀卻是更快了。
“你,你穿了寶甲。”
“知道你回來在一旁潛伏,沒想到你居然是天外天。不過沒用,時間夠了。”
話音剛沒,一聲慘叫讓本已寒風習習的冬日更冷三分。
“啊!”小老頭立退一步就在地上打滾起來,雙手不斷地抓在自己身上。
許小松沒糾纏,退回到歐陽山的身旁。
“你可知,足夠的時間,你與螻蟻何異?”
在場外觀看的所有人都不禁退了一步。何等齊整,何等壯觀。
歐陽山口上說得輕鬆,但是心跳現在都還沒平伏,其中的兇險只有他自己知。
他掃了一眼,衣服破開處的一絲金光。
他想:先是藥粉配合之前的餘毒來削弱,然後自己的真氣去抵擋,最終還要靠金絲軟甲來阻隔,才恰恰消解了這老頭的攻擊。果然,每一個天外天都不簡單。但是……
“我再不敢了,老頭我錯了。放,放過我,今後我爲你做牛做馬。要是不信,你給我再下一種暗毒,我保證……啊!”
小老頭不知自己中的是三合一的混毒,他只覺自己的真元不但在紊亂地燃燒,還在快速地流轉,所流過的地方皆癢得怎麼也忍不住。
“自己找死的人,你沒機會了。”無情的話語宣告了小老頭的結局。
許小松依舊戒備,歐陽山卻沒再理會這個註定自己抓死自己的大高手。
他看向場中,青年鏽柴刀再起,持槍的還沒來得及應對,一道血柱就噴灑而出。
歐陽山笑着說:“話依舊有效。”
幾道黑色血柱一噴而止,使拳的在青年之前率先動手攻了過去。
猛起硬落,勁力飽滿通透,正如大江奔行,疾風怒濤一瀉千里。
青年緊握黑刀沉着應對。
只見一人動作舒展,起落開合,矯健自如,雙臂快似閃電,密如雷雨。
另一人身形簡潔明瞭,沒有飄逸靈轉,沒有詭異多變,只有直來直去的一刀。
避無可避,攻敵所必救的一刀。
任你擰腰切胯,伸收摸探,任你輾轉連環,虛實快慢,我自一刀。
有人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那邊小老頭已經一動不動,場上一地屍骸,青年滿是期待望向那女子。
就在他想要邁步的時候,她檀口微微開合。
“差不多兩年了吧?你怎麼就還不肯相信。兩年前,還能說你年輕,說你天真。但這兩年,你看到有多少男人從此門進出?你以爲我們在裡面幹什麼呢,我和他們都睡過。兩年前我已經是這樣,我就是這樣的女人,你總該信了吧。你是不是也要進去和我睡一覺,你才相信,還是到時候依舊不信。”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急躁激動,她說得平靜,說得淡然,甚至別人聽來,就像說的不是她自己。
歐陽山滿臉震撼的望了望她,又望了望他。許小松也眉頭一皺。
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著急地解釋道:“信,我都信。這兩年我都看在眼裡,不是你說過殺怕了他們,你會躲起來再不見我,我早就把他們都殺了。”
四周圍觀的,不少人連退兩步,更有人轉身就離去。
“你殺不盡的,何況,殺了就不存在嗎,就當沒發生過嗎,發生了的就是發生了。”
神情依舊,沒搖頭,沒嘆息。有的只是歐陽山的搖頭和許小松的點頭。
“所以我不殺他們。我還認真地想過了,你跟很多男人睡過,我一樣喜歡你。之前你說我沒錢,連進門的錢都不夠。現在我有錢了,很多的錢。這段日子,燕雲十八騎,淮陽一窩蜂,急風盜,鬼眼刀,陰陽雙煞,還有很多,他們都被我殺了。”
不知道他想得認不認真,但歐陽山看他說得很認真。
聞言,衆人心想:附近值錢的惡人好像都死光了吧,怪不得不見人影。
她的心絃被輕輕的撥動了,可是還沒掀起波瀾,就又再靜如止水。
“你還是不瞭解我,你根本不瞭解我。你都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你喜歡的只是你幻想中的我。”
“那你跟他說啊,你不說他怎麼知道。”許小松說得很自然,隨即又問,“你是不是沒問過她?”
他覺得這小兄弟說得很對,剛想點頭稱是。
但一道清脆的聲音插進來,讓他絕了念想。
“你以後試試這樣問我,看我打不打扁你!”
