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仁基哈哈一笑:“蕭監軍,你還是真的不懂軍事啊,劉長恭去興洛倉,可沒說一定要在十一號那天到,人家可以提前兩天,這都是在計劃之內,只要不遲於十一日即可。他如何行軍,是他的事,與我們的計劃並不衝突。現在沒有越王殿下新的命令,要我們加速行軍,你這個戰報上還是我們自己的哨騎偵察到的劉長恭軍的動向,對吧。”
蕭禹點了點頭,臉色仍然嚴肅:“不錯,但是劉長恭提前兩天進兵興洛倉,大戰一觸即發,我們怎麼可以這樣無動於衷?我蕭禹雖是文官,也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道理,越王殿下身在東都,不知道前線的情況,也不可能現在再等他的命令,這不正是裴將軍你這個大帥應該作的決斷嗎?”
裴仁基冷笑道:“就算劉長恭現在到了興洛倉城,也不代表他就會提前兩天與賊人決戰啊,也許他只是行軍的速度稍稍快了點,所以要在那裡紮營固守,等我們前來呢。我們這時候如果冒進,中了李密的埋伏,那才叫真的壞了大事!”
蕭禹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不會的,現在劉長恭的大軍已經壓到了興洛倉,李密對付當面之敵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抽出軍隊再來伏擊我們?!裴將軍,不要再找藉口了,沒意思的,我蕭禹雖然是文官,但也跟隨聖上南征北戰,這些軍中之事,我並不是不知道。”
裴仁基哈哈一笑,指着山下谷內的大營,說道:“是嗎?蕭監軍,請你告訴本帥,象百花谷這樣的地形,如果不作偵察,騎兵長驅而入,賊人如果在兩側的山頭埋伏弓箭手,再堵上入谷通道,請問蕭監軍你如何才能突圍?”
蕭禹的嘴角勾了勾,額頭上開始冒汗:“這,這隻要派出偵察騎兵,就不會中了賊人的埋伏。”
裴仁基冷笑道:“你說的倒是輕鬆,我們這些天按部就班地行軍,偵騎四處,兩側和前方十餘里內的情報,盡在掌握,這才能避開敵軍的伏擊與偷襲,可是如果按你的說法,五千鐵騎星夜馳援,還有時間派出偵騎嗎?從百花谷到興洛倉城,路上還要經過柏壁谷這樣的險關要道,賊軍只要派個三千人埋伏,就可以把我五千精騎全部消滅在谷中,蕭監軍,你能爲此負責嗎?”
蕭禹咬了咬牙,一跺腳:“就算,就算走慢一點,也不能象原來一樣慢慢走啊,最起碼,也可以縮短一天的路程啊,裴將軍,我們這樣無所作爲,還慢慢地行軍,這是瀆職,耽誤戰機啊!”
裴仁基微微一笑:“蕭監軍言重了,劉長恭也不是三歲小孩子,他提前到達,想必也有他的目的,他可是有三萬精兵哪,瓦崗賊人雖然號稱有十幾萬,但多是新加入的饑民,真正可戰之兵也就三四萬上下,是吃不掉劉長恭的,到時候兩軍相持,接陣合戰,勝不會大勝,敗亦最多退兵幾十裡,不至於一戰而潰。我們就按原計劃行軍,是不會錯過這場戰役的。”
他緩了緩,繼續說道:“反過來講,要是劉長恭的三萬大軍,連兩天都撐不了,我們這萬餘人馬,就算到了那裡,又有什麼作用呢?蕭監軍,你不用擔心,這行軍作戰之事,我裴仁基還是比你更懂的。現在本帥要去巡視營地了,失陪。”
他說着,微微一笑,向着蕭禹行了個禮,就向一邊的小路走去,裴行儼打着火把,帶着十餘個親兵護衛緊緊地跟了過去,小嶺之上,就只剩下了蕭禹和兩個隨從,山風吹着蕭禹那張蒼白的臉,把他的鬍子吹得揚起,他猛地一跺腳,對着已經遠去的裴仁基的背景,大罵道:“裴仁基,你這次若是誤了戰機,本官一定會參你一本,絕不會給你留面子!”
身邊的一個白麪親衛小聲地說道:“主公,不必這樣得罪人吧,反正出了事也是姓裴的頂着,咱們現在沒有越王殿下的軍令,私自加速出兵,確實是會給人把柄的啊。”
蕭禹恨恨地說道:“你懂什麼?現在是爲了國家的大事,不是考慮私人得失的時候,劉長恭這樣搶先出兵,肯定是爲了爭功,他絕不會紮營固守,一定會跟瓦崗賊人決戰的,瓦崗賊人兵力有限,哪可能在跟劉長恭決戰的時候再抽兵去伏擊裴仁基,這一切不過是他的藉口罷了!”
另一個小鬍子親衛說道:“可是這跟主公有什麼關係呢?您上次在雁門的時候向聖上進忠言,結果落了這個下場,這回裴仁基要是聽了您的話,違令出兵,打贏了是他的功勞,打輸了就會把責任推到您的身上,您這左右不是人啊。”
蕭禹的眼珠子一下子不轉了,他的頭上汗水涔涔而下,長嘆一聲,喃喃地說道:“難道,難道真的是天要棄我大隋嗎?唉,算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咱們這就回去吧,若是真的給裴仁基弄得大戰失利,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
另一側的山道,裴行儼一直打着火把,跟在裴仁基的身後,而十幾個親衛則離得遠遠的,給他們父子留下了充足的談話空間,走到一處僻靜的小山包上,裴仁基停下了腳步,長嘆一聲。
裴行儼忍不住說道:“父帥,這回蕭禹說得有道理,劉長恭肯定是想先決戰,他不會紮營防守的,我們應該馳援他纔是。”
裴仁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已經晚了,行儼,若是他五天前剛出兵時我們就知道,還可以補救,但現在劉長恭已經到了興洛倉,決戰就是這半天的事了,我們就是趕過去,也來不及,而且騎兵奔襲三百里,到了戰場上還有什麼戰鬥力?現在我們就是要觀望大戰的成敗,若劉長恭勝,我們則截擊北逃的瓦崗軍,若敗,咱們就得考慮如何才能撤回去了。”
裴行儼倒吸一口冷氣:“父帥覺得會失敗?”
裴仁基冷笑道:“有李密在,一切皆有可能,行儼,你這就出發,帶兩百哨騎,給我看清楚戰況,記住,只許觀戰,不許出擊,若違我將令,軍法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