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藍拿出來的這根紫參,堪堪夠千年。她怕紫參藥性太強,這小姑娘承受不住,只拽了兩段小拇指粗的參須先後喂她吃下。
爲什麼要救方蕊娘?還大咧咧拿着一支紫參招搖過市?這行爲有悖容淑藍一貫低調的爲人處事原則。
容淑藍這麼做是有一目的的。一是容淑藍不願意方蕊娘死在自己的鋪子裡,二是她被方蕊娘空洞無神的眸子觸動了。三則是她算是看清楚了,在這個社會,越低調別人就越往你臉上踩!你囂張起來了,別人反而添了顧忌,猜測你是不是有什麼強大的倚仗,在沒有徹底調查清楚你的身世背景來歷之前,投鼠忌器,不敢隨便下手。
容淑藍決定改變自己一貫默默無聞的形象,她要彪悍起來!
容淑藍看方蕊孃的精氣神回來了,擡起頭,目光如霜,冷冷地看了一眼扭打成一團的方四奶奶和紅袖,“你們有什麼恩怨請私下解決,不要在我容記鬧!”說完,站起身,“來人,送方四奶奶和六小姐回府!”
已經佔據了上風的方四奶奶聞言,用指甲狠狠饒了一下紅袖的臉,讓她紅腫的臉頰又添了幾道血痕,才甩開她,轉過來撲向容淑藍。
“容公子,你答應我的,把實話說出來就救蕊兒一命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方四奶奶混歸混,心底還是真心疼愛女兒的。
容淑藍輕輕巧巧就避開了,飛快後退兩步,離方四奶奶遠遠兒的。
看見容淑藍避自己如避蛇蠍,衣衫已經凌亂的方四奶奶更顯狼狽。
“娘!”方蕊娘似乎已經緩過氣來,雖然臉色仍然蒼白如紙,但是眼神已經變得清澈起來,她伸手拉住方四奶奶,“我肚子還痛着——”
李老大夫奉若珍寶地捧着紫參娃娃,頭也不擡,卻淡淡說了句:“這小姑娘吃了紫參須,大出血雖然止住了,但是腹中的死胎還沒流出來,再耽誤下去,還是一屍兩命。”
方四奶奶再不敢耽擱,把方蕊娘扶上一個健壯丫鬟的背部,扶着往外去了。
容淑藍轉身面對衆人,歉然地笑道:“讓各位看笑話了。改日小子在醉仙樓設宴向各位賠罪,還請各位賞光!”
衆人聞音知雅,知道容淑藍這是送客的意思。再說鬧了這一出,再留下來也頗覺無趣,遂拿着容淑藍精心準備的小禮物,談笑風生着相攜離去。
很快,數十人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只除了李老大夫仍舊捧着那支紫參如癡如醉,完全不知身在何處了。
容淑藍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擡頭看向孫大海夫婦,正想向他們道謝,就看見沈瀚還立在一旁,目露探尋地看向自己。
容淑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今天這一出鬧劇,十有八九是司徒倩倩弄出來的。
“咦?沈總兵怎麼還沒走?”
沈瀚瞟了她一眼,不滿道:“阿藍,你別假裝不認識我好不好?”
孫大海夫婦一怔,隨後四隻眼睛刷地就亮了起來。
有姦情!
尤其是孫大海,又是興奮又是不滿還帶點小鬱悶。這兩人,一人是他多年的至交好友,另一人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是也被他視爲知己好友。可是,這兩人相互認識這樣的事情竟然都把他矇在鼓裡!
容淑藍看見孫大海夫婦頭頂着“有姦情”三個黑體大字,目光像探照燈似地在她和沈瀚之間掃來掃去,就鬱悶得不行。
“沈總兵真會說笑。我們當然見過幾次面,但是容某不敢高攀,自認同沈總兵是熟人。”
言下之意就是:沈瀚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爲你跟我很熟啊!
沈瀚卻笑了起來,轉向了孫大海,一臉燦爛地招手道:“大海,你還沒見過你嫂子呢,來——”
“沈瀚!”容淑藍大聲打斷他,頗有點氣急敗壞,“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容淑藍雖然不怕她的身份曝光。但是她更喜歡以現在的身份行走於世,可以肆無忌憚地大聲說笑,大步行走,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卻不用顧忌別人的看法。她完全不想去改變這一切。
沈瀚倏然收聲,目光閃爍着,鳳眼一眨一眨的,一臉的欲語還休。
這兩人,肯定一早就認識,卻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一準有不得不說的事情!
孫大海一雙桃花眼睜得大大的,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遲鈍的人。
容淑藍懶得去看沈瀚,對孫大少奶奶道:“嫂子,關於合作的事情,還有一些細節要商談,改日我們再約時間吧?”
孫大少奶奶眨眨眼睛,掩蓋住眸底對燃燒起來的熊熊的八卦之火,嫣然一笑:“正好嫂子也有點累了,那我們改日再約。這些丫鬟小廝,容兄弟先留着用,用完了再打發他們回來。”站了大半日,還要勞心勞力招待客人,孫大少奶奶的確感覺有點累了,說完,伸手去拉孫大海。
孫大海一臉不情願地走了。臨走前,還衝容、沈二人露出一個別有意味的笑容:“我就先走了,改日我們再約了去攬香閣喝酒!”
