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頒一下子張大了嘴,喃喃地說道:“怎麼會這樣,王世積的偷襲怎麼可能被敵軍撞破,這個消息你們又是如何能知道的?”
韓世諤說道:“王世積被圍後,點起了求救的狼煙,然後江對面浦口那裡也一路點狼煙報信,我們正是看到了這些狼煙,又看到陳軍在採石的戰船全部出動,這才知道王世積被困新亭壘的事。
現在北上偷襲建康已經基本上不可能,父帥的意思是穩紮穩打,先攻取當塗一帶的州縣,並且向南建立防線,阻止九江的陳國大將周羅睺回師,繞道歷陽支援建康。”
王華強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陳國大將裡,蕭摩訶不過一勇之夫,而這周羅睺纔是真正的名將,餘者如任忠、樊毅、魯廣達等人,忠烈有餘,節制一軍也還可以,但並非全局型帥才。”
韓世諤笑了笑:“父帥也是這個看法,周羅睺近日幾次打退了秦王殿下和王世積留在蘄州部隊的進攻,現在他有餘力抽調幾萬精銳部隊來援,周羅睺身經百戰,精通兵法,要是讓他進了建康,那這次南征有功敗垂成的危險,所以我們現在還得抓緊時間。”
王華強看了韓世諤一眼,說出了自己一直的想法:“如果不能速攻得手的話,那我建議韓總管可以先攻下歷陽(今安徽和縣)與當塗,陳朝大將樊毅和魯廣達的家人子侄在這兩個地方,如果能俘虜了他們,也能讓這兩個大將面對我軍時心生顧慮,而且還會讓陳叔寶猜忌這兩人,不會放手重用。”
韓世諤的神色微微一變:“消息是否確實?”
站在一邊的福全叔連忙說道:“千真萬確,我可以做證。”
韓世諤點了點頭,對着王頒行了個禮:“王將軍,軍情緊急,世諤這就回去向父帥覆命,我會留下一百精騎護送你們到當塗的,父帥約定和我在那裡見面,這會兒想必也應該攻下當塗了。”
王華強眉頭微皺,說道:“那個陳軍的主將,採石戍主徐子健跑了,而且他們的前軍也沒有損失,這會兒全都向北逃,韓將軍就這麼放過他們,不去追殺嗎?”
韓世諤正色道:“我手上也只有五百先頭騎兵,還都是鐵甲驍果騎,不以速度見長,那個逃掉的陳將馬快,剛纔我一箭都沒有射死他,這會兒想再追也是不可能了。再說了,陳軍的前軍四散奔逃,不可能全抓到,我部登陸的消息肯定是瞞不住敵軍的,就象王將軍偷渡新亭壘的消息也瞞不過陳軍一樣。
王都督,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不好受,畢竟這麼多兄弟死得慘烈,這樣好了,我把陳軍的俘虜都交給你,任由你發落。軍務在身,恕不奉陪!”
韓世諤說完後,向着王頒行了個禮,戴上面當,翻身上馬,向江岸馳去,少頃,一百名鐵甲騎士押着兩百多垂頭喪氣,捆着雙手的陳軍俘虜走了過來。
爲首一名二十多歲的黑臉高大漢子,沒有戴面當,下馬向着王頒行了個軍禮,中氣十足地說道:“大隋驍果軍都督司馬德戡,奉韓將軍軍令,帶俘虜向王開府覆命。”
王頒看了一眼正在地上處理傷口的王華強,笑道:“還是由華強來決定吧。”
王華強這會兒正在一個老兵軍醫的幫助下,把兩枝箭先是截斷了箭身,再用小刀從肉裡把箭頭給挖出來,王華強的運氣不錯,箭上沒有倒鉤,也沒有塗毒,很快就把傷口處理好了,就連左臂上那射箭時崩開的傷處也重新處理了一下。
那名老軍醫爲王華強抹上傷藥,雖然王華強痛得呲牙咧嘴,但所幸傷處並不是要緊處,冬天的寒冷天氣也阻止了感染,很快,經過了包紮,王華強就跟沒事人似的,從地上一躍而起。
王華強扭頭看了一眼福全叔,突然想到了昨天夜裡的那個俘虜宋二喜:“福全叔,昨天抓的那個小兵俘虜,後來交給你看管的,現在怎麼樣了?”
