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巧遇
“之然想要自己開,他說想自己做點事情。”何蘇釋笑了笑,眉頭輕輕翹起,看着極爲溫柔。
吳氏聽着卻有點不喜,“崔小少爺那樣的身份,卻去開茶莊,這若是讓崔家老太太知道了怎麼得了?商賈人士地位如此低下,他來租我們家的鋪子,等崔家老太太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們?”
何蘇釋無奈的張張口,似乎想辯駁一下,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蘇沉明白他若是說話,可能會被吳氏以爲是跟崔適然串通一氣,自己一個小女孩家去沒有這種擔憂。便笑着道:“孃親以爲現在是什麼年歲了呢?皇上年下不是才又提升了商人的地位嗎?商人雖是逐利,但是若是沒有商人,物品無法流通,我們卻更是不方便,再說了,之然哥他身份擺在那裡,誰又敢說他一句?若是崔老奶奶覺得不妥,也有他去解釋,反正不會扯到我們頭上。”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我們家不一樣是士族,一樣做生意,孃親怎麼又不覺得低下了?”何蘇釋見吳氏不被打動,便接着說,“我還想着租了鋪子出去月月給些租錢給妹妹讓她做零用呢。”
吳氏仍是皺眉,何蘇釋再勸了一會,蘇沉又夾着說了些話,但是她仍是不鬆口。何蘇釋無法,只得放下了這事。一家子又說了些話便散了。
次日大早,吳氏着人過來敲.蘇沉的院子,說是要去相國寺祈福,讓姑娘早些準備準備。蘇沉本來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孫嬤嬤卻大驚小怪的一早收拾了半天,說是去相國寺是要好好準備,誠心祈禱的。
說起來相國寺,蘇沉以前考導遊.證的時候倒是背過相關的資料,據說開封的大相國寺原來是戰國時魏公子信陵君的故宅,但是毀於戰火數次,又重建數次,唐時又重建,徽宗時期的大相國寺大概就是在唐時的基礎上再次擴建的,看着極爲雄偉。僅中庭就能容納萬人,據說裡面還留有畫聖吳道子,塑聖楊惠之和蘇軾等等人物的手跡。
只是蘇沉隨着吳氏坐轎從後.門而去,只覺得松柏成陰,綠樹一片,嚴冬裡好一個所在,但是若論雄偉,卻沒有多大感覺的。
一路路過了碑樓,天王殿,大雄寶殿,八寶琉璃殿,藏.經殿,吳氏帶着蘇沉進去上過香,要留在相國寺內吃了齋飯纔回府,卻又在定下的廂房外遇上了幾個熟悉的婦人,便一同在說閒話。
相國寺的中庭極大,每月開放五次作爲集市,這日.因爲是集市前一日,所以也有許多人在擺賣東西,蘇沉陪着吳氏她們說了一會話就覺得無聊了,便找個藉口說要去看大雄寶殿拉着冬葵使君出了房。
“姑娘現在想去看集市麼?今日不是相國寺的開.放日,倒是沒那麼熱鬧呢。”冬葵忖度了一下,以爲姑娘不喜在房內卻必定是想出來看看熱鬧的。
“冬葵以前在京.都呆了很久嗎?我見你倒是熟得很呢。”蘇沉一面跟着前面引路的小沙彌走,一面笑着問。
“也不是太久,但是還有點子印象。”冬葵側頭想了一下,“相國寺我卻是來過許多回。”
緣着蘇沉要逛相國寺,吳氏着寺中的管事和尚派了個小沙彌帶路,怕女兒走失了,帶路的小沙彌聽着冬葵這般說,便轉過頭來笑着道:“但凡是京都人,年年都會來幾回我們這裡的,”他雙手合十,個頭小小的,笑起來眼睛眯起,臉又有點圓,倒有些像個縮小版的彌勒佛,“聽說女施主纔來京都沒多久,那麼想去寺裡什麼地方走走呢?”這句話卻是對着蘇沉說的。
使君平日裡就是個跳拖的性子,入了何府之後更是少有機會出門,這日看到小和尚,卻是覺得好玩,便搶先道:“小和尚你怎麼不穿袈裟?”