孫大海夫婦一走,容淑都懶得理會沈瀚,直接走到李老大夫身邊,笑道:“李老,這紫參您看夠了吧?能不能還給小子?”
李老大夫正席地而坐,看着紫參彷彿入魔了,完全聽不見容淑藍的聲音。
容淑藍湊到他耳邊反覆說了三遍,他才猛然驚醒過來,一邊站起身,一邊依依不捨地把紫參遞給容淑藍。卻因爲年紀大了,動作有點急,身形有點不穩,差點摔倒。
“小心!”容淑藍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李老大夫扶着容淑藍的手腕站穩了,待容淑藍接過手裡的紫參娃娃,才遺憾地問道:“小娃娃,能不能說說這紫參王你從何處得來?”
沈瀚也豎起了耳朵,這也是他非常想知道的事情。不久之前,這丫頭剛拿一支紫參從孫大海手裡換了兩百八十多萬鉅款,現在又拿了一支出來顯擺,怎麼這數百年難得一見的紫參王,在她手裡好像廉價得跟蘿蔔似地?
容淑藍當然不會說這紫參壓根就是秘密花園裡的紫蘿蔔。她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李老大夫,今天您算是幫了我大忙了!但是,不好意思,小子卻不能告訴您這紫參的出處,小子承諾過別人不能泄漏關於紫參的秘密。”
李老大夫雖然遺憾,卻沒有強求。
這是一個脾氣耿直又可愛的老頭。
容淑藍抿嘴一笑,直接從紫參娃娃身上掰了一條大腿下來塞到李老大夫的手中,笑眯眯道:“李老,你拿着這個,每天切一小片泡茶喝,能延年益壽,百病皆除!”
李老大夫抖着手接過紫參,目露驚喜,連聲道:“好好好,小姑娘,你好樣的!”說着,目光仍不由自主地看向容淑藍手裡缺了一條大腿變得殘缺的紫參,露出不忍之色:多好的紫娃娃呀,就被這女娃娃隨手給毀了!這種天才地寶,就應該好好珍藏,當傳家寶啊!哎哎哎!現在的年輕人真敗家呀……
容淑藍可不知道她的慷慨在老人家眼裡卻變成了敗家,她被李老一聲“小姑娘”喊得有點發懵。
李老大夫把視線從紫參上收了回來,似有若無地掃過沈瀚,對容淑藍露出一絲笑容,語氣和藹道:“剛纔老夫的手不巧搭到了小丫頭的脈搏上,一不小心就知道了,呵呵,呵呵呵!”
容淑藍臉上露出恍然又欽佩的神色來。
沈瀚屁顛屁顛跑過來,對李老恭謹地笑道:“李老,您老人家能不能給內子把把脈,我們成婚多年,膝下卻無一兒半女,唉……”
“沈瀚!”容淑藍的臉立刻漲得通紅,聲音都尖銳起來,“你再混說一個字,我馬上把你大卸八塊,扔下海喂鯊魚!”
沈瀚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變得訕訕然地,看着李老一臉的無奈。
李老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溜達了幾圈,呵呵一笑,搖頭道:“沈家小子,這丫頭的身體好着呢!你把手伸過來——”
沈瀚一怔,下意識就把手遞了過去。
李老的手指搭上沈瀚的脈搏,微微閉上眸子,眉頭就皺了起來,片刻後緩緩睜眼,上下看了看沈瀚,沉吟道:“沈家小子,你年幼時是不是曾中過奇毒?”
李老的話令兩人都是一愣。
容淑藍率先回過神來,指着沈瀚哈哈一笑:“原來你有毛病!”難怪原身與他結婚兩年,卻沒有受孕過,且她的記憶中沈瀚那麼多妾侍通房,也沒有人爲他生下一兒半女,原來是這傢伙有毛病!容淑藍略有陰霾的心情霎時撥開雲霧,陽光燦爛起來。
沈瀚依然愣在原地,呆呆無語。
李老以爲沈瀚被自己的話打擊到了,連忙安撫道:“沈家小子,你彆着急,聽老夫把話說完。”李老略作停頓,等沈瀚的注意力集中起來,繼續道:“雖然你的身體被因幼年的奇毒毀了根基,但因你常年練武,後來服用了天才地寶,所以身體的生機在緩慢地恢復中,再好好兒的調理一兩年,也未嘗沒有希望。”
說着,李老的目光就轉向了容淑藍,笑眯眯道:“丫頭,沈家小子體內出現的生機是你給他吃了紫參王的緣故吧?這紫參王在自然之中生長千萬年,吸取日月精華,集天下鍾靈於己身,生機之龐大,凡人根本無法想象!丫頭,你也彆着急,就用你手裡的紫參王慢慢兒給他調理着,日後必行會兒孫滿堂!”
李老說完,不等兩人作答,轉身朝外走去,步伐輕靈穩健,完全沒有來時的老態。