福全叔答道:“已經和後來的俘虜們一起,交給了馬老三他們,押往新亭壘了,這會兒應該押到王將軍那裡了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想到自己的三弟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心中一陣焦急,他轉頭看着那些陳朝俘虜,許多張臉他都認得,這些人在半個時辰前還一個個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現在卻象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頭不語。
王華強厲聲喝道:“剛纔把人頭在地上當球踢的,全都站出來!”
衆俘虜聽到了他這聲殺氣十足的聲音,嚇得一個個都把頭低得更深,恨不得能把臉捂起來,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王華強早就料到會是這反應,他冷笑一聲,說道:“剛纔挺英雄的,這會兒一個個都成了狗熊麼。也罷,既然是狗熊,我也沒必要留了。司馬都督,全給我砍嘍!”
這一下所有的陳軍俘虜都炸了鍋,一羣人開始大叫:“將軍,不是我們乾的,你別錯殺無辜啊!”
“將軍,小的是弓箭手,在後面放箭呢,想踢也不可能啊。”
“將軍,小的當時在徐將軍的身邊,萬萬沒有踢人頭啊!”
“我看到李三癩子踢了,三癩子,你要有種自己站出,別害了大夥兒啊!”
“***,徐林之你這個小人,那人頭你也踢了,要死一起死!”
這個人的一句話一下子點醒了衆人,不少人開始異口同聲地主動找起踢人頭的替罪羊來,一會兒功夫,就半推半踢地弄出來十幾個人,司馬德戡一揮手,把這些人象拎小雞似的揪了出來,而剩下的人,一個個如逢大赦,長出一口氣。
王華強冷冷地看着這些人的表演,心中只剩下強烈的厭惡,同袍戰友,爲了活命,不惜拋出他人,這種行爲只會讓他從心裡鄙視,雖然楊堅曾下達過徵南陳時勿亂傷人命,需要施加仁義的命令,但是今天,在這些人身上,他卻不想執行這一條。
王華強又掃了一眼自己身後的手下們,這些人個個精疲力盡,傷者也不少,根本沒辦法看守這些俘虜,現在追兵隨時可能會來,若是把這些俘虜放了,陳朝軍隊的將領帶兵直接救援當塗的話,那韓擒虎就危險了。
於是王華強扭頭對着司馬德勘冷冷地說道:“全部砍了,一個不留,屍體扔江裡!”
剛纔還得意洋洋的那些出賣戰友的陳軍俘虜一下子又炸開了鍋:“將軍,我們沒踢人頭啊,爲何還要取我等性命。”
“你們不是派人在我們這裡張過榜文嗎,說是俘虜不殺的。”
“將軍,饒命啊!”
司馬德勘也走了過來,悄悄地對王華強說道:“王都督,全殺了是有違聖命的,你看?”
王華強冷笑一聲,指着這些俘虜說道:“都是幫賣友求榮的小人,即使放回去了也肯定是爲禍鄉里的刁民敗類,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有擔當的,全是隻顧着自己活命,殺了一點也不冤。”
人羣裡突然有人不服地叫道:“殺降的人不得好死,姓王的,你今天殺了我們,當心你們皇帝改天取你性命!”
王華強哈哈一笑,臉上的肌肉扭曲跳動,眼中綠芒閃閃:“我報你們一個戰場殺敵,誰會知道?有誰看到你們投降了?司馬都督,這些人頭可都是你們的軍功,全交給你了。”
司馬德勘面露喜色,長刀一揮,就砍死了一個靠的最近的俘虜,吼道:“驍果弟兄們聽着,此戰首級均算作戰勝計數,迅速收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