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趙道人單手倒持長劍,另一隻手垂在身前,身子稍稍向前傾,往高暢踏着小碎步疾行而去,鞋底踩在鋪滿落葉的泥地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高暢平視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趙道人,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只是,右手猶如行雲流水一般落下,握在了腰間的佩劍劍柄上。
在高暢身上,並沒有太多武者的覺悟,自然沒有面對強手該有的見獵心喜,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無非是人手不夠而已,在那隻騎兵趕到紅蓮寺前,他這裡就是最後的一道防線了,若是要將敵人一網打盡,他就不能退讓。
既然這傢伙能衝破侍衛們的封鎖,殺到這裡來,應該是一個好手吧?既然是敵方的好手,就更不能放他走了!
殺!
除此之外,並無他法。
相比於高暢,趙道人的戰鬥意志無疑就要強盛了許多,原來,他只是想奪路狂奔,殺出一條生路,而現在,他卻多了一絲奢望,若是能在逃走之前殺掉面前這個人,說不定自己將會改變歷史。
是的!只要殺了對方,一場潑天的富貴斷不可少。
趙道人的視力非常不錯,藉着月光,高暢那張和畫像上一般無二的臉異常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簾,隨着他的步步逼近,他甚至能瞧清楚對方脣邊那微微發黑的鬍渣。
“嘿!”
就在離高暢五步遠的地方,趙道人腳尖在地面上一點,整個人像箭矢一般朝高暢射去。隨後。在空中轉身扭腰,長劍帶着一溜寒光朝高暢胸前猛地扎去。
“刷!”
就在趙道人突然發力之際,一道白光閃過。高暢已然將腰間的佩劍拔出,這劍乃是工匠們按照高暢提供地圖紙百鍊而成,品質上佳,並非一般士子腰間所配地那種裝飾大於實用價值的寶劍,絕對是可以殺人的好傢伙。
拔劍,出劍!
一氣呵成!
“叮!”
兩把劍如同兩道白虹在空中相遇。劍尖對劍尖,不差分毫地迎頭撞上,劍身稍稍彎曲,像一張弓般弓起,隨即繃直成一條線,兩道人影向後蹦了開來,重新拉開了距離。
好!
趙道人在心中暗叫了一聲好,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以前也知道對面這人除了擅長指揮軍隊作戰外,武藝也甚是不凡,曾經敗過不少名將,原以爲對方只是擅長戰陣上地武將廝殺。不想下馬之後的劍擊之術也如此了得,這樣看來。愛徒羅成死在對方手裡,也並非因爲僥倖。
對方這一劍深得劍中三味,趙道人知道,自己不見得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在只有微涼月光的情況下,能準確地刺中自己的劍尖,並不是用一句眼力了得就可以解釋的,不經過一番千錘百煉是斷斷不成地。
輕輕扭動持劍那隻手的手腕,趙道人緩緩移動腳步,放下了心中的雜念,目光死死地盯着對面的那個人,就像毒蛇一般,一旦發現高暢的破綻,他就會伺機進攻。
高暢單手持劍,劍尖呈四十五度腳斜指地面,他面色平靜,眼波宛如一泓秋水,冷靜異常,看樣子,一點也不像在進行一場有關生死的廝殺。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進入了特定的戰鬥模式。
沒有激動,沒有恐懼,沒有情緒地起伏,所有的反應都像機械般準確,將招式的誤差控制到了最小的範圍,對他來說,這就是戰鬥地真相。
所以,趙道人要想通過相持來尋找高暢的破綻,無疑是癡人說夢。
而隨着時間地推移,對趙道人就越發不利,他能聽見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而後院的廝殺聲也漸漸地弱了下去,不管是山路上的騎兵,還是後院的侍衛,只要趕到這裡來,他就會陷入苦鬥,一想到這,他的心亂了。
鬥還是走?
這是一個問題!
“呼!”
