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雖然之前已經看過這視頻,但和當事人一起再看一遍,陳光自己都覺得挺尷尬的,不曾想冷琴倒是格外淡定,她竟瞪着眼睛從頭到尾看完了,好似屏幕裡受難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在看的過程中,她甚至拉着陳光解說。
“你看,就這個時候,我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當時我完全被打懵了,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反抗的力氣都小了許多。”
“說起來也真是悲哀,我被王仁侮辱時,還是第一次。我本來想着把第一次留給老公的,卻便宜了他這雜碎。”冷琴指着屏幕上血淋淋的地方,如是說。
“你看我這地方,都腫成什麼樣了,後來我一直在牀上躺了大半個月,才緩過來。”
從頭到尾,心裡生不出任何多餘的旖旎心思,他只是聽着冷琴從一個完全旁觀者的角度,用平淡到讓人心冷的語氣,解說着當時發生這事情的點點滴滴,講述着她心裡的痛苦與無助,她的絕望與憤怒。
陳光時不時看一眼她只剩下一隻眼睛又滿是傷口的臉,再看着視頻裡痛不欲生也難掩美麗的她,心頭竟生出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來。
視頻裡裡面有不少鏡頭的尺度都過大了,比之島國片真的不遑多讓。
不難想象,這視頻發出去之後對冷琴這位當事人會造成多麼巨大的影響。
以陳光的本意,他是想將臉孔與一些不能細說的部位打上馬賽克,這對冷琴也算得上是有力的保護了。
不曾想,她竟不答應。
“這……真的完全不刪減,不打馬賽克就發出去嗎?”陳光驚疑不定的看着冷琴。
冷琴顯得極其平靜,“不,都不打馬賽克,求你了。不是我不知廉恥,而是如今我本就一無所有,還要那點臉做什麼?如果說我這具殘軀還能有點用處。大概就是拖王仁一起下地獄了吧?打了馬賽克,讓人看不清我的痛苦算什麼?看不清我受到的傷害又算什麼?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
“只有把血淋淋的事實拉扯出來,才能讓人無可辯駁!”
話剛說完,冷琴就搶過了陳光手中的手機。按下發送鍵,隨後更將手機藏回自己病號服裡,不讓陳光撤回。
“你這……唉……”
陳光終究還是沒能搶回自己的手機。
當這部視頻一出現在網上,又恰逢這長夜漫漫,許多無聊之人無心睡眠的夜晚。不少人看着視頻封面就瘋狂的點了進來。
他們以爲這是福利。
這的確是福利,但卻是帶着血的福利。
但凡是掛着福利名頭的東西,在微博上的傳播速度都會比正常訊息快不少,懂的人自然懂。
不少人起初並不理解全能超人這樣一個堪稱超級大v的網紅爲什麼要發這種違禁的視頻,甚至有女粉絲懷疑他被盜號了,也有人在下面詆譭謾罵。
陳光緊接着發出的文字微博,將這視頻的來龍去脈解釋了個清清楚楚,又將王仁、徐立正與上一部視頻牽扯甚重的向國明三人的關係,又講得明明白白。
一時間,風頭突變。
原來這所謂福利。也是接着之前的事情。
王仁這個名字再度出現在公衆視野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狂風過境席捲大地之威,帶着吃人的骯髒與醜惡。
“畜生!”
“雜碎!”
“牲口!王仁這種垃圾就該活活燒死!”
“強烈要求逮捕王仁!槍斃他!”
“王仁不亡,天理難容!”
“之前我一直以爲徐立正是萬惡之源,今天才知道原來是這畜生把他老子帶成現在這樣!這父子倆都該凌遲處死!”
類似的憤怒吶喊,既出現在陳光的微博裡,也出現在無數個轉載和新聞報道中。
更詭異的是,按照正常的理解,陳光這一篇尺度過大的微博早該被屏蔽了。可事實就是它居然一直沒被刪除,一直好好的掛在全能超人這個賬號下面!
當然,這東西的確會對未成年的身心健康造成不小的影響,大約上傳半個小時後。陳光自己都不曾發現,考慮到諸多因素,微博公司也沒和陳光打招呼,悄悄把視頻做了技術處理,重新上傳過一遍。
一些實在少兒不宜的地方,還是打上了馬賽克。
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註定是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陳光、韓副院長、郭明與冷琴四人一齊站到了檢察院外面。
在邁進大門前,陳光拿手機對着檢察院先拍了一發,“各位全能超人的粉絲們大家好,各位關心這件事的朋友們大家好,我是全能超人的朋友,現在我們就要進入檢察院,提交材料。希望今天我們一切順利,那麼,到底能不能將人渣敗類送上斷頭臺呢?咱們拭目以待,且聽下回分解。”
等他拍完這部視頻,冷琴幾個人都被他給逗笑了。
韓老頭笑罵道:“你書呢?”