歐陽山儘量地顯得凶神惡煞,一手搭着許小松的肩膀,一手握着拳頭晃來晃去。
許小松不明白,怎麼就扯上了自己,但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閉上嘴巴。
“我問過我自己,我喜歡的是你。我能感受得到,你也喜歡我。”
他說得很真誠,就如同他的敏銳直覺,從來都很真誠。
“我不喜歡你,呵呵,天下純情天真的又不獨你一個,什麼樣的男人我沒睡過。”
她始終都是說得那麼平淡,不論是“呵呵”的時候,還是說出那句心藏已久讓她自豪又痛苦的話的時候。
她站在那,回想起,當年自己還是一個小女孩,卻是被人變成了孤兒。那時候,除了把自己的美貌和身體變成武器來保護自己,她真的不知道怎麼才能活下來。她還記得那人把自己的頭髮揪得很痛,很痛,那拳打到小腹的時候,感覺自己都要不能呼吸了,可是自己不笑,不努力使用僅有的武器,那人會殺了自己的。自己只是不想死而已。難道不是“就算到了非死不可的時候,也要奮鬥求生”?一個人生下來是爲了活着,可不是爲了死的。
或許自己習慣了,習慣了用美貌用身體來做武器。又或許自己就是喜歡,喜歡男人爲自己去拼命去努力奉上一切的這種感覺。也有可能自己是想去證明,證明自己有能把男人玩弄在鼓掌把男人征服的魅力。更有可能自己只是想去試試,試試和不同的男人苟合。
她也混亂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分不清了。甚至分不清哪個纔是自己,說喜歡那種感覺,但明明又不喜歡那樣的自己,有時候迫不得已,有時候沒人逼卻又……或者都是自己吧……
“人生就是這樣充滿矛盾。分不清哪一面纔是自己又如何,只要你不是麻木地活着,當下想怎麼樣活,你就可以活出怎麼樣的自己。”
像是看穿了她的內心一樣,歐陽山說出了她接着想說的話,又說出了自身看法。
歐陽山一番推敲過後,不禁想起師父的話:“人間最厲害的麻藥,就是人的習慣。”
歐陽山還記得自己當時立刻就搶着說:“能讓人麻木而不自知。”
師父聽了後,可是一邊失笑一邊指着自己:“它能把人麻得失去理性又自以爲感性。它麻的不是感覺神經,麻翻的可是我們的頭腦。讓我們不去思考就作出了反應,嚴重的時候,讓人迷惘茫然分不清自己。東聖可說過,我們最寶貴就是有一個可以用來思考且潛力無窮的頭腦,不多想一點,可是會辜負上天的一番美意。”
她的心被歐陽山的話擊中了,瀾漪漸起。
落花流水由他去,不負當下不負卿。
“你說什麼樣的男人都睡過,那有睡過我這樣俊的嗎?”
歐陽山嫣然淺笑,誘惑力可不比她差多少。
他緊張的看了過來,“你……”
許小松也忍不住望了一下。
“青州俏郎君,天下公認的四大美男子。他甚至作了首詞,特意去託妙書生抄寫下來,再送過我。你覺得他會拒絕我嗎?”
清淡依然,但她的語氣在不知不覺間快了一分。
歐陽山故作生氣狀:“哼!我要去宰了他。”
“哈,一夕歡愉之後,我把他殺了。想玩弄感情,他不配。”
她的話音開始出現抑揚,表情也有了變化,話尾結束時,眉蹙春山,眼顰秋水,像是悔恨自己當時居然爲了一試,就和這樣噁心的男人一宿春歡。
當她面容再度舒展開來的時候,她心想,或許自己也是這樣噁心。想到此處,又不禁望了一眼他。
明明那時對自己說過,若到了娼寮,他依然不棄不離,自己就跟他一輩子不再負他。明明曾經被他那句“就算到了非死不可的時候,也要奮鬥求生,人生下來,就是爲了要活着,沒有人有權自己去送死。”所觸動。
對了,剛開始的時候,他把每個進過此門的男人都殺了。他認爲他們是在污衊,是在侮辱,他並不願意相信,並不願意面對。自己可是很失望。
後來?他離開了,又回來了。自己不是該跟他走了麼?猶豫了。記得當時是想跟他走的,但當面對他時,卻又說他沒錢呢。
其實,整個長醉坊都是自己的,錢自己多的是。也許覺得他還是喜歡幻想中的自己,怕他有天會後悔。也許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在逃避。
歐陽山看着她的變化,繼續說道:“既然什麼樣的男人都睡過,不差把他也睡了。”
“你,”
“你,”
歐陽山纔不理會他們兩人:“他都敢面對自己,面對你,你不會是不敢面對他吧?你不會是在逃避吧?你喜歡他?”
被歐陽山一連三問,她也失神了。自己真的喜歡他?
歐陽山適時走到了他身旁,許小松緊隨,他感受到歐陽山並沒有惡意。
歐陽山輕輕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問道:“兄弟,你的武功和她比起來,誰厲害些?”
他思量一下才答道:“我。”
歐陽山稍顯誇張的驚訝道:“那行。我教你,先把她上了,然後再綁回家。”
許小松像是不認識一樣上下打量了一遍歐陽山。
他覺得這個小白臉說得有點道理,而且身體突然有點熱,有點衝動。
他緩緩地走向她,她本來還在琢磨自己的心意,但當看到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自己面前,慢慢春心蕩漾,不禁有些,有些想和他做那不可描述之事。
“換種生活方式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你不是也曾這樣想過?”
歐陽山很輕很柔,似是呢喃,又帶着絲**惑。
他已經抱起她進了門去。
歐陽山心中暗道:兄弟,桃花澗我都給你用上了,只能幫你到這啦。你就希望你自己的感受沒錯,她真的有些喜歡你。不然,不然你都跟她一度春風了,沒虧呀。就我好像又虧大發了,桃花澗啊!
“小松,這錠銀子你的。我們走。
你們還不走,是想不再走了嗎?”
有人仍在想歐陽山的意思,卻看到旁邊的人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