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誠明在緊張有序的謀劃着對司馬向德等人動手,隱蔽又大膽。
趙煦則在狀元樓,靜心的處理各種政事。
忙忙碌碌,不知不覺就到了第三天。
趙煦將一大堆奏本批閱完,讓孟唐發走,這才伸個懶腰,來到外面,站在欄杆旁,看向大海的方向。
他身後站着楚攸,胡中唯,孟唐。
趙煦呼吸着新鮮空氣,心情都好了不少,笑着道:“朝廷,江南西路,成都府路,廣南西路,加上這個蘇州府,這一天天的,沒個消停啊,朕都想做個稀裡糊塗的昏君了……”
胡中唯想咧嘴笑着配合一下,但見楚攸,孟唐都默不作聲,立馬將張開的嘴又閉了回去。
趙煦拍了兩下欄杆,道:“郭成到哪裡了?”
孟唐道:“回官家,應該快到蘇州府了。”
趙煦仔細想了想,道:“讓他直接去泉州,再傳話給趙似,种師中,朕要在泉州府見他們。”
“是。”孟唐道。
楚攸沒有說話,靜靜看着趙煦的背影。
他是最初趙煦的‘蹴鞠小隊’的隊長,跟隨趙煦時間算是最長的了。
原本的計劃,告訴外界的,是趙煦要去威海,而後沿海路去泉州,而後廣南西路,江南西路,成都府路,河東路,繞大宋一圈,回京。
但現在,鑾駕還在去京東西路的路上,趙煦人已經悄無聲息的在蘇州府了。
趙煦望着外面的,有心出去走走,隨後又暗自搖頭。
他要是出門,必然又是一大羣人,根本難以真正的逛街。
“走,去城外轉轉。”趙煦轉過身,就要下樓。他要去看看,這個繁華的蘇州府的百姓的真實生活。
一衆人自然沒有說話,,穿着長衣,在禁衛暗中保護下,離開狀元樓。
趙煦手裡拿着摺扇,身穿錦衣,身後氣質斯文的孟唐,胡中唯與楚攸都是彪形大漢,這一看,就是哪家貴公子出門了。
趙煦沒走多遠,就被一股濃郁的香氣給吸引了。
他嗅了嗅鼻子,道:“好香啊,好香是包子……”
孟唐擡頭四顧,指着不遠處道:“官家,是一家包子鋪。”
趙煦砸了砸嘴,道:“雖然剛吃飯不久,可這香氣,還是讓我餓了,走,吃包子去,我請客。”
趙煦說着,一馬當先的走過去。
孟唐,楚攸,胡中唯自然沒有二話,跟着趙煦徑直進入這家包子鋪。
午飯剛過,鋪子裡幾乎沒有人,趙煦大馬金刀的坐下,道:“小二,來三屜包子。”
這時掌櫃的已經過來,笑呵呵的擦桌子,道:“幾位北來的客官稍等,我馬上給您上。”
趙煦瞥了眼,沒見小二,不由得笑着道:“怎麼看得出我們是北來的?”
老闆收拾好桌子,站起來笑着道:“客官的口音一聽就是汴京一帶的官話,蘇州府別的不多,來自汴京的貴客是最多了。”
趙煦倒是不意外,汴京與蘇州,是大宋兩個最爲繁華的地方,商貿發達之下,自然南來北往的人不少。
趙煦見沒有其他人,便問道:“掌櫃的倒是好眼力,汴京來的。我們聽說,蘇州府受‘新政’影響最小,來這躲躲。”
掌櫃的認真的看了眼趙煦的穿着,又瞥了眼隨從,笑着道:“客官說的倒也是,眼下蘇州還算穩當。”
趙煦伸手拎過茶杯,自顧倒了杯茶,拿起來,放到嘴邊,道:“掌櫃的,我聽說,朝廷降稅了,蘇州府這邊的生意,應該更好做了吧?”
掌櫃的不由得笑容更多,道:“客官,您這就想多了。傳言說是官家發話,要大幅度減稅,朝廷也出了政策,可到了六部,再到蘇州府,就大變形了。是少了一些稅種,可其他地方的稅增加了太多,這一來一去,不減反增,生意還是跟以前沒兩樣……”
趙煦聽的一怔,轉頭看向孟唐。這種事,他之前沒聽到過。
孟唐其實是知道的,只是別人不說,他也不敢說,道:“公子,各地都是這麼搞的。”
趙煦眉頭皺了下,轉而就看向掌櫃,笑着道:“我聽說,司馬相公素有德行,他應該不會讓朝廷亂來吧?我來這一路,看着蘇州府,似乎沒有怎麼變?”
掌櫃連忙道:“客官說到點子上了,我們蘇州府,幾乎全賴司馬相公庇護,若是他一去,怕是蘇州府就要步江南西路的後塵了。”
趙煦聞到的香氣更多,看了眼裡面,道:“所以,蘇州府的萬民書是真的?”
掌櫃的笑着道:“可不是真的,我們不能讓司馬相公走了,他在我們才能勉強過活,他要是走了,蘇州府豈不是亂了套。”
孟唐在一旁聽着,心裡暗自腹誹:這司馬向德表面功夫做的實在是太好了,既收了這些人的錢,還讓這些人感恩戴德的保他。
罪過,全是朝廷的。
當真好手段。
‘可不是好手段。’
趙煦心裡感慨,這司馬向德不止變相加稅,還貪了朝廷減稅的差價,兩頭吃。一點沒拉下。
趙煦還想再問,已經有夥計端着盤子過來,吆喝道:“客官,您的包子。這是醬醋,您慢吃。”
掌櫃的順勢道:“客官您慢吃,有什麼事儘管招呼。”
趙煦看着香噴噴的包子,又瞥了眼孟唐,沒了之前的胃口,還是拿起筷子,道:“這種事,全國很普遍?”
孟唐見那掌櫃走遠,微微躬身,低聲道:“官家,地方官好大喜功,諉過於下,不算稀奇事,這司馬向德做的還算隱蔽的。”
“隱蔽?”
趙煦差點笑了,拿起筷子,夾着包子,就直接兌入醋盤子,道:“政事堂就不管不問?”
孟唐猶豫了下,越發低聲道:“朝廷,怕是一時間還來不及處理這些。”
趙煦咬着包子,一肚子氣,嚼了幾下就強行嚥下,道:“各路監察御史都是怎麼說的?”
孟唐躬着身,道:“這,臣不太清楚。”
趙煦將咬了一口的包子扔回去,啪的一拍筷子。
孟唐,楚攸,胡中唯都嚇了一跳,不自覺的躬身。
不遠處的掌櫃見着,神色有異,悄悄盯着趙煦一行人。
趙煦想了想,這氣還無處可發。
‘紹聖新政’是一項好大的工程,種種大事都處理不過,根本騰不出手來細緻處理這些狗東西,不但不能處理,還得小心哄着,一步一步的處理。
這司馬向德就是例子,這般膽大妄爲,朝廷還是這般‘依法辦事’,就說明章惇等人不想過度刺激地方,在循序漸進。
趙煦想了一會兒,又拿起筷子,夾過吃一半的包子,道:“這司馬向德一定要處理掉,狠狠的處理,給全國同類官員,樹立一個典型!”
孟唐沒說話,他感覺到,趙煦並不是那種真的生氣,只是一時的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