那和尚看上去有些緊張,但是還是笑眯眯答道:“罪過罪過,小和尚輩分尚小,資歷不夠,學識不夠,怎麼能着袈裟……”說着阿彌陀佛了一聲,雙手合十,鞠了一恭。
“小和尚還沒燙戒疤嗎?”蘇沉見他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卻是忍不住也問道。燙戒疤便意味着變成了真的和尚,是一個類似標記的人體移動符號。
誰知剛剛還笑眯眯的小和尚卻臉色一變,支支吾吾了一下,忙的轉過頭帶路,也不問蘇沉要繼續去逛哪裡了。蘇沉幾人在後面跟着,分明看到他猶豫了幾下,還是用手摸了摸光滑的頭皮,忽然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兩分。
冬葵拉着蘇沉的衣角笑着小聲道:“姑娘你說到他的痛處了,寺廟裡的小沙彌最是怕點戒疤,痛得很,他這個年紀恐怕也差不多要正式受戒了,你這樣子一提,分明是嚇他啊。”一面說着,她也一面忍不住笑了。
正說着,前頭那個小和尚紅着臉停了下來,又雙手合十,鞠了個恭,口中呼了一聲佛號道:“罪過罪過,出家人心如止水,小僧無禮了,不知女施主想去何處?”他說話口氣極爲老成,人卻十分年幼,至多是七八歲。蘇沉和冬葵尚能忍着,使君卻是哈哈的捧腹笑了,那小沙彌本來臉色就是紅紅的,現在被人一笑,更是滿面通紅。
蘇沉她們不知道,其實這個小沙彌本來是在房內負責掌管香油紙燭之物,今日緣於寺內來了幾位貴人,許多陪客的僧人都被抽調了過去,他是臨時被師父喊過來的。他在師兄弟間一貫是以面子薄而出名,又少見外人,剛第一次被打趣不穿袈裟的時候就有點膽怯了,現在被使君笑,臉上更加紅得像番茄一般,眼珠子裡頭淚水嘩啦啦的就流了出來,一蹬腿,居然往後頭哭着跑掉了……
這……
蘇沉跟冬葵二人面面相覷,使君原來還想調笑兩句,現在也不知所措了。冬葵對着使君道:“看看你乾的好事,把人家小孩子都嚇到了,還不去追回來?”
使君咬了咬脣,不很好意思的道:“我怎麼知道這小和尚臉皮這麼薄,一點玩笑也開不得。”說着忙向小和尚跑掉的方向追了過去。
冬葵踮着腳看了看,估摸着她還需要些時間,便道:“姑娘,我們先在這裡等一會子吧,一會那和尚過來了再看看去哪裡玩。”
蘇沉“喔”了一聲,但是兩人站了許久還沒見人過來,於是便有些不耐煩了,道:“我們順着這條路走走吧,慢些就好了,等使君找到了人也很快可以追上來。”冬葵似乎也覺得沒什麼事,於是兩人順着大理石地板慢慢的走着。
這時便可以覺察到相國寺的雄偉了,沿途的殿堂屋樑極爲高,殿宇寬大,木料皆是極大根的,偶爾從外面門板的細縫間可以看到門內的佛像肅穆端莊。
兩人邊走邊看,偶爾還聊一會天,倒也不覺得時間難過,只是眼看走了許久使君居然還沒帶着小和尚回來。這倒是奇怪了。
“我帶姑娘去大雄寶殿去瞅瞅吧。”冬葵又往回看了看,卻仍是沒有人影,她們過來的這一條路是僧人的平常行路,客人極少,但是平日裡頭僧人卻是常常得見的,今天不知道什麼原因,走了這半天居然一個人也沒看見。再加上使君和那個小和尚去了許久卻還沒回來,她擔心有什麼問題,所以打算先往人多的地方走了再說。
“這條路可以過去麼?”蘇沉往前面掃了一眼,覺得似乎是條小道。
“應該是可以的,我以前也來過幾次,還依稀記得。”冬葵思索了一下,肯定的答道。
又走了半柱香左右,冬葵笑着道:“是了,肯定是這個方向去,再走兩刻鐘這樣就可以到了。姑娘瞧見這窗邊沿的雕花越來越精細了嗎?大雄寶殿的殿堂前幾年才重修過,跟其他地方比起來精巧多了。”蘇沉仔細一看,果然如此,那雕花或浮雕或鑲嵌雕,有些內刻進去,巧奪天工。
再往前走,是一個小門,只是門口有幾個人在守着。
“兩位姑娘,這裡暫時不開放,對不住,請往回吧。”
蘇沉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幾個衛士打扮的人,其中一人上前,另外幾個人還是守在後面,上前的那人拱了拱手道,用詞倒是客氣,然而語音裡面卻是不容辯駁的味道。
“大雄殿怎麼會不開放?”冬葵狐疑的上前想往裡頭看看,後面的幾人卻站成一排,擋住了他的視線。
原先的那人見她的動作,手立即扶住了右腰,蘇沉這才發現他右腰間懸着一把劍,只是被披風擋住,一時沒看見。那人將冬葵逼了出去一點,道:“姑娘,我家主子在裡頭,大雄殿暫不開放,請下午再來罷。”
冬葵慣來小心謹慎,見這個架勢便明白裡頭的人自己得罪不起,又看蘇沉拉住自己要走,便行了一禮,道了打擾,兩人又退了回去。
“不知道是哪家皇親來了,這麼大的架勢。”冬葵走遠了一些才道,“怪不得沿途都沒見到有人,姑娘,我們是沿原路回去嗎?姑娘?”
蘇沉卻是停在了路邊。
這裡有一個死角,來的時候一處的牆擋着看不清裡頭,現在回來了視線掉了個頭,卻發現有一條小徑可以進去,隱隱看見牆裡面綠綠的樹葉。
冬葵轉了回來,先行踏了進去,兩人對視了一下便接着往裡走。才進了裡面半掩的小門便見到裡面兩個男子半蹲在一個角落在說些什麼,想是被她們開門的聲音驚動了,一時都看了過來。
一個是認得的人。
趙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