一陣風迎面朝他刮來,不帶一絲聲響,高暢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趙道人身前,一下就闖入了他的安全範圍,由於心亂,他根本就沒有瞧清楚對方的動作。
大駭之下,趙道人的腳尖猛地一點地面,身子像游魚一般朝後滑去,與此同時,長劍上撩,希望能重新拉開和對方的距離。
劍尖堪堪貼着高暢的下巴劃過。
高暢的步伐不見絲毫凌亂,身子依舊貼着趙道人急退的身影,如影隨形。
趙道人急退的身形突然一凝,剎那間,身子由極動變爲極靜,整個人就像被一條無形的鎖鏈捆住一般停頓了下來。
接下來,原本上撩的劍勢猛地下落,待與地面平行時,彎曲
往前一伸,劍尖發出哧溜的聲響,夾雜着一束寒光,而去。
在趙道人看來,跟隨着自己步調進逼而來的高暢絕對躲不過自己的這一刺。
這是趙道人最擅長的殺招,每每於絕處中逢生,名爲殺招,意思就是殺不了人,就會被人所殺,一旦使出,就再無退路。
以往,趙道人也遇見過像高暢這樣強大的對手,也曾被對方逼迫得連連後退,然而,當他使出這一殺招,活下來的始終是他。
在急速的移動中突然站定這個身法,他足足練了有十幾年方纔練成,練成後每天也都在練習,一直練到就在最高速的移動中也能突然站定時方纔作罷,他相信,在戰鬥中,沒有練過這一招的人突然遇見自己使出的這個殺招,斷不能應付。
然而,往往意外就是在這樣的時刻發生。
趙道人十拿九穩的一刺竟然刺了個空。
—
高暢並沒有停下前衝之勢,的確,他不能像趙道人一樣在急速的移動中突然停下,他也沒有料到趙道人會有這樣的殺招,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就沒有任何應對的招數,只能束手就縛,無禮抵擋。
他的身子突然間變得像沒有了骨頭一般,可以拼湊成任意的形狀,他的下肢仍然在向前衝,頭部也保持着原狀,瞳孔幽黑,映着趙道人的身形,他的胸腹部位,卻突然向一側扭去,若是將這動作停滯下來,那形狀就像是一張彎曲的長弓弓身。
趙道人的那一劍從貼着弓身刺到了空處,由於高暢的動作極其快速,在趙道人眼中,就像高暢的胸腹處突然多了個大洞一樣,他的劍正從那大洞中鑽過去。
這情景讓他分外驚駭,在那一剎那,他一臉難以置信地愣住了。
在戰鬥中發愣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高暢像輕風一般從趙道人身邊掠過,趙道人仍然保持着向前直刺的姿勢,只是,他手中的劍彷彿重達千斤,他的手腕不停顫抖着。
“鐺!”
長劍掉落在地,劍身落在一塊小石塊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
“這是什麼招數?”
趙道人吶吶地問道。
聲音顯得異常沉悶,一點也不像是他的聲音,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癢,那裡似乎裂開了一道口子,有什麼東西正從那裡由身體內向外流出,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擡起雙手,捂住喉嚨,身子慢慢搖晃着,步履蹣跚。
“瑜伽!”
高暢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內,聲音格外地冰涼。
“哦!瑜伽!”
趙道人發出嘆息一般的聲音,這聲音就像蚊吟一般,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高暢的身影在他視線內晃動不已,漸漸被黑暗所掩蓋。
“呯!”
趙道人聽見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隨後,黑暗鋪天蓋地而來,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就在趙道人被高暢所殺後不久,那隻騎兵趕到了紅蓮寺,雖然是騎兵,下馬作戰同樣不含糊,並且,他們帶來了更多的強弩,在他們的幫助下,後院負隅頑抗的刺客被一一清除,很快,戰鬥就結束了。
那些由遊俠兒和僧兵組成的刺客果然了得,雖然,高暢的侍衛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他們的拼死反抗下,仍然有十來個侍衛傷亡,當然,他們也付出了無一漏網的代價。
一共七十八個刺客,只留下了四個重傷者,其餘的全部被殺。
“王上!”
一個侍衛揭開了死去刺客套在頭上的黑色頭套,他打着火把瞧了一眼,然後,朝高暢高喊了一聲。
高暢緩步行了過去。
火光中,屍體的樣貌清楚可見,一個非常平凡的樣貌,放在人羣中絕不起眼,唯一有些不平凡的是他頭上只留着很短的一層發茬。
檢查屍體後,一共有四十五屍體都是這樣,其中,有的還是光頭,重傷未死的那四個人中也有兩個人是如此。
和尚!
這就是大夥得出的結論!
“那個智深呢?”
“戰鬥一開始的時候,他想搞鬼,已經被殺了!”
侍衛低頭答道。
“那就問問未死的那幾個人,查清楚他們是什麼人?”
“諾!”
那侍衛應了聲,退了下去。
和尚!很好!很強大!
夜風吹來,輕輕吹動高暢的長髮,他臉上一副思索着什麼的表情,露出了一絲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