冷琴雖然沒笑出來,但死氣沉沉的眼神也稍微亮了點,她倒是和韓老頭解釋道:“韓副院長,陳光他這叫什麼,打虎連載。”
“這種事情也能髮網上去?”韓老頭大驚。
陳光只笑而不語,“你看我這不連載得好好的嗎?”
當天下午,數個案件被綜合到一起處理,關於王仁和徐立正的指控,正式啓動。
隨着陳光一次又一次將案件進展同步更新到微博上,華夏建國以來第一次網絡連載打虎正式宣告開始。
會變成如今這格局,有諸多特殊原因,沒有陳光一手操辦出來的全能超人網紅賬號,便沒有一個可以在民衆嘴裡造成一呼百應效果的網絡公衆人物豁出來擔綱喉舌。
沒有江雅歌的施壓,全能超人也沒有一開始那樣的自由度。
沒有靳詩月的保駕護航,就沒有武山與陳光達成的妥協,那麼陳光自然也無法在隨後將事情同步發到網上去。
誰也不想自己的醜事給擺在了明面上,徐立正與王仁的遭遇,果然讓許多有心之人看在眼裡,痛在自己心裡。
他們開始惶恐與慌亂,擔心這是否更上層對民衆言論的更進一步放開,同樣也擔心自己的那些不怎麼光鮮的過往給如此暴露在網絡上。
就連勞苦功高的徐立正這樣的學院派也晚節不保,更何況自己這些人呢?
三天之後,關於王仁的審判第一個召開。
因爲案子完全符合下列三個條件,公衆關注度極高,社會影響極大,法制宣傳教育意義極強,因此,這個案件的審理全網全平臺直播!同時也在大川省衛視一套上直播!
在千千萬萬人的注視之下,審查懲辦一名公職人員,這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
陳光當庭展示了所有的證據。
在武山的協助下,丁露的家人也被找來,當庭痛斥王仁,當這個家庭看到丁露的遺書,聽到當庭播放的錄音,再看着精斑鑑定報告時,世代務農的丁露父母痛哭得昏死了過去。
冷琴拖着殘破的身軀,站上高臺,痛陳王仁是如何傷害她,如何威脅她,徐立正僱來的兇人,又是如何殘害她一家三口。
其言之悲,其狀之慘,其命運之悲苦,只讓庭上無數人感同身受,淚眼滂沱。
隨後那些諸多銷售公司留下的王仁收受賄賂的證物,雖然已經不是主要罪狀,但卻也起到了錦上添花之用。
除此之外,不少學校裡的教職工也站了出來,痛訴平日裡王仁是如何的胡作非爲,如何的囂張跋邑。
所謂牆倒衆人推,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陳光在將證物都交出去之後,坐在陪審席後方,靜靜的等待着結果。
該羅列與陳述的證據已經全部陳述了,被告人辯護律師的辯護,反倒不像是在幫王仁開脫,而是從側面提醒着原告方將羅列出來的證據一件件坐實。
其實這真沒什麼好辯的,犯罪事實成立,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什麼都有。
現在只是庭審人員象徵性的討論一番,等待給出最終審判結果而已。
王仁垂着腦袋站在審判席上,一直到給押來這裡之前,他都不曾想過,自己竟然真的會被公開審判。
他如同往常那樣,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舅舅,或者說是父親,可徐立正同樣也被鐐銬鎖身,身陷囹圄。
這一次,徐立正再也幫不了他了,等自己的庭審結束之後,在另一個不公開的法庭上,這個如山如嶽頂天立地的大靠山,也得接受針對他的審判。
“不!我不想死!我絕對不想死!”王仁在心中瘋狂的咆哮着,如同發瘋的野狗般扭動着自己的腦袋,在人羣中尋找着生機。
他看到了冷琴那仇恨得想對他挫骨揚灰的目光,也看到了丁露家人那恨不得衝上來砍死他的仇恨眼神,也有那些曾經巴結自己,阿諛奉承的同事,此時他們的眼神裡全是戲謔與嘲笑。
沒有一個人在同情他,法庭尚未宣判,他卻已先被世界所遺棄。
所有人都好似在嘲笑着他,你活該,你也有今天!
終於,他留意到了陪審席後面的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